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故事: 违天择法则

父母们,请注意本篇故事可能含有不适合年轻读者的内容。

日期:达佐15日

地点:三叶草高地

什一税征收会报摘要:

在360个登记在案的什一税纳税人中:

  • 259位市民全额缴纳了我们所要求的30%工资
  • 87位市民申请部分缴纳并提供债务担保(详见债务清册)
  • 13位市民选择公开鞭刑以及契约仆役
  • 1位市民完全拒绝以任何一种要求的方式支付,他们以及他们所有家族成员的资产将被扣押,进行重新分配并等待大赦

当周什一税收总额:

  • 21,890齐诺币的铸造金币
  • 7,503 齐诺币的债务担保
  • 4,401 齐诺币的惩罚性资产(其估值详见下述注释)

资产项目1:数量3 – 硬币链子,银制。价值69齐诺币
资产项目2:数量1 – 欧佐夫护符,琉璃材质搭配水晶的旭日装饰。价值155齐诺币
资产项目3:数量7 – 索尔兽面罩,镀金。价值109齐诺币
. . .

这是我担任正职什一税征收员以来的第三周,尽管有着我父亲的担保,这还是一点都不容易。今天更是特别地糟,所以我在此将这些在我的账册中记下。即便如此,从来没有人来看过所有的笔记,所以我可以随时地记下自己的心情,没有人会来指指点点。

今天是我第一次被拒绝。有问题的那位市民试图与我争论百分之三十的新什一税率太高了。以前是百分之十,他说,从他有记忆以来就是如此。我有礼地解释说它曾经还是百分之十;前百分之十用于防御以及战争管控,中间的百分之十用于社会服务以及基础建设,而最后百分之十奉献给欧佐瓦以补偿卡娅以及寡头们宝贵的时间,但他并不想听这些。我提供他如果需要的话,能够以债务担保来补足剩余百分之二十的方案,但他随即开始诅咒公会,说咱们的公会长应该在他采取必要行动之前,将她的贪婪之手离开他的口袋。

我可以忽视他的烦躁与咒骂,但我不能忽视对卡娅的公然威胁。当我开始制服他的时候,他的双眼像发狂的蝙蝠一般抽动着。他冲撞我,赤手空拳地击打我的镀金盔甲,直到表面因为他的鲜血而变成红色。我的一只前臂抵住他的太阳穴并随即用我的杖从身下扫过他的脚。他跌倒并且摔到地上,呼吸又深又重。他紧紧地盯着我,就像是他即将面临的惩罚都是我的错似的。

他是拒绝付款的人。而我只是在执行我的工作。


日期:达佐24日

地点:兴旺邸

什一税征收会报摘要:

在292个登记在案的什一税纳税人中:

  • 120位市民全额缴纳了我们所要求的30%工资
  • 127位市民申请部分缴纳并提供债务担保(详见债务清册)
  • 37位市民选择公开鞭刑以及契约仆役
  • 8位市民完全拒绝以任何一种要求的方式支付,他们以及他们所有家族成员的资产将被扣押,进行重新分配并等待大赦

当周什一税收总额:

  • 6,890 齐诺币的铸造金币
  • 37,503 齐诺币的债务担保
  • 8,143 齐诺币的扣押资产(其估值详见下述注释)

资产项目1:数量3 – 铜制指套,带尖刺。价值37齐诺币
资产项目2:数量12 – 小型香炉,银制,镶金饰边。价值155齐诺币
资产项目3:数量1 – 通讯耳机,底密尔,经施咒。价值109齐诺币
. . .

今天晚餐后,我把我从什一税收当中偷摸来的钱呈上给父亲。接近500齐诺币。我几乎可以从他宽阔、呆滞的双眼中看见反射的金色光芒。他在眼泪滴下之前将它抹去,然后把我拉过去给了一个紧紧的拥抱。

「比上周多了215齐诺币!我的好女儿!」他对我说,捏捏我的耳朵。我对于能够为家里日渐减少的资产提供挹注感到骄傲。近期它有些拮据,即便是在欧佐瓦增加什一税率之前。

几年前,一连串的错误投资已经散去了父亲所继承的大部份遗产。他去找了我们先祖的鬼魂,希望能够从他们死后仍然死守着的巨大财产中获得借贷。承认失败将会让他颜面扫地,而我们也都必须在先祖们在大赦日或是清算夜来探望我们的时候,承受他们那轻蔑的眼神。但父亲带回来的消息却比背负债务来得更加糟糕。他带回家的事实是:我们没有家族财产。我们祖先的财富与鬼影议会的金库是紧密连结的,而在鬼影议会瓦解之时,他们的钱也是同样下场。我们的先祖之魂在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假装着富有,但事实上,他们名下剩下几百万齐诺币,并且无法再忍受任何的短少了。

