第二集:狼群动机
"这些森林属于我们,"他告诉她。人们说他的话不多,但他会跟她说话。或许是因为这是她的第一次狩猎。当时她是个满身脏污的女孩-到处都是灰尘和血和泥土的痕迹。她若有所思地想着如果这种事会一直发生的话,她应该开始把头发绑成辫子。
"那么凯锡革人呢?"她忍不住问道。
托瓦拉咕哝了一声。
他直接盯着她看,而她也直视着他。问这个很合理。她把双腿搂近胸口。"我只不过-觉得我们可以分享。"
她看起来一定非常奇怪,浑身是血,一边眺望着她害怕到不敢归返的村落。那座她此刻正在守护的村落。在她变回人形后,托瓦拉一直陪着她。她很高兴有他的陪伴-在此时孤身一人比面对她的家人更糟。不知何故,虽然这看起来很糟,但在知道自己不是孤身一人后反而更容易面对它。
托瓦拉是源自凯锡革的魔鬼。她在过去四、五年间一直听到关于他的传闻,关于他的所作所为,以及很多他没做的事。整群牛被屠杀。房屋被闯入且被扯碎。据说他会杀吸血鬼;据说他涉猎黑暗魔法;有各种关于他的传闻。
不过到了早晨,当她像以往那样醒来时,他早已替她盖上一条毯子并静静地坐在她身旁。坐在她旁边的那名男子结实魁梧,但他却让自己看起来稍微娇小以免惊吓到她。以他自己平静的方式,他解释了发生的事。
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她是否杀了任何人。他说,"今晚没有。"于是,就这样开启了他们的对话。这是第一个真正令人不舒服的无声片刻。
接着他起身。他不需要要求她跟随。
她就这么做了。
她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之前就变身了-冲入女巫附近的森林离去,一路随意地抛下她的衣服。狼群没有等她。疾纹在他们前方跳跃—但它刚好转头看了她一眼,而她则向它点了点头。
那声嚎叫穿透了树林间的寂静,不是噤声的寂静,是充满了数千条生命的寂静。她很清楚。她了解他。
当然,他知道她在这里。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期望有任何不同。
她不知道当自己追上他的时候该期待什么。
"我们就是狩猎,"他告诉她。
她不喜欢这句话。它不太对劲-有种黑暗魔法的气味。在大清早的时候,他们可能会看见任何人或任何事物;森林里肯定有猎人吧?肯定有人-来自村落的人,甚至可能看见她和他在一起然后就知道她遭遇了什么事?
"但如果只是狩猎的话,人们不会害怕的,"她告诉他。"我们不需要杀人。"
她有个很好的理由,就跟任何一位凯锡革人一样。人们每天早上从森林里拖出尸体。你得这么做,尤其是在月圆之后。狼人已经够他们烦恼了-没人想让游魂加入凯锡革那日渐恶化的困扰里。猎人经常前往铁匠铺拜访她的父亲以寻觅新武器。有时他们甚至会谈论他们所见之事-那群比两个人叠在一起更巨大的野兽,和珂德长老撕破纸张一样轻松地撕碎血肉之躯。屋子里装饰着他们的武器,还有那些没卖掉的神圣象征物。
她的父亲说它们能够保护她。其他每个人也这么说。
但雅琳在村落那阴沉的景象中从未感觉到自在过。它们总是提醒着她有什么事不能做-她不能进入森林;她不能太大声地吹奏长笛;当旅人行经时,她不能欢迎陌生人或结交新朋友。谨慎与天使让他们安然无恙,她是这么想的,但它们也让她的世界变得狭小无趣。
我们不信任你。走开-那就是她的村落对这个世界说的话。难道没有容纳其他事物的空间吗?
于是当她听见那声嚎叫时,她才明白确实还有其他东西。那听起来如此快乐,如此抚慰人心,如此
一个没有围墙、没有神圣象征物的人生。一个无畏无惧而且充满其他事物的人生。
在夜色的掩护下,她离开了。
托瓦拉转头瞥了她一眼。"那就是你的想法吗?"
