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看起来已多年未清理,角落里结满蛛网,褪色的壁纸上拖着污垢的痕迹。随着搜救队沿着破旧的地毯行进,以一种谨慎的战术精准度移动,他们的每一个脚步都扬起了一小团灰尘。队伍由魁渡领头,飘萍紧跟在后。两人都拔出了剑,并持续扫视走廊以寻找哪失的踪影。琦梦跟在他们后方,她直盯着尼米捷的其中一台扫描仪—她双手紧抓着它,就像某种能提供安全感的怪异科技品。泰瓦和尼科殿后,两人都准备好面对突然跳向他们的东西。

灯元吱叫着在魁渡肩上旋转,并往回看着他们来时的方向。其他人停下来查看它究竟在看什么—除了琦梦,她持续看着屏幕直到撞上飘萍才停了下来。

「啊?」她提问,同时往上看并严肃地眨了眨眼。

「门消失了,」魁渡说。

「那真荒谬。门是静止的结构,它们不会就这样—」琦梦转身并停顿了一下。「门消失了。」

「朋友们,我们从这里开始小心行进,」泰瓦说。「匿踪狩猎的掠食者比直接来到你面前的更危险。」

他们继续沿着走廊前进,比他们之前走得更小心。长廊变宽形成某种起居室,褪色的壁纸转变为剥落的丝绒,上面的宽翼飞蛾图案在浅玫瑰色的背景衬托下呈现醒目的绿色与灰色。每一只蛾的翅膀上都有数个眼点,创造出一种被监视的可怕感受。有更多走廊从这里分岔而出,每面墙上都装饰着开口,而墙上较为浅色的方块则显示照片掉落或被移除之处。

琦梦皱眉,视线从她的监测仪移往房间又移回来。「哪失的其中一架无人机持续发送信号直到走廊尽头,」她说。「这不是它记录的同一个房间。那怎么 …?」

「最危险的迷宫能够自行重新排列组合,」尼科说。「那并非塞洛斯独有。」

魁渡点了点头。「我们不知道它是否只会在没人看见时移动。我们要待在一起。要让某个人一直都能看见你,了解吗?」

「了解,」尼科说。

灯元吱吱叫着。

待在一起而且绝不背对彼此,队伍开始探索这个房间,寻找哪失曾来过这里—或有任何人真的到过这里的痕迹。

魁渡移向房间中央,同时深吸一口气。「看着我吗?」他问飘萍。当她点了一下头后,他便闭上眼睛。

他的训练涉及学习比他认为更多关于空气移动的事。迅腕坚称理解空间会让那个空间更容易被利用来满足一个战士的需求。在他的指导下,魁渡已学会如何踏入一个房间并感觉到空气在他皮肤上移动的方式,无论他就是最近干扰气流的那个人,或者他正走在某个从另一扇门溜出去的人后方。

这个房间感觉就像学院的中央大厅,空气如此骚乱扭曲,同时朝四面八方流动,永不安定,永不止息。魁渡皱眉并张开双眼,发现飘萍正专注地看着他,相隔不超过几英尺。

「我不知道哪失是否于近期出现在这里,但某个人来过,」他说。「到处都是气流。」

「 …气流?」尼科问道。

同一时刻,琦梦热切地点了点头。「那是个经过充分证实的现象。难道你不曾走进一个房间并且非常肯定你才刚错过某个人?」

尼科更加不情愿地点了头。「有过。」

「而且当你有那种感觉时,难道不都是正确的吗?这个嘛,那是因为你的本能在意识头脑无法感知的层面上与危险的存在做了调和。它们能透过气流碰撞你肌肤的方式来分辨是否最近有人扰乱了它。有些人能学习在意识层面读取这份感受。但那非常少见。那需要大量的训练。」