我当下很怨恨,但父亲比我更能理解这些。保持门面对我们来说同样也是重要且昂贵的。我们不敢让雇用的仆役少于三位,因为害怕会因此有闲言闲语传到寡头耳中。作为主教,父亲只是偶而与他们联系,但得到寡头的庇荫是很多人所渴望着的特权。我们不能冒上降低社交地位的风险,所以家族中的每一个人都参上一脚。收取什一税就是我的贡献。

「我就知道你有这天份,」父亲说,把钱塞到他其中一个深口袋里。「我就跟你说这会慢慢上手不是吗?」

在这里捏走一个齐诺金币、在那里再捏一个。然后捏造账册。所有的什一税征收人都是这样做的。

但我做不到。我知道这是父亲大力促成我担任此职的全部原因。诚实的一天工作是为了另一天的贪污他会笑着这样说。但拿走人们的钱并不能给我带来快乐,即便我的家族需要它,因为被收税的这些家族所拥有的都比我们要少太多太多了。于是我找到了当肉身法师助手的第二份工作。制作索尔兽并不是什么光鲜迷人的工作,但是酬劳优渥,而且我很擅长。如果我的父母发现了,我肯定会被念个没完没了;肉身魔法是如何的不匹配我们的身份地位,以及要是被家族里的鬼魂们发现了的话. . .老天保佑。

我每周都把一半的收入给了父亲。我使用另一半来帮助缴不出什一税的市民。我帮不了多少人,但在我暗暗地在心里希望有更多什一税征收人会四处做着同样的事。


日期:布拉兹11日

地点:寡头街道、南侧

什一税征收会报摘要:

在402个登记在案的什一税纳税人中:

  • 34 位市民全额缴纳了我们所要求的30%工资
  • 339 位市民申请部分缴纳并提供债务担保(详见债务清册)
  • 34 位市民选择公开鞭刑以及契约仆役
  • 29 位市民完全拒绝以任何一种要求的方式支付,他们以及他们所有家族成员的资产将被扣押,进行重新分配并等待大赦

当周什一税收总额:

  • 1,890 齐诺的铸造金币
  • 68,667 齐诺的债务担保
  • 22,852 齐诺币的扣押资产(其估值详见下述笔记)

资产项目1:数量4 – 示石,经施咒。价值67齐诺币
资产项目2:数量2 – 印记,污损的。价值55齐诺币
资产项目3:数量12 – 一夸脱人体血液,经巴氏杀菌。价值109齐诺币
. . .

父亲今天带着恶劣的心情回家,他的另一个快速致富计划又出了问题。他的腿看起来真是糟透了,现在就像是严重扭伤的蓝灰色索尔兽肉身。我尝试着靠得够近来在不被他发现的情况下对其使用我的肉身魔法,但是他大发雷霆并且在整间房子四处跺脚。连结在他脚底的索尔兽黄金面罩重重地砸在石板地上,导致母亲收藏古玩中的瓷娃娃倒下了。父亲诅咒了瑟雷尼亚盟会,称呼他们为一群吃着麸皮、穿着树叶、被洗脑的狂信者,并说他将会只手让公会垮台,让他们为对他所作的事情付出代价。在这途中,里布铜币持续地从他口袋的破洞中掉出。从他的咆哮之中,我收集的情报是有一台伊捷的机器和亚龙涉入。这听起来很有趣,但我没有再去打听。

当他正在气头上的时候,最好让他一个人静静。

当我今天在为肉身法师亚雷克工作时,有趣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当我听见他在清算室的声音时,我正忙着熬煮一具尸体。

「安静,」他说。「你的哀求现在无济于事。」

一位女士哀求饶她一命,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所有借款人都是这样。但她接着说,「我有得到关于维图加基弱点的相关信息。我只需要向我的负责人回报就可以得到应得的报酬。然后我就能清偿所有的债务了!」

