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結的空氣,不絕於耳的尖叫聲,以及永無止盡的墜落感。

艾紫培獨自在新非瑞克西亞的土地上醒來,心中對最壞的情況充滿恐懼。他們顯然落入了陷阱。是不是只有她倖免於難,再次淪為非瑞克西亞的囚徒?

畫家:Adam Burn

這個念頭還沒來得及形成,一群非瑞克西亞人就從山頂上衝過來。艾紫培抓起劍,起身迎接威脅,慶幸著他們沒有在她昏迷時來襲。她很可能輕易被制服,因為就算是最偉大的戰士,在毫無警戒的情況下遇襲,恐怕也無力回天。

在獨自應戰多人時也是如此。她必須以一敵六,而對方熟知地形,她卻一無所知。雖然節節敗退,她仍設法打敗了三個敵人。第一個非瑞克西亞人劃傷了她的手臂,恐懼感再度襲來,而且更加強烈,提醒她可能在這場戰鬥中失利。

就在這時,一把淡紫刀刃刺穿了一名非瑞克西亞人的心臟,她頓時明白自己不是唯一的倖存者——她並不是孤軍奮戰。

卡婭的出現迅速扭轉了戰局,讓她們毫髮無傷地存活下來,而艾紫培幾近狂亂地檢查卡婭是否受傷。她有免疫力,但卡婭沒有。在非瑞克西亞,再小心都不為過。

身上有傷口,就意味著被判死刑。她們心知肚明。在發現非瑞克西亞的威脅後,這是最早說明的幾個風險之一。要擺脫這種無法避免的結局,還是有辦法的,但這些方法不是稀少就是代價昂貴,不然就是兩者皆是。金圓或許就是解決方法之一,但她們的金圓有限,並且沒有實際測試過。希望梅梨萊還活著並能幫助她們,是一種奢望。

然而,知道一件事並不等於接受它,艾紫培不確定卡婭是否已經完全理解了她身處的險境。

「妳還好嗎?」卡婭問。艾紫培對她輕輕點了頭。

戰鬥結束後,兩人繼續前往秘羅人的營地。在那裡,一位名叫圖倫的巨魔在時空外殼上打了洞,並放下繩梯讓她們能前往舊秘羅地的地表。從那裡,她們繼續前往白色隧道,這是通往秘羅地核心的原始開口,現在則會引領她們至熔爐層。她們一路上都沒看見他們隊伍的其他成員。

雖然有點瘋狂且毫無根據,但艾紫培仍希望當她們到達底部時,會找到其他人。

這一路上,她顯然相當消沉。卡婭沒有刻意忽視這情況。「我的小太陽,離這裡不遠,」她邊說邊利用隧道的可變重力沿著牆壁行走。「我們兩個都成功降落了。雖然有點顛簸,但我們都沒事。我們會找到其他人的。妳等著吧。」

「至少妳醒來時,非瑞克西亞士兵沒有砍下妳的腦袋。」

「的確沒有,幸好這個小傢伙搖醒了我。」卡婭摸摸騎在她肩上的小狸貓機器人的頭。它不是來自秘羅非瑞克西亞,艾紫培猜它應該來自神河。它八成屬於另一支突襲隊的成員。它很幸運地跟卡婭一起降落。要是獨處太久,恐懼就會被非瑞克西亞開腸剖肚。

艾紫培很熟悉自己在戰爭期間使用過的秘羅地隧道。她鎮定地走著,努力擺脫引她走上淒涼道路的陰暗想法。她早知道回到這裡會很艱難,但看到它如今的模樣,以及失去的一切,對她來說更是殘酷。

新非瑞克西亞看起來就像是專為悔恨建造的時空。卡婭或許不會這麼痛苦,她從未到過秘羅地,只知道她們走在墓地上,但不清楚這裡曾經遍地染血。從某方面來說,走在自己從未參與的戰鬥廢墟中,總是比較容易的。

隧道無限向前延伸,如果沒有從牆上滲出的隧道滋養魔法維持和強化,它不可能這麼長。當她們到達底部時,可能同時到達了頂部。她們已經沿著錨定魔法的路線走了很遠,因此重力再次逆轉,她們不得不抓住牆上突起的梯階,爬過最後的十英尺後終於來到開口處。

艾紫培緊抓著隧道的邊緣,注視著熔爐層。她聽到下方的卡婭輕鬆地爬上來,她稍微往旁邊挪了挪。「出來時要抓緊,」她朝下喊。「鬆手的話,最後那點魔法會把我們送回地面。」

「送回——噢。當然,我們可是從天花板蹦出來的,」卡婭抱怨道。「難道秘羅人不相信安心可靠的重力嗎?」

「這就是安心可靠的重力。只是可靠的方式不同罷了。」

卡婭爬了出來,站到艾紫培旁邊,她環顧四周,吹了一聲低長的口哨。這不算是不合理的反應。

熔爐層名符其實,正在燃燒。她們周圍充斥著岩漿,空氣悶熱難耐。這些火山熔屑岩層算是堅實的地面,但不知為何,燃燒的岩漿池並不會熱得讓人無法忍受,只是有點不舒服。在這裡,生命不可能存活。