「那就是我们的魁渡,」泰瓦爽朗地说。「锐敏大师。」

「所以为什么我要喜欢你?」

「因为我们的敌人如此专注于我的才华,这让你的工作更容易些,」泰瓦说。

琦梦在他后方眨了眨眼。

「他比他展现的更聪明,」魁渡说。「至于敏锐度,他可没有。」

「所以有个人刚刚出现在那里,」尼科说。「我们要试着跟踪他吗?」

「那或许不太明智,」飘萍说,同时拾起一个被塞在数个空陶罐后方的画框。里面的图片看似是印刷出来而非画出来的,并显示了一家三口—男人、女人和少女—全都面向原本的画家。成人的脸孔已被刮去,只剩下纸上的白色刮痕,而女儿则持续朝房里的人们平静地微笑着。飘萍小心翼翼地把图片放回架上。

「我不知道我们是否想找到住在这里的人,」琦梦说。

尼科往前走了一步。「当我们在塞洛斯进行迷宫训练的时候,我们会用一种模式搜寻以确保我们没错过任何东西。我们往右转并持续朝右侧行进,直到我们返回起点。透过那种方式我们不曾迷路,而且我们知道有哪里尚未查看过。」

「我们不想找到本地人,但我们确实想找到哪失,」魁渡说。

「而且我们想尽可能为研究团队获取更多资料,」琦梦说,一边将她的监测仪瞄准那张图片。它哔了一声,显然正在记录东西,然后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往右转?这个策略与简单的分灵逻辑相符。」

「很高兴有你的赞同,」尼科说,接着指向他们右侧的门。「这边走。」

他们开始步行。其余成员跟在后头,魁渡紧绷着等待宅邸再次改变自身,依然对他肌肤上的空气触感感到不安。当他们进来时,这个房间感觉不像闲置,而且它现在感觉起来也不像无人在场。他所有的训练都表示他正把一个敌人留在背后。

尽管如此,他仍继续前进。


跟随尼科穿越宅邸的路线带领他们经过一堆荒谬混杂的房间,毫无道理地彼此相连,厨房连到卧室,卧室通往温室。一个充满回音的房间看似被建造来容纳一座室内泳池,里面填了一半的泥泞污水,而水面则生长着藻类和难以置信的宽叶睡莲。它们的花朵是带点青黑色的粉白,宛如溺毙的水手肌肤,尼科一看见它就浑身颤抖,赶紧把脸别开。

这跟他想象中塞洛斯深酒色的海洋相去甚远,而且他在旅程中已见过许多事物—他的想象力很丰富。

却没有丰富到足以涵盖下一个房间,它就位于一组高大玻璃门的另一侧,其金属框内还装饰着飞蛾。在另一侧的辽阔空间里,一座废弃游乐场耸现于一片沙沙作响且未收割的玉米田上方,玉米穗低垂在茎上并于落地之处腐烂。这座游乐场跟塞洛斯的旅行游戏没什么相似之处,但共通点就足以合理化那些帐篷与粗糙的木造与钢制结构。除了风,那里毫无动静。

「我们找到一个出口,」魁渡说,一边开始往前走。琦梦抓住他的手臂。他停下来看着她,于是她往上指,指向无光的天空。

「你看,」她说,并召出一个小型分灵算式—一种具现化的数学魔法。它跳离她的手,随着它悬挂于距离他们头顶几英尺的半空,它也放出了蓝色与绿色光芒。

它发出的光芒不强,但它在远处的玻璃窗上闪烁,使众人明白即使这样难以置信的地方也是宅邸的一部分。玉米田的沙沙声看似突然变得不祥。如果它们位于室内,就不会有微风,而少了风吹,它为什么会动?