好奇之下,我把自己正在制作的肉身放下成一堆,在冲到门前时几乎撞倒了一堆膝盖骨。当我偷看清算室里面时,我看到一个穿着精美瑟雷尼亚长袍的女人,那轻薄的材质几乎没有遮蔽到她的皮肤。她的动作既轻率又粗暴,让我感到惊讶。当我年轻的时候,我的心愿就是想要加入瑟雷尼亚。我想要学习他们的技艺并拥抱「赋礼」的力量。这个想法在能够成长茁壮之前就被父亲终结了,所以我并没有机会学到多少,但我确实知道一件事–没有瑟雷尼亚人胆敢向欧佐夫集团欠债。我只能断定她是间谍了。最有可能是底密尔。

亚雷克对她毫无怜悯,他召唤了潜伏在清算室阴暗角落的符文。魔法从他的指尖射出,黑色卷须状的烟雾一开始忽隐忽现,但随即变成了匕首。他从头到脚将借款人活剥,而随着亚雷克切下最后一刀,灵魂离体飘向天花板。在它能逃脱之前,他用另一套咒语将它绑死在一册书上,然后命令灵魂跟着他今天采收的其他灵魂一起沿着墙排队。有十三个。生意兴隆啊。

当他叫我过去的时候,我数到五,然后像是我没从门后偷看过似地跑进去。我将尸体拖出清算室,除去衣物,然后用能够抑制腐坏的香油清洗它。我参阅了我的设计图,弄清楚了我需要自肉身雕刻出的形状。我们得到了一张宝库索尔兽的订单。制造一只六吨的野兽是个棘手的难题,通常需要不少于四十具人形躯体,但我在自学之后用三十三具就可以做好。秘诀是要量测两次,施法一次. . .不是什么大秘密,但你如果知道有多少法师在灌注魔法之前其实毫无任何计划,一定会大吃一惊。我完全可以用他们剩下的肉身碎片做出另一只完整的索尔兽。

但当我开始使用炭棒在躯体上画出轮廓时,我的视线不断地瞄到折好叠在地板中央的瑟雷尼亚长袍。

我祈求先灵让我摆脱这无赖的想法。

今天拼装的一只索尔兽小恶魔叫了一声,视线绕着我的长袍上下打量,彷佛知道我在想些什么似的。

「我实在不应该」. . .」拿那身袍子实在不是太妥当,它既然现在属于欧佐夫,那就只是另一个被没收登记在帐上的财产:

资产编号12,542:数量1–长袍,瑟雷尼亚,丝质。价值68齐诺币。

不会有人忽略它的。我把长袍胡乱塞进了我的背包里。

或许我在蒙混这件事上的表现并没有那么差劲。


重新读过那一段词条,我了解到那让父亲听起来感觉很糟,但在所有重要的方面上他都是个很棒的人。在我们富裕的时代,他经常投入艺术上,委托工匠用彩色玻璃制作挂在餐堂窗户上的肖像。他也投资了一些小生意,包括了一个制作符钥产生器的商店,那可以改变拉尼卡的安全场景。父亲对我有着如圣人般的耐心。在我年轻的时候,有段叛逆期. . .一直试着在了解自己是谁以及属于哪里,我会把自己的头发染成彩虹的五颜六色(除了绿色,当然. . .父亲是绝对不会允许那个颜色出现在屋子里的),但他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只是向我淘淘不绝地展示我们的廊柱大厅,而母亲却畏缩在十步之外深怕碰到她社交圈里的那些女人们。在那些充满压迫感的拱门下我是如此的渺小,但走在父亲身旁,伴着他脸上的笑容,我感觉自己像个巨人。他在所有你们想象得到的地方都支持着我,这也是为什么我愿意为了他否定我自己的这个部分。

但藉由他,我得以见到我们公会好的那一面,而欧佐夫对我来说就够了。


日期:布拉兹26号

地点:赎罪所

什一税征收会报摘要:

