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黑夜笼罩
「在森林裡要小心,雅琳。」他说。
她父亲的声音既强大又坚定,但裡面却带着些许嘶声-就像一根受到压力而打呵欠的橡树枝。他站在工作室裡-此刻她已能清楚看见-被他用双手创造出来的作品包围。神圣象徵物淹没了牆面,宛如许多复盖着提灯的飞蛾。他没抬起头看她。
当她眨了眨眼,他便消失了。
几年后,在她旅行穿越多重宇宙之后,她终于得到足够的勇气返回家乡。巨岩与疾纹知道她打算做的事有多重要。当然,如果她的人类父母不接受她的话,至少她还有狼群。它们一直都在,它们的忠诚得来不易。她引导它们,而它们也臣服于她。这裡面有种力量存在。
因此,她前往位于山丘上的古老锻炉。
但那裡什麽也没有。迎接她的是一座空壳:突出于地表的焦黑地基。还有一面她孩童时期曾经在上面涂鸦的牆。
村民们认不出她,因此他们对于告诉她发生什麽事有所顾忌,但她终究还是找出答案了。
一场火。肯定是锻炉引发的某种意外。整栋房子着了火。真遗憾-帮不上忙。
她眨了眨眼。回到当下。
托瓦拉在她面前。无论他的外型发生多大的变化,他的眼睛一直都没变:炽热、灵敏,跟烙印一样明亮。他龇牙咧嘴。她想,那是一道笑容吧。
这不是第一次了。多年前当他们于同胞们围成的半圆内相遇时也发生过一次。她试着要杀他却失败了;他试着要留住她也失败了。他穿着那头白鹿的毛皮。那场打斗破坏了鹿皮,她依稀记得自己在一气之下将它从他的肩膀上扯下。当时她也很愤怒。
但比不上她此刻的怒意。
雅琳珂德唯一的念头就是从托瓦拉脸上抹去那道笑容。
向前冲锋。强力的双腿使她飞越半空;她的下颚准备好紧咬他的喉咙。不过,她却咬上了及时举起的前臂。鲜血一样填满了她的口-充满浓郁的铜味。她张大了鼻孔,即使托瓦拉正利用她的动量扭身将她甩向地面。
但你无法压制一头飢饿的狼太久。当她的后脚掌碰到地面的那一刻,她早已起身,早已再次向他猛冲。
他展开双臂。他胸膛上的疤痕也出现在这个形态上。当她眨眼时,他的皮毛上没有一处是白色的,伤口正在渗出红色、红色、红色。
「回家吧。」他说。
这就是他当时说的话吗?
不重要了。
她放声嚎吼。她再次冲向他,抓耙他,她绷紧了胸口与手臂上的肌肉。
他没有移动。爪子撕裂了毛皮与肉,重新把他撕开,但他却依然微笑着。怎麽可能?
没时间细想了;此刻他发动攻势,猛然扑向她的腰部。她的肋骨疼痛不已,即将断裂;短时间内他不会放手。她双脚深深地踩进泥土裡。如果他打算把她抬起来,为了做到这件事他就得放弃许多;从这裡,她能够猛击他的背部。一条条鲜血从他的毛皮上流下,每一道新伤口都驱使她陷入荒野的深渊。
不过,正如他无法阻止她,她也阻止不了他。她只击中三次,接着他就把她举至头顶上并将她砸向一棵裂开的树干。蜡烛飞散,因这份冲击而翻落;火焰舔舐着树木那现已撕开的裂口。
如果他认为这样能困住她,那麽他就是个笨蛋。无视于埋进她肩膀的大块木头。雅琳用脚踩稳树干的一角并用肩膀固定另一角。她咕哝了一声以足够的力气挣脱。她扯下肩膀上的木头并直接将它插入托瓦拉的腿。
至少,这次成功地抹除了他脸上的笑容。一声嘹亮的嚎吼传遍了节庆场地-那是一道穿透战场喧嚣的吼声。当时他用巨大的手颤抖地握住那块木头;怀抱着小小的满足感,野兽雅琳珂德发现自己已经整个刺穿了他。
胜利很短暂。利齿埋入她的肩膀,重量把她往下拉。需要同时留意太多东西了。她往下倒-她的头撞上了一顶由阵亡守卫弃置的头盔。她的耳朵嗡嗡作响。有那麽一刻她什麽也听不见-听不见四处逃窜的庆典参与者的尖叫声,听不见艾德琳发号施令的声音,听不见茜卓的烈焰咆哮。
也听不见耸现在她面前的狼群嘶吼声。
它们的脸孔是多麽熟悉啊!她是多麽常在狩猎途中看见它们啊!那裡是红牙,果然没有辜负它的名字,竖起了领毛;在她脚边的是巨岩;还有疾纹牢牢地咬着她受伤的肩膀。她经常于玩乐时看见的口鼻部此刻正带着一种掠夺者的骇人样貌胁迫她。
然后托瓦拉再次矗立于她前方。
她试图起身。晕眩却让她往后倒,随之而来的是即将撕裂的肩膀。感到一阵反胃。
他的嘴巴正在移动。她听不见他在说什麽-她耳中的嗡响听起来太像教堂的钟声。
这真是个怪异的教堂,嘶喊声成了赞歌而战场的汙秽则成了焚香。
她闭上眼睛。
瑟班的大教堂。办公桌旁的沃伦。这个世界自黑暗中诞生,而且它渴望回归黑暗。因此我们每个人都需要照料好自己的光芒。
他就是推荐她去找大法师的人。
现在他会如何看待她?当他的游魂看见她的时候会知道吗?