「我们调头,」飘萍坚定地说。

「可是—」尼科开始说道。

「我们调头,」她重复道。

「皇族下指令,平民以行动响应,」泰瓦以足够和善的语气说道,于是众人便转身离开这座废弃游乐场那朦胧、可怕的形体,回到具有泳池的房间里。

「在我的故乡,我们会选出领导人,」尼科喃喃说着,而泰瓦则大笑。

在他们回访后池水看起来并没有比较不危险,而且同样有可能把靠得太近的人拖下水。他们紧靠着墙面前进,往回穿过一扇门,它本应通往一个堆满半空罐子以及大量腐烂的根茎蔬菜的储藏室。他们却发现自己正在穿越一间回声舞厅,缠着蛛网的吊灯悬挂于头顶上方,窗户上也爬满裂痕。

「依然没有哪失的踪迹。」魁渡稍作停顿,一边抬头看着窗户。「或许屋顶的视野会有帮助?」

「不行,」飘萍以坚定的态度说。魁渡转身并扬起眉毛。她摇了摇头。「你就是那个意识到我们必须看见彼此的人。我们没有人能够跟随你。」

「我或许可以,」尼科说。

「我不会在这样的地方信任『或许』,」飘萍说。

「反正都不重要了,」琦梦说。他们转向她。她已将监测仪靠在臀部上,然后从背心里掏出一份纸本笔记,并迅速移动铅笔写下她的计算。「这个地方的建筑结构相当不合理。有些角度测量起来不同,取决于你是从左侧或右侧看。如果你爬到我们上方的窗户,你很可能会出现在一个地下室或一间阁楼里—无论如何你还是在这栋宅邸内。」

泰瓦嗤之以鼻。「这只是间房子。它会有多大?」

「庞大,」飘萍说。他们全体把注意力转向她。她把一只手按在太阳穴上,一边摇了摇头。「这个地方 …我无法再穿越时空了,但我依然感觉得到它们,就像当时它们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我拉扯穿过黑暗虚空。这个地方有问题。它感觉被包围,就像一只被关在琥珀里的蛾,并且从内部开始腐烂。我不确定还有任何曾经属于这里的东西留存,除了这栋宅邸。」

「如果放任其生长,有些真菌会吞噬整个山坡,」泰瓦犹疑地说。

「没错,就像那样,」飘萍说。「这感觉起来像是一个壳,包围了曾经存在的一切,而且我担心它不受限制。我们应该回到失去那扇通往拉尼卡的门之处,并看看我们能否找到再次打开它的方法。」

「那扇门消失了,」尼科说。

「我们非常聪明,」琦梦说。「我的意思是,我们全体。我打赌我们能想出找回那扇门的方法。」

「所以,我们原路折返,」魁渡说。「往这走。」

他们开始移动,但才走了几步就传来某个人的尖叫声,来自宅邸深处,就位于他们在方法进展期间一直忽略的其中一个左侧门廊之外。泰瓦突然专注,彷佛一只听见猎人号角的猎犬。声音再次尖叫。

救我救我噢甜美的太阳救救我!」它嚎叫着。

泰瓦对自己英勇冲动的薄弱束缚突然断裂,于是他开始奔跑,一边大喊着,「不用怕!我会救你的!」

琦梦睁大了眼睛。多年来对付冲动的粹丽低年级生的经验已精准地磨练了她的反应能力。当有人朝危险冲去时,通常都是由她来把他们拉回来,好让他们能在她开始于学术上朝危险游荡时也把拉回来。她跑在泰瓦后方。

「回来!」她大喊。「泰瓦,回来!我们得待在一起!」当她跑过门廊时,她的头旁边有个东西突然粉碎,然后舞厅消失了,只剩下她、泰瓦,以及尖叫声。

在门的另一侧是一个空荡荡的走廊。什么人也没有。无人遇险,没人尖叫,只有泰瓦,在他意识到没有需要救援的人时困惑地放慢脚步。琦梦追上他,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肘。