什一税征收因暴乱而暂时中止,来自第十区增援的守卫正被送去平息局势。

好吧,我的下午突然空了出来,也并不期待明天回去。市民们对于那么快就再次提高什一税想必不会太开心,而我也已厌烦从盔甲中的边角暗缝中擦去血污。

父亲与一名码头的负责人去谈论可能的投资,母亲则去参加她的社交聚会,所以我想房子整天都是属于我的。

我的思绪并没有游离太久,马上转回了那藏在床单下的瑟雷尼雅长袍上。我试着套上它,只为了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感觉。它是如此地合身,对比我从小到大习惯的盔甲,就像是穿着云朵一样。我想象金叶丝的花边顺着手臂而下,盘起头发用蜷曲的藤蔓固定,浆果与花朵恰如其分地装饰其上。我雀跃着来到客厅,在母亲庄严的古董珍品前鞠躬,假装那是维图加基。像是风吹过世界树洒落的叶子那般翩翩起舞–彷佛不再需要去没收人们卖命工作得来的资产,也不再需要去没收他们真正的性命。

前门砰的一声关上,父亲回来了。藉由他带回那浑身沼泽的恶臭,我感觉情况进行得并不顺利。我试着摆脱那变化莫测的长袍,但背上的结打得死死的。没有其他的选择,我只得藏身在阴影当中看着他大声咆哮,咒骂着他是如何被塞进一个威士忌的箱子。他脱下的湿透的斗篷,黑色的羊毛上沾粘了各式的脏污。

「米莉!」他大声呼唤着我,彷佛认为我还在自己的房间里。「米莉!过来。」

他的眼睛终于适应了那昏暗的灯光,然后看到了我。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怒。他的声音震耳欲聋,梁上的灰尘窸窸窣窣地落在我的身上。在他的屋子里穿着瑟雷尼亚的长袍?他肯定要跟我断绝关系了。我试着寻找一个借口,任何一个借口都好。

「我偶然听到了一些情报,维图加基有个弱点。」我硬压下差点脱口而出的哽咽。「我要去卧底看看是否可以找到,如果找到了,我们就可以用来让所有的瑟雷尼亚臣服于我们!」

「你从哪里得到这个情报的?」他严声道,眼神依然泛着怒火。「这听起来不像是指配给什一税征收员的任务。我要和你的指挥官谈谈。」

我拉住他的衣角,还依然淌着水。我了解到我得坦白我正在练习肉身魔法。「这个任务并非来自我的指挥官,我是亲耳从一个间谍那里听到这个情报的。」

「从哪里?」

「那个间谍正在求饶,在她的灵魂被取走之前。我. . .一直在闲暇时间为一位肉身法师工作。」

他的神色并未缓和,我不再坚持我的理由,而是直接挑衅他。如果要赢回父亲的信任,欺骗他是唯一的办法。

「爸,如果不是可以给我们带来无尽的财富,你真心认为我会穿着这该死的破布吗?我见过你和母亲是如何挣扎,放弃了自己的幸福来成全我。在我听到瑟雷尼亚弱点的那一刻,脑中所想的都是我能如何为欧佐夫带来繁荣。什一税征收员的训练让我习得了威吓及战斗的方法,您则教了我如何为了家族的利益操弄系统。拜托,让我做吧。」

他的眼神缓和下来,紧绷的肌肉和双臂逐渐伸展开,准备好要给我一个拥抱。

我已在他的脑海里种下了未来的种子,如果他再次看到我穿着那身袍子,将不会再视我为背叛者,而是可能可以带着家族重返财富的人。

我不确定哪个样子让我感觉更加害怕。


日期:莫柯许7号

地点:祀徒庭院

我在这里!瑟雷尼亚的培训。

我也得到了制式的日志,由混入了小黄花受过两次祝福的棕榈叶纸所制成。纸张容易碎裂且也太厚无法适当地翻页,有些地方感觉甚至像是在排斥我的油墨. . .但它很美,而且是我的,重点是我再也不需要把它藏起来了。事实上,长者们主动鼓励我们在需要的时候记录下自己的感觉。

我们班上大概有三百多个祀徒,丹妮卡、凯兹和维希尔和我被分到了同一个发展小组里。凯兹和维希尔并没有所属的公会,而丹妮卡曾是俄佐立的逮捕员,但在经过乌兹克暴乱的大屠杀及之后的镇压后,她精神崩溃并决定需要换个环境。我们的发展小组与其他四个小组相互连结形成一个分枝,而这些分枝会再连结到主干上,还有一个根部的系统,但从那时开始我就听不进讲者讲了些什么,因为像接受了信号般似的,三百个人身上所一起散发出来的异味开始攻击我的嗅觉。