在她們下方,一座秘羅建築突兀地立在最大的一塊火山熔屑岩層上。一排帳篷和臨時小屋環繞在建築邊緣,漆黑的顏色與周圍的土地融為一體,一切都小小的,一般人眨眼間就能摧毀。人們在建築物之間穿梭,由於距離遙遠,只能見到模糊的輪廓。

卡婭瞥了一眼艾紫培。

「秘羅人?」

「非瑞克西亞人不會搭帳篷。」

「妳覺得我們失蹤的夥伴會在下面嗎?」

「如果他們不在下面,我們就完了,」艾紫培答道。她緊張不已,心臟在胸膛裡怦怦地跳著——她把手鬆開。

隧道的魔法在她差幾英尺就要撞擊地面前抓住了她,像母親的手一樣輕輕地把她放到地面上。卡婭漂浮在她身邊,低聲笑著。

等她們的腳站到地面上時,四周已經圍了一群人。這些來見她們的人身上戴著金屬飾物,閃耀著金黃光澤,但是與非瑞克西亞人完化後的光滑不同——他們正是她們前來尋求的隊友。

「艾紫培!」人群中傳出一個聲音,低沉、粗獷,如山岳般的轟隆聲,出人意料,卻又如此熟悉。艾紫培怔住,然後被喜悅感淹沒。她咧嘴露出這輩子最燦爛的笑容,轉身向說話的人撲去。

「寇斯!」她哭喊著。「寇斯,我以為你死了!」

畫家:Aurore Folny

高大的鵬洛客環住她的腰,把她舉起來轉了一圈,兩人都笑了起來,笑聲中帶著輕鬆,儘管在這片燃燒的土地上,在這個最淒涼的時代,幾乎沒有歡笑的容身之地。他的氣宇不凡,皮膚黝黑,身上覆著石製盔甲,和身形比較嬌小但也沒矮多少的的艾紫培形成對比。

卡婭環顧四周,在人群中發現了熟悉的臉龐後,也放鬆了下來。「泰瓦,」她說道,微笑著走向他。「早該知道你會比我們更快找到路。」

他笑了。「而早該知道替你擔心一點意義都沒有!蒼天在上,如果不把握任何以身犯險的機會,那就不是你了。」

「我獨自醒來,周圍散落著別人的裝備,而小太陽...」卡婭用拇指指了指正笑著和寇斯擁抱的艾紫培,「就在離我不遠的地方。我們兩個都被攻擊,相當慘,跋涉了一陣子才到這裡。你們呢?」

「我想我們都一樣,」泰瓦沉著臉說道。「但不是所有人都成功地與我們會合。傑斯在你們之前抵達。他獨自一人,設法找路穿過了地表。」

「傑斯...?」

「就在妳後面,」傑斯熟悉又慎重的聲音傳來。

卡婭吸了一口氣。「你只是想看我會不會嚇得跳起來,」她轉身面對他,溫和地指責道。

高瘦的心靈法師聳了聳肩。「妳才不會,所以這種嘗試似乎毫無意義,」他說完後笑了,不過只是淺淺的。「妳好啊,卡婭。我還很擔心我們失去妳了。」

「大可不必,你知道的。」她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你在我們離開前設置了繫靈。所以你大可在我的腦海裡叮一聲。」

傑斯臉上的淺笑消失了。「屏障把那些聯繫和許多其他事物都破壞了。我甚至沒辦法聯絡任何其他的隊員。妳在這裡看到的,已經是我們目前找到的所有突襲隊員。」

卡婭皺起眉頭。「瓦絲卡呢?妮莎?飄萍?還有盧卡呢?」

「我們醒來時,瓦絲卡就不在我們身邊,」他說。「妮莎本來跟我們在一起,但是就在我們會合並準備開始旅程時,一個陷阱把她傳送走了,好似她被迫再次時空穿梭一樣。」

「我們這一隊可能也遇到了類似的情況,」娜希麗說著走出人群,魁渡緊隨其後。傑斯冷冷地看著她,但沒有多作評論。

卡婭的眉頭皺得更深了。眾人皆知,傑斯和娜希麗向來互相看不順眼。她向來是靠更了解他們的人來把他們隔開 ,自己則沒興趣擔任這個緩衝的角色。「你是什麼意思?」她問。

「嘿!」魁渡在其他人回答之前插嘴了。「那些是我的!小毛球!」

「這些?」卡婭摸了摸她用一根繩子綁在臀部的刀刃,就當她這麼做時,她肩上的小機器人跳到了魁渡身上緊緊抓著,嘰嘰喳喳地開心叫著。「我醒來的時候,它就在我附近。這些是你的嗎?」