「我们得回去,」她说。

「但我听见—」

「我们都听见了。我认为这栋宅邸正在耍把戏。」她往后看了一眼,然后僵住不动,脸色惨白。「那个东西,或是它听见我们说我们不想拆散队伍并认为它能让我们更容易做决定。」

「房子不会思考,」泰瓦说,同时半笑着转身跟随她的视线。

「对啊,这个嘛,显然妖精王子也不会,因为我们沦落至此,」琦梦说。

在他们后方,原本是返回舞厅的门廊,却成了一面墙,贴着褪色的蓝色壁纸并布满更多那永远存在且更加不祥的飞蛾图案。这些蛾的后翼上具有弧形长尾,给人一种它们正从壁纸上融化的印象。

泰瓦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并伸手用指尖触碰壁纸。他一碰到后就把手收回,面露愁容。「实心的,」他说,一边看向琦梦。「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琦梦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们得想出办法。」


「我以为你从不失误!」魁渡说道,一边绕着尼科打转,而他则困惑地凝视着自己的双手。「为什么你的碎片没有阻止她?」

「我 …我不会失误,」尼科说。「我从没错失目标过。」

「你没失误,」飘萍说。「门廊在泰瓦穿过的时候移动了。没移得太远,却足以偏折你的目标。琦梦早已开始奔跑,她不假思索就调整了。这是个陷阱。」

「一个房子要如何设陷阱?」魁渡问道。

「我不知道,但我感觉我们没多少时间可以弄清楚了。」

魁渡在琦梦一开始奔跑时就开始跟着这个女孩,但现在却跟其他人相隔几英尺远,独自站在许多褪色的大理石砖之间。他皱眉。「他们会回来的。它们必须回来。」

「他们会吗?」尼科问道。

「我相信泰瓦。」

「那个第一次脱队就冲进明确险境中的男人吗?」尼科摇了摇头。「我曾见过他试图和一位巨人比腕力,只因为他认为这样会是个好故事。他或许不崇拜碧尔琪,但毫无疑问,他跟她是同一种人。我喜欢他,但信任他?选择安全更胜于荣耀?我不认为。」

门廊依然空旷。

「我认为 …」魁渡稍微咬了一下他的脸颊内侧。「我认为我们要去追他们。他们不可能走太远。」

「我们需要待在一起,」飘萍说。

魁渡转身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狂傲的笑容。「那就是我说『我们』的原因,不是吗?」

他朝门口走去。

他踏上的地板宛如八目鳗的巨口般敞开,宽阔的圆形嘴巴里排列着参差不齐且朝下倒钩的牙齿。魁渡掉了下去,勉强把他的剑塞进残存的地板木片中,然后失去踪影。飘萍朝他冲去,在抵达时不停呼喊他的名字。他把手伸向她,他们的指尖几乎相触,但地板的裂口却敞得更开使他的剑脱落,于是魁渡便掉入黑暗中,灯元的眼睛是唯一能追踪其坠落轨迹的光源。

A由Billy Christian作画

全身紧绷的飘萍彷佛要随着他跳下,却被尼科一把抓住手腕而阻止了。她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他,而他则摇了摇头。

「不行,」他说。「就算是为了魁渡也不行。他们是我们之中唯一一个能够独力逃生的人。他没事的。」

她绝望地回头看着洞口,并发现它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光滑的地板,彷佛它从未存在过。她将手臂从尼科的手中甩开并跪了下来,一边凝视着光滑的磁砖。

「可是他孤身一人,」她说。「他独自待在这个房子里,而这里的一切都不对劲,一切都在腐化。」

「所以,我们会找到他,」尼科说,同时伸出手协助她起身。

飘萍茫然地看着他伸出的手一会儿,然后握住它并允许自己被拉起身。

「所以,我们会找到他们所有人,」她说。


泰瓦用双拳捶打墙壁,传出可怕的噪音并从墙面顶部的冠顶饰条上震下一连串灰尘。

「魁渡!尼科!非常亲切的无名女剑客!」他大喊。「你们能听见我们吗?」

「我不认为他们听得见,」琦梦说。她再次拿出监测仪并背对墙壁。「泰瓦 …」

「怎么了?」

「有麻烦了。」

「我感觉我们有一堆麻烦,」他说,然后转身。

他们已不在走廊上。它被一座至少三层楼高的巨大宏伟图书馆取代,他们头顶上的天花板以某种中央庭院的形式敞开,展露了上方的楼层。呈蛾翼形状的熟铁栏杆与延展的分支包围了每层楼的开口,大概是为了防止人们摔死。墙上排列着书架,每个都在积满灰尘且强塞至没有空间的书本重量底下呻吟着。