耳鸣止息。托瓦拉正在说话-她能够听见他的声音,彷彿来自另一个房间-但不只如此,她还能听见她的狼群。它们经常对下一顿餐点发出的低沉咆哮。
但它算不上是那种咆哮,对吧?
她再次张开眼睛。
他就在那裡,正把一块木头从他的腿上拔出。鲜血滴到她的口鼻部。
「家园
这不是家园。
她设法坐起身,试图用头撞他,但巨岩的牙齿却咬了下来并把她往后拉。
「不需要打斗。」他说。
天使怜悯,她想要呕吐。她口鼻部裡的舌头就跟铅块一样。在头部没受伤的情况下,狼语就已经够难理解了。
「加入这场狩猎吧。」他说。「这就是你的真面目。你还不懂吗?你不需要再躲藏了。」
现在他朝她伸出了兽掌。她内心的一切都想把它拍开。这只向她展现出他能够控制自己但却选择不这麽做。那就是他设法以这个形态说话的方式。
「教会厌恶这部分的你。」他说。「但我不会。狼群不会。」
就在那时候-或许是透过神恩-雅琳意识到某件事。
耐心并不在她的狼群之间。
雅琳吞回怒意。如果她尝试的话
在那裡。在逐渐消逝的日光下,耐心正在等着她。她坐得离其他狼稍远,雅琳的右手刚好碰不到它,但在她们四目相交的那一刻,耐心便开始跑向她。
托瓦拉相当坚持。「告诉我你会回家。立刻。告诉我你会回家,我就会放你走。」
手掌触摸着柔软的皮毛。她的胃恢復平静,就只有一会儿。
「雅琳。拜託。我们要你加入我们。你属于我们。」
她再次闭上眼睛。就在那裡:大教堂的染色玻璃。
光芒变换。树林间的一块空地,还有裡面的四匹狼。
她向前走,进入光芒底下,然后它们围绕着她。
雅琳张开眼睛。现在她理解了:除非她说出他想听的,否则他不会停止。
「我回家了。」她说。即使这几个字有点含煳,即使这耗费了很大的气力,但她还是设法这麽做了。
这不是谎言。
树林就是家园,狼群就是家园,教会就是家园,全部都是。
即使他协助她起身,即使他紧紧拥抱她-这也是家园。对一个才刚变身的年轻雅琳来说,这个简单的动作曾代表了整个世界。而它在此刻也是,让她知道他内心还有这些温和存在。
但残暴与无情-它们早已掌控了他。他此刻所展现的仁慈并不能抹除他今天做的事。那位照顾她的托瓦拉已变成攻击无辜民众的托瓦拉,而她则疏远了他。
不过她也知道,他没有疏远她。
在她这样晕眩又失血的状态下,她没多少时间或机会来取得一个更好的角度。这相当卑鄙。有的人甚至会说这不恰当。
倘若这能够阻止这场攻击行动,那就没有什麽是更恰当的了。
她把爪子插入他的胸骨。
托瓦拉突然往前踉跄。明白得太晚了;如果要说的话,他把她搂得更近了。
「依尼翠就是家园,托瓦拉。」她说。「只要我还能呼吸,我就会保护它。」
一声惊呼是她唯一的答复-他的抓攫变得恶毒,同时他的爪子埋入了她早已受伤的肩膀。
她站在原地,她的手依然埋在他身体裡。「取消这场攻击。」
看着他的眼睛以这种方式变得黯淡还真奇怪。她相当确信他强大到足以生存,而且很可能在祭师们查看他之后存活-但她却从未见过他的这种踉跄方式。就算他们首次在空地裡打斗时也没见过。不只是因为她让他的身体受伤了。他内心的某个东西也破碎了,某个她无法从这裡感觉到的东西。
「你骗人。」他嘶声说道。
「取消它。」她重複说着。
他闭紧眼睛。她纳闷他看见了什麽。是那天他在树林裡发现的女孩,还是别的东西-使他变得如此难以想像地残酷?