我们在浆果和精油沐浴下洗了个温暖的澡,接着换上了刚洗干净的长袍。那一开始闻起来就像是来自天堂,但这些植物成分的东西显然无法抵挡众人所产生的汗味及脏污。其中一个祀徒很有胆子地举起了手抱怨。

长者们称这个气味为我们「自然灵气」的一部分,并打包票咱们很快就会习惯了。

丹妮卡传了一个小瓶子给我们自己的组员,大家都在鼻下轻抹了一点芳精,接着坐正聚精会神地聆听祈祷的指示。


日期:莫柯许12号

地点:秘密会议集会

我有些不好意思这么写,但我已经开始想家了。当然,欧佐夫集团有属于自己的问题,但我们的卫生无懈可击,纸张也不会在你太大力时支离破碎。另外在我的生命里,我从未像现在一般那么感谢金钱的存在。举例来说,昨天当我发现我们被叫去参加第一场集体祝祷时,我马上就知道我得穿比我偷走的那件长袍更加炫目的衣装出现。在经过接近一周的折腾之后,它们开始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但在祀徒庭院步行可达的距离里并没有卖衣服的地方,只有一些女裁缝师在自己家里缝制长袍。

但我还是找到了我要的长袍,美丽的流丝点缀着金线所缝的叶子。在看到的时候,我的钱包几乎从口袋里跳了出来。那工法极其华贵,精妙绝伦。我满脑子所想都是如果有个好的投资人,她的生意能赚多少钱。她可以买断半打债务人的债务合约来让他们做裁缝的工作;在第一年就可以有三倍的利润,扩展她的品牌,在锡街买下一门铺子,如果有更多的投资者的话,那. . .

. . .但这并非瑟雷尼亚做事的方法。更糟的是,那个女裁缝师只想用她的长袍去换一个铜制茶壶或一对带状修枝剪。我想茶壶应该容易些,因为我完全不知道带状的修枝剪到底是什么。我找到了一个想要四对针织袜的金属工匠准备换他的茶壶,而附近唯一一名编织工则要求三磅的白狼毛,(我并不敢去问他到底要来干嘛。)然后再找到了一名体弱的狼骑兵要求帮他遛幼犬作为交换。我遛了他的狼(所以不是幼犬),把狼毛拿给编织工,再把袜子给了金属工匠。我相信自己已经掌握了等价交换的诀窍,即便我花了整个早上在跑腿而非把时间用于学习。让我告诉你,我个人的灵气已经熟透了。

于是我在回去找那名女裁缝师前洗了身子,因为我知道在集体祝祷前将不会再有时间。我敲了敲她的门,在她应门的同时,我双手奉上那精巧且擦得闪亮的茶壶,脸上藏不住骄傲的微笑。「请让我跟您交换那些长袍。」

她和蔼地笑着说「但我要两个茶壶做什么?」此时从屋子里传来茶壶水滚的声音,那是不到二十分钟前才从另外一个顾客手中交换来的。我头好疼,我的心也好疼。

在回到小组的时候,丹妮卡发现了我的沮丧,便在我身上披了一件完全改变长袍外观的披巾。我们已经迟到了,所以坐在后面祭师看不到的地方,接着经历了整整三个小时不间断的吟诵,并开始传递写在棕榈叶上的便条。我问她明天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维图加基,她似乎比我还快就安顿好了秘密会议,而我可以利用她的支持。她同意了,而在当她把我们碎裂成一团纸浆的笔记交还给我之时,我们再也无法忍住我们的笑声。

我知道找到维图加基弱点的机会微乎其微,也知道等着父亲的只有失望。我们可能再也无法拿回曾经属于我们的财富,但至少我将让他知道我努力过了。或许在他接下来的那次生日里,他将会把这一整个愚蠢的计划忘得一干二凈。在集团里,庆祝生日的方式是钱币项链,而每一年,寡头–那个父亲花了大部分时间试着引起注意的人将会使他富裕。项链对寡头来说当然就只是没价值的小玩意儿,但他的慷慨将能让我们一家人过上几个月的好日子,或着甚至一年。

在我还是小孩子,生日钱还只是小数目的时候,我会帮他从在线剪下那些铜板叠成一落。他会把一半捐给教会–那是命令–但另一半将会花在卓马的比赛上,那唯一能把杯水车薪转成财富的机会。他永远都会带着我,让我坐在他的大腿上,虽然每当他情绪激动地站起来时我都会跌下来–不管是在获胜时感谢神灵或是落败时诅咒它们。后者发生的机会要高上许多。