「它在我们无人察看时改变了,」他说。

「量子叠加,」她回复道。随着泰瓦露出茫然的表情,她便解释道,「这是观察者效应。它适用于物理学。也适用于某些形式的魔法。有些关于沃札尼猜想的解释说多重宇宙寻求观察,透过一种人们能够同时从多个方向看见它的形式—我还没证实它,但我推测它部分解释了为何时空连结的开启与那些能够凭自身之力穿越时空的人数呈现反比关系。没有那些资源的投入,多重宇宙就能保持稳定并且被观察到。」

泰瓦看起来没有比较不茫然。

琦梦叹了口气。「我们在看的时候它无法改变。或至少改变不多。」

「我明白了。」他回头看墙壁,然后松了一口气,因为墙还在那里而且没有被书架或另一个无限走廊取代。「有任何理由认为这面墙是承重墙吗?」

「我看不出来,」琦梦说。「为什么这样问?」」"

作为答复,泰瓦的皮肤泛起波纹,呈现出他脚下地板的硬木光泽,接着他把手臂往后抬,并将拳头重重地砸上墙壁—其力道足以让壁纸下的木头产生裂缝。

「啊,」琦梦说。「暴力。」

她或许该好好地看着他对抗这面墙。她清楚这点。把视线移开就会有失去他的风险。但他一路猛击穿入屋子本体的声音既响亮又一致,因此她并不特别担心他凭空消失:有时身为一个妖精版本的衡鉴移石魔像亦有其优势。于是她便转身检视他们周围的书架,一边记下她在那里看见的书名,一边寻找模式。

传来一阵强烈的粉碎声,紧接着是泰瓦的欢呼宣言,「我打穿了!而且另一边有一座楼梯!」

琦梦弹了一下手指,解开一连串螺旋能量。「拿着这条光索的一端,」她说,同时把它推向他。「我会抓着另一端,希望那表示我们不会弄丢彼此。」

她应该跟他去。她清楚这点。但那些书本—关于一整个时空的佚失知识,无论有多危险,她都无法轻易地抛下它们。紧抓着她这端的分灵光缎带,她走向最靠近她的书架,并试着决定从哪开始。

泰瓦在接住琦梦的光索末端时稍微皱了眉,一边看着她移向那些书本。他一眼就能看出诱饵。许多怪兽利用它们来抓捕猎物。给予甜美的外表与真心渴望之物,他们就能获得那些精明到难以诱捕的东西。

「琦梦 …」

「快点回来就好。这里的楼层分布方式让我觉得你不会离开太久。」

泰瓦眨了眨眼。然后他耸了一下肩并转向楼梯。他尝试过了。除了把那个年轻女子拎起来并带着她走,就是持续被困在此处,他真的没有其他选项。

他把分灵索系在手腕上,然后跨过他在墙壁上打穿的洞并开始爬上楼梯。楼梯间的墙上装饰着普通人的画像,包括人类与妖精,并且随着他持续前进而变得更加扭曲失常。牙齿延伸为獠牙,手变为利爪,脸部也无法容纳变得过宽的笑容,直到他们的头部看似要裂成两半。泰瓦浑身颤抖却继续行进。

非瑞克西亚过后,任何未经拥有者邀请便扭曲身体的事物都超越了恐惧,成为一种对自然秩序的侵犯。没错,这些人能够追求自身的转变,但他们画像眼睛里的闪烁绝望却让他认为他们并没有做出这种事。他穿过一座梦魇画廊,接着非常高兴地看见有个门口正位于下一个楼梯平台前方。他加快脚步。