无论那是什麽,那都让他回復了理智。以一种哽塞的咕飨声,他说,「好。」
她把他放下来,抽出她的手,并确保他坐挺身体。如果其他狼发现他往前弯着身体,它们就会把他活生生地吃了。
他再次看着她,接着她摇了摇头。
没多久嚎吼再起,那是只有狼群才了解的撤退呼喊。
他没有要求她跟随。
就像众多蚂蚁爬过一个身体,但是反过来:狼群离开了收成节大屠杀的白骨残骸。
名称早已诞生。从此刻站立且伤痕累累的护教军口中,从在尸体间搜索需要帮助的人的巫婆口中,这个词早已成型:大屠杀。
雅琳无法看着这个景象太久。太像癫狂劫了。在某种程度上更糟,现在所有的童趣装饰品都有如风暴废弃物般地散落一地。凋好的南瓜被亡者的尸体压碎;苹果酒恣意地涌入一池池鲜血中;简朴的摊位被其看守者们的尸体破坏成两半。
在不到一小时前,这裡曾是个希望之地。
现在成了什麽?
雅琳嚥了一口。她想要帮忙。她的任务是跟巫婆和护教军一起照料倒下的人,但若凯蒂妲没有完成她的仪式,那麽也将不再有人能让他们照料了。她四周被压碎的肖像冷酷地提醒了她这件事。
依尼翠撑了过来。
她得继续前进。
在巫婆和剩馀的守卫照料伤者的同时,蜡烛嚮导依然保持它们那怪异的笑容,一边替亡者指引方向。
而且有好多亡者。
以一种最糟的方式,凯蒂妲的庆典是一场振奋人心的成功。同时看见这一大堆尸体让雅琳无法思考。她的父母绝对不会相信。他们绝对不会参加,绝对不会接受并且会喃喃说着隔离才是安全之道的话。然后,到了现在,她才知道他们真正的意思-安全和恐惧是一样的。
他们错了。
每个人不与人交流,独善其身,依尼翠就这样发展至此。吸血鬼踩着凡人的背攀向永生;狼人则猎捕他们本应保护的人们。分化造就了这个结果。要是狼群明白维持日夜平衡的重要性,它们原本可以保护这场庆典。
但那个念头非常痛苦。
她向前跃进。之后还有时间哀悼,还有时间赞扬亡者并向他们的家人解释出了什麽错。为了让这一切有意义,仪式必须要完成。
那些聚集在穹天仪底下的人一定知道这值得。
她的身体疼痛,她的前掌和肩膀随着跨出的每一长步而尖叫,但她却依然往前冲刺-唯一一隻冲向穹天仪的狼。不理会哭喊,无视于尖叫-跑就对了。
但有个声音却不可能完全忽略。
「雅琳!」
茜卓正在呼唤。艾德琳的白马从雅琳的右侧赶上,拼了命地朝穹天仪奔驰。几个小时前,她会极为厌恶被一匹马超越,但现在她只感觉到鬆了一口气。
因为茜卓伸出了一隻手。「你的状况很糟,跟我们一起来吧!」她大喊。「泰菲力已经和其他人出发了,我们得赶上他们!」
伸手,相伴。
这是唯一的办法。
变回她的人类型态,雅琳握住了茜卓的手。
他们先听见的是吟诵。雅琳听不出文字,但那些声音却拥有高耸橡树与古老河川的形状。一道光芒沿着穹天仪的指针往上移动,她瘫软地靠着艾德琳,一边在心裡想着它们看起来就像她父亲刚从火焰中抽出来的火钳。
这让她浮现一道轻狂的笑容。但那也可能是失血的关係。
「茜卓,难不成那看起来
「看来他们几乎要完成了,耶。」她回应道。没必要纠正她了。雅琳看向前方。
茜卓说得对:无论他们在忙什麽,那肯定已将近完工。聚集在中央平台周围的浓密云雾使她难以看清细节,但比起担心那更值得高兴。
她们直接进入人群中。艾德琳的铠甲和茜卓的火焰充当了她们的地位象徵;一团团火焰同时表明了离她们远一点以及战斗尚未结束。处于晕眩的状态,雅琳无法完全看清楚她周遭的脸孔-但他们眼中都闪耀着希望的光芒。
而且他们全都跟着一起吟诵。
它呈现的抑扬顿挫好奇特啊,轻快且逐渐攀升,既桀骜又怪异。拉长的音节爬入她的耳朵并在那裡飞舞,一边拉扯着她的思绪。如果这是魔法,那麽它确实是古老的魔法。此刻它已存在于她的血管中。