"没错,"她全心全意地回覆。
他摇了摇头便持续走着。她跟在后方。
在第一次狩猎后,她的眼界已截然不同。她直到以狼族之眼见识过后才明白她的人类双眼有多么受限;才发现她的视野只不过是这个世界的一小部分。她无法用人类的眼睛看见蠕动着穿过灌木丛的幼虫;她无法用人类的鼻子嗅到数英里外空气中的血腥味;她无法用人类的舌头尝到夜晚的鲜活滋味。
但身为狼,她能够做到那些事。而且她知道他就在前方。她在还看不见他的时候就闻到他的气味了。也闻到了他周遭群众的气味-有些熟悉,有些则显然陌生。
你把自己卷入了什么事啊?她如此纳闷。
当树林终于稀疏到足以让她看见他时,她便滑行至停下。他就在那里,他的目光在夜里一如往常地锋利无比,同时被一群巨大的狼围绕着。雅琳一点也不弱小,但这些新来的狼却拥有宛如周遭树木一般粗壮的手臂。其中一只还把一艘船的锁链当成弹匣背带。难道他们在夜晚的这个时候变身不会太早了吗?
夹在他的群伴之间,托瓦拉看起来差不多就是一个人类男子的大小。但他不是。随着雅琳朝他走去,随着他那冷漠的表情试着要向她展露笑容,那一点更加明显。"你回家了。"
"我是来进行调查的,"雅琳说。上下打量着那些新来的狼,她压抑着一份本能的咆哮。"这些家伙是谁?"
托瓦拉停在红牙附近。雅琳竖起了颈毛。
他直视她的眼睛,然后走开了。
他不需要说跟我走。
雅琳的胃即将净空。一股甜腻、刺鼻的瘴气从她的喉咙长驱直入。她完全知道他们前方有什么,而且她希望托瓦拉停止领导他们。她不想再追随他。
但要是她这么做的话,她能去哪呢?现在她是只狼,就跟他一样。无论发生什么事,如果放任她自行其事,她就很有可能四处暴冲。
她不能就这样离开。
于是,她继续跟随,而当托瓦拉终于向她指出那些尸体时,她尽可能不让自己呕吐。她并没有完全忍住。三名猎人宛如寻常动物般地被撕裂,他们的肋骨暴露在明亮的白昼下,他们的脸上呈现僵直的惊恐表情。十字弓与银质弩箭宛如松叶般地散落于他们四周。他们手里紧抓着染了血的艾维欣象征物。她视线所及的每一处都有更糟糕的景象,而且她看见的每一处都令她作呕,直到她终于呕吐,她享用过的所有生鹿肉都涌了出来。
托瓦拉咕哝了一声。他把手搭在她肩上,然后把她的身体再次转向那些尸体。
"拜托,"她结巴地说。"我不想看。"
但他却持续把手放在她肩上。"你必须了解。"
她吸一口气。"可是为什么?这里有什么
接着他松开手,时间长到足以跨步走向尸体。他走一步便抵得过她走三步的距离。跪在尸体旁,他再次抬头看她。"昨晚的感觉如何?"
她咽了一口。"就像感觉到自由。但那不值得-"
"自由值得我们付出任何代价,"他答覆道。他起身,并且用靴尖踢了其中一具尸体。"我已经厌倦躲躲藏藏了。"
奇怪的是躲藏竟然是雅琳想做的事。
她在看见它们之前就闻到了。
更多的狼。数目众多。此刻他们正穿着人类的型态,但那并没有改变他们的本质,没有改变他们感到的饥饿,没有改变村民眼中的他们。他们就是狼-而且她也是。
她看着他们相互比较从护教军那抢来的铠甲;她看着他们在肌肤漆上同样会显示于毛皮上的图案;她看着他们宛如新生幼狼般地打闹着。这么多的新面孔与新气味使她晕眩,随着恐惧感开始渗入,她也变回了人类型态。
当然,因为她的眼睛并不会告诉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这些狼闻起来不像蒙卓群。他们不属于托瓦拉的狼群。那么他们为什么在这里?至于其他人-跟托瓦拉的守卫一样,他们看起来比其他人优秀,他们的脸孔看似变化了一半-他们到底是谁?