绕在他手腕上的光索跟着他持续延展,既然它没有反弹且在他皮肤上无用地抖动,他推测琦梦依然紧抓着她那端,安全地待在看似是她的天然环境的图书馆里。泰瓦继续行走,跨过一道门并进入一条位于沉重书架之间的狭窄走道。书架上紧密地排满了积着灰尘的书本。他又回到了图书馆。

他的胃一沉。他持续走向走道尽头,在此他听见琦梦的声音呼唤着,「喂,泰瓦!这里!」

他往左看。琦梦就在那里,光索的另一端正系在她的手腕上,同时激烈地挥动空出来的那只手。他意气消沉地走向她。

「恐怕我们已陷入险境,琦梦好友,」他说。

她点了点头。「我想你大概说对了。来帮我移动这个文件管理器的梯子。我需要到书架顶层去。」

她拉扯光索,它便如脱落般地消融为闪烁光芒,接着走向图书馆深处。不想再让她离开他的视野,泰瓦跟了上去。


尼科与飘萍试图沿着原路往回穿越这栋不停变化的房子,在与先前相符的位置转弯,并带着坚决的意志穿过可怕、陌生的房间。经过一连串布置华丽的起居室与卧室,炎热的空气使他们的衣物变得几乎令人难以忍受,让他们既悲惨又满身大汗。接下来是一条具有玻璃墙的长廊,看起来是为了一座皇家温室所建,供园丁于日常劳动时使用的通道。但这些玻璃墙外却没有绿色花园,而是许多浸水房间的水没世界,充满了腐烂、漂浮的家具以及在不可思议的水流中来回漂荡的肿胀书本。

「我即将采取大胆的立场说出我不喜欢这个地方,」尼科说。「其实,它非常糟。」

飘萍挤出浅笑—自从魁渡消失起的第一次。「我想一般人都会同意那个立场。」

「对于你朋友的事我很遗憾。」尼科稍作停顿,然后补充道,「那个我们来这里寻找的朋友。」

「哪失,是的。他的母亲对我来说很珍贵,而且我欠了他的家人很多。她在大侵攻中死去。」

「很遗憾听到那件事。」

「杀了她,我很抱歉。」

尼科摇了摇头。「如果她在大侵攻中死去,你就没有杀了她。是非瑞克西亚做的。你只是确定那件事成立。」

飘萍叹了口气。「如果那样相信的话,我或许会好睡点。我的人生多亏有神河的人民,而且她是其中最优秀的一个。她或许死于非瑞克西亚之手,但我们见过某些以此法殒落的人回到我们身边。如果我的防御能慢一点,坚决少一点,或许她现在就能待在我们身边。」

「或者神河可能就此消失。」

飘萍眨了眨眼。她没考虑过那点,因此他们默默地走了一会儿,她的思绪即将淹没她。

他们前方出现一道门,是具有结霜铰链的厚重金属,与脆弱的玻璃墙相比完全格格不入。两人都皱眉,但尼科却把手伸向门闩并把门拉开,释出一阵刺骨寒风。

他们小心翼翼地钻了过去,接着门在他们后方关上,把他们封在里面。

他们在一间具有石地板的冰冷房间里,天花板上吊着沉重的铁链,末端的钩子上插着巨大肉块。飘萍审视那些剥了皮的生肉尸体,并在她没看见类似人类或鼠人的躯体前松了一口气。至少,这栋宅邸不是带他们来旁观哪失的死亡。

还没。尼科与飘萍默默地在垂挂的肉块之间穿行,谨慎地不让另一人离开自己的视野。宅邸早已夺走他们之中的三人。他们现在能帮助伙伴的方法只有回到拉尼卡向尼米捷求援。如果第一组团队失踪的话,他一定有相应的对策。他一定会提供资源把他们的人带回家。