离中央平台愈来愈近了。她们现在能看见它,看见曙鹿集群的面具四处移动着。位于平台边缘的五个人随着吟诵击鼓;他们之间的五人则带领一段不和谐的舞蹈。在中央有两人:凯蒂妲,她的脸被面具遮去了大半,她手中的月银钥就像某种神圣且纯淨之物;卡娅,站在一旁准备就绪,一边眺望地平线寻找她们的身影。
当卡娅看见她们时,她开始挥动手臂并示意她们过来。
她们前方的木桥打开了。茜卓第一个下马并迅速地协助艾德琳下马。她们两人试图支撑雅琳攀下马背。一边是护教军而另一边是烈焰术士,雅琳没有多少摇摆的空间。这样更好。
一步。再一步。她们底下的木头变形,嘎吱作响,还有部分是森林裡的那首诡异歌曲-那段吟诵现已存活在她们的肺裡。
一步,再一步。天使们会如何看待这件事?教会会作何感想?这完全不像颂歌,完全不像祈祷;它是某种不同的东西,但一样真实。既然她从未听过,那些字句怎麽能让她朗朗上口?难道它们一直被蚀刻在她的骨头上吗?
一步,再一步。巫婆聚集在她们面前。她们同时转向茜卓、艾德琳,和雅琳。视线在弯曲的树枝与骨头底下交会。巫婆的虹膜内出现银色漩涡-没错,这确实是古老的魔法。
众巫婆立刻齐声说道:「雅琳珂德。」
她嚥了一口。
茜卓和艾德琳隔着她互看了一眼。她们一起协助她走向祭坛。她面前有一个金钵,适合用来乘载阳光与蜂蜜,四周还围绕着乾草药与枯骨。
依尼翠之眼正在看着她。
「我来了。」她回应道。这感觉像是适当的话。
「血与牙之子。你站在黎明的边界上,亦为黑夜与白昼交会之处。你将会借给我们你的力量。」
我已经不是孩子很久了,她几乎要这麽说,但你不能打断古老的仪式。凯蒂妲一定知道更多关于她的事。「你需要什麽?」
她对凯蒂妲说话,因为虽然此刻聚集的巫婆们都齐声开口,但她确定在幕后操纵的就是凯蒂妲。这一切都带有她的气味。
「你愿意为白昼溅血吗?你的牙是否会保护那些生活在恐惧中的人?」
她的视线从一个巫婆移到另一个巫婆,移到泰菲力和卡娅,然后移到茜卓和艾德琳身上。看来没有人理解这到底代表什麽。
「我愿意。」她回答道。她很确定这点。
「为旭金锁抹膏。」
血和牙,是吗?依然感到晕眩,一边倚靠在祭坛上做为支撑,雅琳触碰了她肩上的疼痛伤口。然后她把血涂在钵的内侧-它的表面竟出乎意料地温暖。接下来,她拿起其中一片草药并咬了一口。她口中充满苦味,缓解了金属的味道。她把草药置于那一小团红色汙渍上。
钵开始嗡嗡作响。
穹天仪也开始发出嗡响。巨大的齿轮随着再次復生而呻吟着;在上方高处,随着指针奋力对抗束缚住它们的铁鏽与树根,阴影也开始移动。她脚下的大地晃动,但她一直用手扶着祭坛。这也是件好事,不然她就会摔下去了。
当凯蒂妲用手示意时,卡娅便把月银钥摆下。
「集群献上树根与灵魂。」
她拾起一条与雅琳的手臂一样粗的多节树根,这个东西可能和依尼翠自身一样古老。有时当你看见的时候就会知道它的年龄。就在雅琳开始纳闷它来自何处时,凯蒂妲用手指弹了一下根尖。转眼间它便化为尘土。凯蒂妲把尘土涂在钵的内侧,位于雅琳血迹的正对面。
那就是树根的部分。那麽灵魂呢?雅琳不喜欢这个用词。
当她准备发问时凯蒂妲就与她四目相接。她身上散发出灵气-不准发问,不准干涉。仪式必须继续。
不过凯蒂妲的双眼却给出了答案:一片银色光芒笼罩了它们,然后流出。她张开嘴巴并且那裡也有一串银色光芒-接着这些光芒合併,涌入了钵内。
其他巫婆们串起凯蒂妲的手臂支撑她,同时她的身体也开始瘫软。雅琳感到一阵恐惧。这不是
但她却没有得到答案。
因为卡娅正仰头看着某个东西,而一道阴影正耸现于祭坛上方。
某个闻起来像死亡的东西。
人类的眼睛跟不上它发生的速度,但它却刚好快到足以让雅琳看见:从天空降下一道宛如闪电般的红色与金色光芒;凯蒂妲被这难以置信的色彩吞没。在那道光芒裡:奥莉薇亚沃达连。毫无疑问;她绝对不希望有人认不出她。那隻伸向月银钥的手上装饰着沃达连印记,而她其馀的铠甲也是。