这不只是一场狩猎。
传入她耳中的嚎叫声解释了大部分疑惑。小时候,她曾塞住耳朵设法遮挡这些声音,但此刻已不可能这么做。数十只狼在黑夜里彼此呼唤,甚至可能有数百道声音正相互宣告着:我挺你,我要狩猎。
随着月升时刻逐渐逼近,那道声音也停滞在雅琳的喉咙深处。有些较为急躁的成员-像是托瓦拉的护卫-已开始变身。碎裂断折的骨头也替远方的嚎叫增添了非共时的敲打声。
托瓦拉转向她。脸上挂着微笑,眼神里透着骄傲,他大动作地比向周遭的狼群。随着他们走入狼群中,迎接他的嚎叫声高到让雅琳能够在肌肤上感受到-而且这曾被称作蒙卓嚎群的致敬。
"这些人是谁?"她问他。
"家人,"他回答道。"我们的新狼群。"
雅琳皱眉。"对我来说算不上家庭团聚。看起来更像你正准备好要进行什么事。"
他的肩膀随着他那不太清楚的笑声升起。声音回荡着。她知道那个表情。她知道自己不会喜欢这个答案。
但她还是等候着答案。
"准备好夺回属于我们的东西,"他说。他身后的两只新狼早已变身,一边扯下树干做为棍棒使用。"曾经只有这片树林。现在连夜晚也是。"
疾纹用嘴磨蹭着他。停下脚步,托瓦拉跪下来轻抚它。巨岩用头拍打雅琳的肩膀,仿佛在征求加入他的允许。雅琳咽了一口。
"托瓦拉,"她说,一边压低了声音,"你到底在猎捕什么?"
树木倒下。狼群嚎叫。一名男子把一座石碑挂在肩膀上。空气里充斥着饥饿的气味。还有血腥味-有人早已被杀害。她能听见下颚把肉撕离的声音。那距离不远。
月亮升得愈来愈高。
托瓦拉碰触疾纹的鼻尖,用双手滑过它的耳朵。疾纹从未为她坐得如此端正过。它一动也不动,甚至连尾巴也没有甩动。托瓦拉用自己的额头触碰疾纹的额头,然后指向前方-接着这只狼便离去,如黑夜般饥饿。
雅琳感到胃部一沉。这只是饥饿。它会回来的。但她已不想再浪费更多时间。他再次起身,一如往常地耸立于她面前,一边环顾聚集的狼群,最后低头把视线移回她身上。
"任何东西。吸血者,一旦我们找到他们。他们的求饶声可以给怖狼带来许多乐趣。"
"怖狼?"她瞪大了眼睛,不过她早就知道他指的是谁-他身旁的那群狼,那些巨兽。"猎捕吸血鬼是一回事,但你不能-"
一声刺耳的咕哝打断了她,又或许是随之而来的旧时反射动作。他皱起眉头,并且缩起嘴唇露出牙齿,随着光芒照耀在他脸上,他的牙齿变得更长了。
"我们想怎样就怎样,"他说。"我试着教过你这点。"
更多嚎叫,现在更近了。雅琳的心脏重击着她的胸口。她想要狩猎。她想要奔驰。
她坚守立场。"不,你不能。人们已在这些树林里生活了几世代;他们奋力求生。他们只想要一个没有恐惧的生活,就跟我们一样。"
他走向她,眼里燃烧着怒火。"你心里有太多教会了,"他咆哮着。"太少狼。"
当他低头看着她的时候,她再次和他一起站在树林里,再次看着护教军的尸体,再次感到害怕。
当她于那天早上返回时,她的母亲正在客厅里等待着。这些年对她来说相当沉重-但今晚却比大部分的时刻更沉重。妇人垂下肩膀;眼睛下方形成了巨大的眼袋。当她用双臂拥抱雅琳时,它们显得既娇小又脆弱。
"你去哪里了?"她尖声问道。"雅琳,他们发现我们有四个男孩死在树林里,四分五裂,就像
她当时本来可以告诉她。她本来可以据实以告。
不过她的视线落到了其中一个天使象征物上,由她的父亲亲手塑造而成,于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说实话。
雅琳不再是某个年轻幼狼了。她不再害怕了。
月光使变身更容易。她的骨头裂开重组,立刻将自身锻造为某种既新且旧的东西。她面前的托瓦拉松了一口气。
他正在微笑。
她厌恶他的微笑。
在第一场狩猎里,她和托瓦拉一同奔驰。在第二场狩猎中,有托瓦拉和其他三人。到了第三场,她和狼群一起奔跑。