一定。

冰冷的房间看起来毫无止境。没有看得见的墙壁,只有垂挂的尸体以及等待新一波杀戮送达的铁链。尼科突然伸出手臂阻止飘萍继续前进。她厌烦地看了他一眼,而他则朝房间远侧点了点头,他们可以看见该处的铁链往后摆荡至定位,彷佛某个庞然巨物已把悬挂的尸体推向一侧。

飘萍拔剑并摆出战斗姿势,而尼科则从半空中抽出许多魔法碎片,同时让它们旋转于指尖上方。这两人准备面对即将发生的打斗,因此,他们完全没料到会有手从他们后面伸出并用力把他们拽到悬吊得最近的剥皮巨兽后方。

无论它活着的时候是什么生物,它都形似某种树懒,全身都是坚硬的肌肉,长肢末端还长着邪恶的爪子。现在它成了可利用的墙。

尼科与飘萍飞快转身,准备战斗。那位把他们拉到野兽后方的窄脸苍白男子往后退,一边举起双手彷佛正试着要抵挡他们。他把一只手指按在嘴唇上,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并把它递给他们。

在纸上,用许多文字书写的—包括塞洛斯文与神河文,正是安静这个词汇。它并没有被完整地翻译;神河文写成别出声。但无论如何,意思都相同。

这两人在疑惑的沉默中看着他,然后他夸张地点了点头便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一个弹弓。他从同一个口袋里掏出一团看似染血头发的东西,把它塞进弹弓的弓杯内,一边往后拉并朝他们后方的房间点了点头。

尼科与飘萍转身让视线绕过尸体边缘,看往那片充满铁链的阴暗空间。在他们窥探的同时,一个高大结实的人影跨步穿越这些尸体。一张周围窜出蓬乱毛发的面具遮住了上半部的脸,只露出两颗不停搜寻的发狂眼睛。它穿着一件帆布围裙,上面沾满了难以说出口的污渍,还带着一把砍刀。

陌生人把他的弹弓杯更往后拉,接着放开,让那颗血斑发球越过人影飞进黑暗中。他没击中。他错过了,而人影则继续无声地行走,逐渐朝他们逼近。

然后,那团发球击中远处的其中一条铁链,使它嘎嘎作响,于是人影便以惊人的速度转身面向声音来源。它往动静走去,却踏入一个被地板上雾气隐藏的捕熊陷阱。它发出嚎吼,试图奋力挣脱。空气中充满了血腥味。

陌生人把弹弓收进口袋并示意其他人跟随他,他在尸体之间安静地穿行时脸上浮现满意的表情。尼科与飘萍跟在后头,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事,但也找不到更好的解法。

终于,出现一扇门,这次在门上与视线等高处有一个小窗。陌生人小心翼翼地把门推开,他们便跟着他来到另一间起居室,这一间相当温暖,彷佛要抵消他们才刚逃出的冰寒房间。 空间另一头的壁炉内有一盏小火劈啪作响;书架上几乎已清空,显然是被拿来烧了。

「锐器人,」陌生人说。「你们在Floodpits内发现的那些人不习惯听见不是在水中回荡的声音。有时候,你能让他们分心。那是个大家伙。你们不会想当面对抗它。你们会输的。」

与此同时,尼科正在明显地打量这个新人。他有一头如尖棘般的粗糙黑发,并穿着一件宽松的长夹克背心,罩着看似由十几种不同来源拼补而成的衣物;尼科非常确定某些片段原本是壁纸。「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Winter。」

「那么你在这栋宅邸内住多久了,Winter?」

「一辈子,」陌生人说。他耸了耸肩。「没有别的了。宅邸就是整个世界,而世界就是这栋宅邸,一旦它掌控了你,你就无处可去。如果你还没明白的话,就快了。」

「现在你已属于暮悲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