每一年,他都会口袋空空地回到家,脸上带着一抹蔑笑,诉说着他是多么接近赢得那一切,以及总会有那么一天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一个他无法给我的东西。接着拧着我的耳朵,倒抽一口气看着在我耳后找到的那枚铜板。

呃,祝祷集会已经进到第四个小时了。我的屁股快要裂开了。天啊,我现在就想回家。


日期:莫柯许13号

地点:祀徒庭院

今天我们学了一道成长咒语。我的同学似乎全都找到了「天赋」,并且可以将种子变为健康的植物。而我,我只是把时间花在对先祖的鬼魂祈祷,希望发生一些什么,什么都好,只要在长老结束冥想回来,看到我可怜的陶盆里有泥土以外的东西就行。

「你有试过维图加基的吟诵了吗?」维希尔问道,眉间因担忧而微皱。

我摇了摇头,我昨天花了整个早上的时间找茶壶,所以根本没机会练习。维西尔教了我吟诵,当我自己尝试时,可以看到有东西在泥土底下扭动,但种子并未发芽。我把它们挖了出来,捧在手掌。白色的种子突然就枯萎变棕了。

「别担心,」凯兹说道,一边把新的种子压进盆里。「种子发芽祈愿超级简单的。」他推了推我。「他们不教新人是因为那太简单了,他们不用学吟诵。」接着凯兹旋转手指成一个螺旋,聚集了一个绿色的球体,把魔法输送到手中,再撒进他的盆里。他的植物变成了两倍大。

我试着做同样的动作,当我撒下泥土,出现了三颗芽。我欣喜若狂,但没多久它们就枯了,就像早先的种子一样。

当我们班无计可施,一些支持分会的人们试着帮忙。当那些点子也失败了,丰足树干的新人们也提供建议,但没有一个有效,长老随时都可能回来。我在想自己是不是碰触过太多死物,使得我无法让任何东西生长。

但丹妮卡不愿放弃,她和我一起吟诵,直到长老朝我们走来,在最后一刻,她把我们两人的盆子对调了。

「做得好,」长老对我说,边捏着叶子测试它们的支撑程度。「非常好。」接着他走向丹妮卡,对着她枯萎的枝叶皱眉。「天赋最终会找到你的,」他说。「但我要你花今晚剩下的时间在治疗冥想上。」

稍晚,我问她为什么愿意为了我那么做。她说她知道我今天有多想要见到维图加基,如果我们不能一起,至少我可以一个人去。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就是单纯地感觉惊讶,为她的慷慨与牺牲,也为每个试着帮忙我的善心。

于是我一人走向公会大厅,当我站在厅前,我为那棵巨大的世界树感到惊奇。亲自看着它有种苦乐参半的心情。它是那么完美、那么安详,而在它周围盘绕的有机建筑看起来像是由一束束的烟雾所造,而不是岩石。但我知道自己明天会空手回家,面对父亲的失望。所有那些感受都被我腿上发出了声响给冲刷殆尽,我伸手发现长袍上的一个口袋,我之前并没注意到它。事实上,我确定它原本并不在那里。我把手滑进口袋,驱散魔法的丝线飘了开来。口袋忽然变得沉重,把我的长袍往下拉。

我确定没人看着,接着把那东西拉了出来。那是个神器. . .瑟雷尼亚的神器。它在我手中跳动,当我对着维图加基举起,出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在某次伊捷法师长攻击中被破坏的大树修复了,但似乎只有表面愈合而已。在树皮之下,我可以看到世界树有多么脆弱,压力造成的断折满布树枝,隐藏的支柱几乎无法撑住重量。一次目标明确的攻击可以让整个架构倾颓,这次则是彻底摧毁。

这个神器对欧佐夫来说价值几百万,几千万,也许更多。我们家会脱离绝望,我爸对我的骄傲之情会像太阳一样耀眼。


日期:莫柯许14日

地点:我的卧室

昨晚,我一路从盟会赶回家,想告诉父亲我发现的一切。我冲进门,边流汗边喘气。我还没开口,父亲看着一团乱的我,马上叫仆人带我用香皂洗澡,找了一件好衣服给我穿上,为我做了一顿欧佐夫式餐点。接着他就要听我带回来的消息了。他派人去社交俱乐部找我妈,当她到家,她对我亲热无比,从我的头发上捡起树枝与浆果的枝叶,就像一只母狼为自己的孩子理毛一样。