穿越森林,迷失在狩猎的刺激感中,她只想把牙齿埋入丰盛的鹿肉里。她还愚蠢地想着她甚至可以长时间保持自己的心智以将它拖回村里-可能是回到她父亲的铁匠铺,在那里她或许能说是路上的其中一个男孩把鹿肉留给了他们。
当你的谷仓充满老鼠,你就会找来一只猫。当你的森林充满狼人,你就会派出你最棒的猎人们。这是天性。
她记得看见那只鹿。它在啜饮河水的同时往上看着她,皮毛如月亮般洁白,双眼如血液般鲜红。她记得自己扑向它。她记得随之而来的疼痛,既突然又猛烈,她无法呼吸,她的背撞上粗糙的地面。她记得低头看见了埋进她胸口的弩箭。她记不太得其他的事,除了她在早上的时候醒来,周围都是曾经从她母亲的窗口偷走馅饼的小孩们的可怕遗骸。现在已成了猎人-他们的十字弓就在伸手可及之处。
她的嘴巴都是他们光滑的血液。
然后,她大声嘶喊。就这样了。
这是她唯一一次耸立在他面前-此时她已变身而他还没。现在轮到她朝他咆哮。其他人围成一个圈,有的人因为这份兴奋感而变身,而有的人就只是急着大开杀戒。武器和兽掌和脚击打着地面:咚、咚、咚。
她攻击他,但他却没有移动。
"你想要狩猎,"他说。
她确实想。与那些跟你一样的人相处是一种令人晕眩的感觉。这些狼认识她,但她却不认识他们;他们知道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生存的困难。这个世界想杀死他们。尽管如此,想要生存难道错了吗?在必要的时候以武力夺回他们的人生难道错了吗?
错了。无论那看起来有多诱人,那还是错了。
她必须阻止他。如果她现在把他击倒,对于该由谁来主导这场狩猎的犹豫或许能拖延足够的时间以取得某种协助。
爪子往下一挥。
就在它击中目标之前,巨岩却开始动作,跳到了他面前。雅琳在最后一刻收手,她的心沉到了胃部深处。
只花一点时间思考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需要端详巨岩的友善脸孔瞬间转为盼望与饥渴。
疾纹加入了它。红牙也是。只有耐心还待在雅琳身旁-但即便是它也仰头期盼地看着她。
它们想要狩猎。
托瓦拉露出得意的笑容。"你的狼群很清楚。"
他们四周的狼一个接着一个开始改变。它们有多少早已改变?它们有多少坐挺了身体等着她大开杀戒?
耐心曾经每天都在等她。现在雅琳才是那个逗留的人。
教堂里到处都是象征物。在早晨,当黎明的光芒第一次穿透彩色玻璃窗时,阴影消失无踪,只剩下呈现圣物形状的影子。雅琳格外珍惜黎明。每一个日出都是一场对抗她内心野兽的崭新胜利;每一个拥有干净双手的早晨都是对未来自己的承诺。那头野兽已消失。
仪式在太阳攀上凯锡革丘陵顶端的时刻开始。起初,她不被允许亲自施行,但她却在迫切的安全感需求下每天参与,仿佛光是看见耀眼的天使就能替她带来救赎。
或许那可以。
又或许是人们的关系。
在每一场仪式里的同一群人。同样的人围绕在神圣的经文旁。巴纳比总是取笑她是第一个进入大教堂的人-但很快地就变成第二个。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而花一整晚与露西安娜一同烘焙,这个女孩宣称拥有较好的配方但她应该知道不要和一个面包师傅的女儿打赌。札卡力亚神父总是温和地询问她是否还有任何想告解的事,并且还在她当着他的面说谎时安慰她。
安全与温暖。好人们。晨光允诺了这一切以及更多,而且多年来这已足够。终于,她不再担忧那些驱使她来到这里的原因。
直到他出现在早晨仪式里。
他什么也没说。他不需要这么做。光是他的外观就够了。他内心的狂野呼唤着她的狂野:他借来的铠甲上的尘土擦痕,白色与焦黄色上的锈红污渍,火焰与血液与松树的气味。他就只是坐在她旁边。不发一语。
但她却带着沉闷且逐渐深入的恐惧感明白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之后,他离开了,她所有的新朋友都在问怎么回事,而她告诉他们她不想谈这件事。她想要离开。需要给自己一点时间。她会没事的。