他们不能让她夺走钥匙。
雅琳冲向钥匙,在撞上地面时将它紧抱于腹部。为了保护它的安危,她肌肤的灼烫感是个小小的代价。那时候,奥莉薇亚往他们上方的天空飞升。她怀裡搂着凯蒂妲那瘫软的身体。奥莉薇亚对着下方的他们冷笑,她的肩膀随着刺耳可怕的笑声上下起伏。
「看来我们已陷入僵局,」她说。「我逮到你的巫婆;你拿走了我的钥匙。」
雅琳以跪姿起身,依然紧抱着钥匙。现在感觉不一样了-变得更凉了。「没有一样属于你。」
「正好相反,」奥莉薇亚答复道。「那个钥匙极有可能是我的。你知道,我急切地需要它。我不需要的是一个皱巴巴的老巫婆。」
卡娅立刻就出现在雅琳身旁。她很高兴有人作伴,即使卡娅带来的消息让雅琳的背嵴感到一阵寒意。「凯蒂妲的灵魂出了一点状况。在那场仪式期间,我看见它离开了她,然后
「然后?」雅琳说。
卡娅皱眉。「奥莉薇亚就现身了。难以看见后来发生了什麽事。」
接下来是茜卓,双手不停抖动,眼睛直视着飘浮的吸血鬼。「我们轰击她,对吧?」
「不能那麽做。可能会击中凯蒂妲,」卡娅回应道。
在上方,奥莉薇亚夸张地叹了一口气。以一个极度无聊的寡妇所具有的才华,她将爪子耙过凯蒂妲的胸口。血液溅洒在那群畏缩的巫婆以及看得入迷的群众身上。「这是个非常简单的提议。我已经等答案等得不耐烦了。不是你把钥匙给我让我规划我的庆典,就是你继续犹豫然后让你的朋友死去。」
雅琳怒目而视。「要是我们把仪式完成呢?」
「我们还有时间吗?我们知道该如何进行吗?」卡娅悄悄说道。
时间。她想起了泰菲力,他就在这裡某处,但即使她能够找到他,他也无法替他们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减缓日落可不是件小差事-如果他有几天无法工作也不会令她感到意外。
一定有另一种解法。
她把目光移向其他巫婆。「仪式呢?」她大吼。
但她们却摇了摇头。「非她不可,」其中一人回答道。「对我们来说这道咒语太古老-」
「好无聊啊!」奥莉薇亚大喊。她举起手准备再次出击-
时间就是不够。来不及考虑周详,来不及通过这一切找到其他方法,来不及强行突破。
依尼翠必须存活。
雅琳用她完好的手臂抛出钥匙。
奥莉薇亚眼睛一亮。这再次迅速地发生-她用空出来的手从空中一把抓住钥匙。仔细端详它只激起了她欣喜的火焰,甚至连她的指尖都窜出了烟。
「丢下凯蒂妲!」雅琳大喊。
欣喜转为嫌恶。「那可不是对待一位准新娘的态度啊,」她说。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卡娅说。雅琳有点意外听见她这麽说,没料到她竟是理解她的人,但她会接受这份协助。「把她交出来。」
「很好,」奥莉薇亚答复道。「接着。」
在接下来的时间裡,雅琳会思考关于这一刻的事以及她还能採取什麽不同的作法。如果她移动得快一点,情况还会这麽糟吗?如果她早点採取行动,如果她选择了别的方法-又会发生什麽事?
因为从高处坠下是一回事,而被一个吸血鬼抛出去又完全是另一回事。凯蒂妲的身体以惊人的速度朝祭坛冲去。
雅琳只能做这件事来阻止她坠落-把自己抛向他们之间-但即便是那样也帮助有限。当她撞上雅琳时骨头裂开了,而雅琳也撞上了祭坛。
等这个世界停止旋转时,吸血鬼早已不见踪影。看来是飞走了-成了早已变暗的天空远处的一个黑点。
钥匙已随她而去。
穹天仪也安静下来。
这是依尼翠的夜晚。
从此刻起黑夜将永恆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