「我很想你,米莉,」她说道,我的名字第一次像首歌一般地从她双唇间说出。她朝我感觉到的任何困窘都消失了。「没有你,这间屋子都不一样了。你爸让人难以忍受,对每个人自吹自擂说他的女儿是如何又如何的勇敢。」

碎牛肉与肉汁的香味往上飘送。在连续一周都吃麦麸薄片与水果干之后,我差不多把口水流得到处都是了。那引起了我的注意,但我妈的手把我的下巴拉了回来面向她。

「我知道你到瑟雷尼亚的旅行只是乱讲,从你还小的时候就一直想着那个公会了。妈妈总是知道,只要告诉你爸你找到了这个就好。」她交给我一个神器–一个由金子装饰的皇冠,闪耀着柔和的白色光芒。「告诉他你从维图加基大厅偷了这个,编个好听的故事,就能暂时满足他对于财富的迷恋了。」

当她那么说,我就等不及到晚餐了。到时就连先人的鬼魂都会加入我们,对着那些他们知道我们负担不起的美味果酱生气。我说出了我的故事,父亲聚精会神地听着每一个字。他为我提到的糟糕纸张与早晨的物资交换而笑,母亲也微笑了,一丝骄傲爬上了她的眼角。接着我看到了我的家庭是多么富有,不是因为我们口袋里的钱币,而是心中对彼此的爱。我也想起了在盟会里交到的朋友,在短短的时间里建立了如此深的连结。我还没准备好要放弃的连结。

当我讲到维图加基的部分时,我没预料到的事情发生了。我没告诉他们弱点的事,也就是我们的家庭注定要分享一份真实的财富。而是把我妈给我的神器展示给我爸看。

「齐心冠冕?米莉,这价值几千块啊!」我爸吼道,他把我拉来抱了抱,我妈和我互相带着阴谋地笑了笑。

「父亲,我是为了你那么做的。我想要你感到骄傲。」

「喔,米莉。我一直很骄傲,」他说。「这世上没有任何财富可以比拟我对你的爱。」

这将会是我最后一次写我的瑟雷尼亚日志。我不想要我爸不小心发现它,虽然我怀疑这份文件能不能在储藏室里好好放上几个月,特别是我的眼泪已经把它弄得黏糊糊的了。


日期:莫柯许29日

地点:寡头街道,北方

什一税征收会报摘要:

在614个登记在案的什一税纳税人中:

  • 551名市民全额缴纳了工资的18%
  • 65名市民申请部分缴纳并提供债务担保 (详见债务清册)
  • 5名市民选择公开鞭刑以及契约仆役
  • 0名市民拒绝支付

当周什一税收总额:

  • 68,417齐诺币的铸造金币
  • 3,670齐诺币的债务担保
  • 2,852齐诺币的惩罚性资产 (其估值详见下方注释)

资产项目1:3个 – 符文,被下咒。价值67齐诺币
资产项目2:1个 – 印记,腐蚀严重。价值75齐诺币
资产项目3:12个 – 蝙蝠粪壶。价值205齐诺币
. . .

我回到工作岗位,状况好多了。幸运地,我错过了反叛最糟的部分,现在街上又恢复了平静,集团同意了非常合理的百分之18税率。我已经有一个多月不用清洗铠甲上的血迹了。

我爸的生日是上周。一如预料,他带了一条金币项链回家,但他说我给他的礼物是最棒的一个。

「它是棵被下了咒的摇钱树,」我边说边给他看陶盆里的树。他往下望着树苗皱了皱眉,几乎要大叫说不准任何绿色的东西进入我们家,但接着他伸手到土里,拿出了一枚金币。

他的双眼亮了起来。

「我才刚在昨天没收的财产里拿来,」我说,「它每晚都会产出一枚硬币。」

从那之后,我爸就对那棵树尽心尽力的照顾–为它浇水、确保它有足够的日照,甚至还会在他觉得没人听见时对它说话。每天晚上我爸睡着之后,在我溜去神秘地运作肉身魔法之前,我会在土里放一枚金币让他找到。

家里有了一丝绿意,让我心里满是安宁与希望。现在,他只容许一颗树苗进入我们的生活,但很快它就会准备好把根蔓布到花盆之外,总有一天,我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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