当晚雅琳把自己锁在房里-把窗帘拉上,把长袍包紧,把神圣象征物放在她能看见的每一处。
但在夜里很难看见它们。
或许那就是发生的原因。
或许这解释了为何那样还不够。
但她永远不会真的知道,尤其是此刻,为何事情会那样发生,又或者是何种难以理解的善意驱使露西安娜来探望她。
她记得鲜血。她记得狩猎。她记得想要去任何地方,除了那里。
接下来,突然间,她就在那里。
重温历史就是撕开一道伤口并希望它以不同的方式愈合。
他想要狩猎。她的狼想要狩猎。狼群想要狩猎。
她不想。而且她必须尽力保护它们的安全。
雅琳跪了下来。她轻抚着耐心的头,搔抓着它两耳之间的位置,然后给了它一个最终的拥抱。
"保护大家的安全,"她说。她的口鼻部在这个形态下有点别扭,这些话一点也不清楚,但她希望耐心知道她的意思。轻拍了一下臀部作为最后的允许。雅琳起身,接着耐心便走向他。
聚集的狼群开始呼喊嚎叫,每一声听起来都像插在雅琳心上的匕首。
托瓦拉点了点头。"等你准备好迎接这个新世界时,就来找我们。"
他开始变身。她没有留下来观看。
她回到了女巫身边。这并不难-她现在知道气味了-但那确实花了一点时间,毕竟每当她听见她在嗥群内的其中一只狼嚎叫时都会停下脚步。
没有客套话。她没有时间或能量来搞这些。
"我会拿到你的钥匙,"她说。
如果凯蒂妲注意到那些狼已不见踪影,她什么也没说-她反而邀请雅琳进入温暖的火光中。
这里没有狼。
但这里有人群,还有某种类似圣光的东西,而就今晚而言,也只能这样了。
晨光带来了新朋友。
以一个远古女巫来说,凯蒂妲相当受欢迎。黎明时分,她和她的女巫们聚集在营地中央。一连串魔法从她们身上涌出,并四散至空气中。凯蒂妲告诉她这是一道召令,能够让集群选择的斗士知道是时候集结了。
雅琳也有属于她自己的召令,但那不是集群看得见的东西。在她们进行召令的同时,她悄悄溜到拉尼卡。那里的一切都不简单。为了进入杰斯的居所,她需要填完三份表格并立下两份誓言-而且到头来,他甚至也不在那里。不过这还好-那里还有其他朋友,而且也是个传奇人物。
雅琳偶然听过泰菲力-大多是关于他和其他人一起酝酿的计划-但她没想到他竟如此
不是说他和她同年纪。他年长很多。几乎不可思议地年长。在他替她倒了一杯茶时,她试着不去细想这个问题。
"我想你不是只为了陪伴我才来这里的,雅琳,"他说。"你看起来一点也没睡。"
"有那么明显吗?"她回答道。这是杯好茶-顺口又浓郁,基于如此短暂的浸泡时间还真令人感到意外。尽管如此,她母亲泡的茶更好。她很怀念它。
"如果你打算问我是否能把夜晚延长好让你能好好休息,答案是不能,"他说。话语充满温暖,但雅琳却不自主地畏缩了。泰菲力往前靠。"抱歉,看来我说到痛处了。"
雅琳懒得兜圈子。"依尼翠的夜晚正变得愈来愈长,但那也表示没有人能够休息。这就是我来此的原因。某件事即将发生-狼群们正
她无法强迫自己说完这句话,甚至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但她不需要这么做。至少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内不需要。有个人现身,宛如猫一般地在楼梯上伸展,这个人在发现有访客时便兴奋地蹦跳着。茜卓跳过栏杆(以及楼梯)只为了能够快点到达他们身边。
"雅琳!"她大声呼唤,噗通一声地落在他们旁边的一张桌子上。"嘿,你有带配方来-"
或许雅琳看起来确实就跟她给人的感觉一样沉闷-茜卓的话停在了半途。雅琳叹了一口气。"恐怕得再等等了,"她说。"我正在告诉泰菲力-"
不过门再次开启,另一张新面孔正盯着她看。紧接而来的是一道扬起的眉毛。"所以你就是那个用铅笔填写『限用墨水』表格的人吗?"
这一切都太荒谬了,但这份荒谬正是她需要的。
这感觉有点像和巴纳比以及露西安娜在一起的早晨。
雅琳让自己放声大笑,就这么一次,好记得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战。
人类也会成群行动。
他们聆听。她心怀感激。这个陌生人的名字叫卡娅,而昼夜失衡的概念默默地让她感到不安,促成了决定性的变化。他们会来。他们会协助。但首先,他们需要见见凯蒂妲的集群。
当他们再次出现在森林里时,雅琳立刻就知道该走哪条路。她偏好高耸的凯锡革橡树而非拉尼卡的狭小建筑-她从不觉得自己在那里能够好好呼吸。
在树林与穹天仪的圆弧底下,他们走回到集群处。茜卓以纯粹的惊奇与好奇心抬头看着这座古老神器。雅琳有点羡慕-不过说实话,直到今日她仍能感觉到那份惊奇。
待他们抵达后,那里也多了数十张新面孔。一天内出现这么多新人-肯定很难把他们都认清楚。但她会学习。而且她想这么做。因为她身后三人知道她是谁,而且没有人带着恐惧的眼神看她。
或许聚集在前方的护教军和法师们也会如此。雅琳不认识任何人,但她大略清楚所有护教军与僧侣-当你穿某人的服装够久,你就会稍微了解他们的特质。他们一群人以女巫为中心站着:大约有六名护教军,几位僧侣,还有其余看不出阶级的强悍凯锡革人。有一位身穿白色铠甲的深肤色女性自豪地站在他们之间,她的肩上积了一点雪尘。如果你要一个小孩描述他们所知最英勇的护教军,你就会得到像她这样的一个形象:精心打磨的铠甲,高尚的外观,宽阔的肩膀,还有温和的双眼。她正听着凯蒂妲的解说-但两人都转向了逐渐走近的新访客。
"我猜,你就是雅琳珂德吧?"那位护教军唤道。她的声音既饱满又宏亮-显然,她懂得投射音量。
"没错,"雅琳答覆道。"这些是我的朋友-卡娅、泰菲力,还有-"
"茜卓纳拉,"烈焰术士打岔。"我叫茜卓。你叫什么名字?"
护教军露出得意的表情咯咯笑着。"叫我艾德琳吧。很高兴认识你们,雅琳、卡娅、泰菲力,还有茜卓纳拉。凯蒂妲说你们是来这里帮忙收成节的?"
雅琳觉得无论艾德琳提出什么请求茜卓都会帮忙,但他们不能偏离此行的目的。"我们是来这里帮忙寻找钥匙的,"雅琳答覆道。"恐怕,我对节庆没什么兴趣。"
卡娅在她后方清了清喉咙。"你没提到任何关于节庆的事。"
"凯蒂妲认为那是必要的,"雅琳回答。
"没错,"凯蒂妲说。虽然与他们隔着一点距离,她的声音仍清楚地传达,而随着英雄们重新加入较大的群体,她的视线一直与雅琳对望着。"这个精准的仪式容不下犯错的空间。你们不能跳过上古魔法的任何一步。"
"这是个不太稳定的玩意,"泰菲力附和。"魔法愈古老,它的操作方式就愈固定。"
"他很了解,"凯蒂妲说。
雅琳没有反驳的能量,同时泰菲力早已采取行动。"所以,你到底需要我们做什么?雅琳告诉我们关于仪式的事。"他用手杖指向他们上方的穹天仪元件。"当我们找到月银钥时,该拿它来做什么?"
"你们把它带到穹天仪中央。雅琳知道路,"她回答道。"我会和集群在那里等你们。在那里,我们把它和旭金锁结合并完成这个仪式。"
"那么你知道我们可以在哪里找到钥匙吗?"卡娅问道。"任何线索,任何最后已知的下落?"
凯蒂妲叹了一口气。"没有。它在几百年前被人从曙鹿集群这里夺走了。"
"很好,"卡娅说。"那么我想我们最好开始寻找了。雅琳,你有任何头绪吗?"
昨晚之前她从未听过任何关于月银钥的事,而她对于穹天仪的了解也只是古老的传说,但有件事她非常肯定。"这一定跟瑟班脱不了关系。可能是教会拿走了钥匙。"
"若真是如此,我相信它被安全地藏起来了,"艾德琳说。她点了点头。"那么,前往瑟班吧。"
"呃
雅琳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的意思-但那些地窖应该还好。"
雅琳已经有一段时间没造访大教堂了。
她希望这次会比上次更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