「妳看不出來嗎?他們不是非瑞克西亞人的,」魁渡說著伸出了手。他看起來累壞了。他們都是,只是程度不同。

「對了,既然你都提到了。反正對我來說太花哨了,」卡婭說著解下刀,將刀柄放在魁渡手中。他明顯放鬆了下來,對她露出感激的微笑,然後將注意力轉回肩上的小機器人,輕聲細語地問候它。它嘰嘰喳喳地回答,就像回到家裡一樣。

魁渡看起來輕鬆許多,轉身面向卡婭。「沒有任何有關盧卡的線索。我們抵達時,飄萍和我們在一起,」他說。「她的火花總是有點...難以預測,但她通常可以維持表面上的控制。可是這一次,她閃爍了很長一段時間,然後才前往黑暗虛空。」

「你或許能夠讓自己與她同步,並告訴我們她在消失前想說的話,」娜希麗說。卡婭從沒這樣用過她的魔法,但她還是點了點頭。「這的確是有可能辦到的。妮莎看起來有沒有受傷的跡象?」

「沒有,」傑斯語帶痛苦地說。「她只是不見了。對於我們的進攻,非瑞克西亞人的準備比預期中更周全。」

「我確定她不會有事的,」娜希麗唐突地說。「那個精靈才沒有那麼脆弱。我們損失了這麼多人,必須想清楚接下來的計畫。」

卡婭突然感到不悅,將注意力轉回傑斯身上,揚起了一邊眉毛。「所以?」

「所以,」他說。「計畫沒有改變。計畫不能改變。我們的人數減半,情勢對我們不利。如果我們不能在他們的世界樹連接黑暗虛空之前,將同兆帶到其根部,那麼所有時空都將面臨秘羅地的命運。」

泰瓦的臉沉了下去。「你的意思是那棵腐化的世界樹仿冒品,」他尖銳地說。

傑斯只是聳了聳肩。

「艾蕾儂稱之為她的破境樹。」梅梨萊從人群中走出來,這個名字讓泰瓦的的表情更沉了。

卡婭瞥了一眼他們周圍殘破焦黑的景象,壓抑著顫抖的衝動。她以為自己見過和面對過的死亡夠多了,沒有什麼能讓她真正感到恐懼。但眼前的景象...遠比她想像的還要糟得多。這還不是全部。非瑞克西亞的大部分地區仍然在他們腳底下,更恐怖的事還沒出現,往後還有其他危險要面對。

「但你還有同兆,」她說,半是陳述,半是疑問。「卡恩的計劃能夠完成。」

「是的,」傑斯說。「我們還是能贏。」

「卡恩?」艾紫培擠開其他人走了過來,寇斯跟在她身後。「有任何消息嗎?」

「還是沒有,」傑斯說。「我...」他停頓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自從我們到達這裡後,就沒有他或阿耶尼的蹤跡。」

「這可能是好消息,」艾紫培說著,臉上盡量不帶任何表情。「他們都很了解同兆。阿耶尼還摧毀了最後一個。」

「你就是要用這個『同兆』來摧毀艾蕾儂的破境樹,對吧?」梅梨萊問。

「是的,」傑斯異常平靜地說道。「種在她的世界樹根部——」

「她『所謂的』世界樹,」泰瓦抱怨道。

傑斯瞪了他一眼。「它會在這棵樹有機會將這個時空連接到多重宇宙的其餘部分之前,將這棵樹摧毀。非瑞克西亞的詛咒將持續受到控制,直到它被消除為止。」

「它都已經開始滲透到其他時空了,我們能控制到什麼程度?」魁渡問道。「神河不應該成為戰爭的犧牲品。」

「秘羅地也不該,」梅梨萊說。「我們仍然會為自己的時空而戰,即使我們永遠無法使它恢復原貌。這個同兆對秘羅地會有什麼影響?」

「梅梨萊,我們談過這一點了,」寇斯說。

「是的,你已經和我討論過,而且你熱愛秘羅地,關心我們家園發生的一切。我需要一個不愛我們家園的人,看著我的眼睛跟我說,我們會活下來。」她看著傑斯。「我的族人已經見證過時空的盡頭。你的時空並沒有比我們的更重要——沒有重要到我願意犧牲所剩無幾的事物來幫助你。」

傑斯緩緩點頭。「根據我的計算,爆炸的威力足以摧毀破境樹,並可能在此過程中摧毀整個種子核心。除非非瑞克西亞人對時空的破壞遠遠超出我們掌握的情報,否則那就是全部的傷害了。」

梅梨萊點點頭。「關於他們對我們的地理環境所做的事情,你了解多少?」

「我們知道時空是分層的,一層包著一層,而我們降落的位置比預期高兩層。」

「你說的沒,」梅梨萊說。她從地上撿起一塊金屬岩石,看向娜希麗。「嘿,礫岩術士,妳控制石頭的能力怎麼樣?」

「在這裡的所有人當中是最強的,」娜希麗說。

「那來幫我一下。妳能幫我做一個小球嗎,大概是我的拳頭一半大?」她舉起空著的手並握拳,當作示範。

「把石頭扔過來。」

梅梨萊把岩石丟向娜希麗。拋來的岩石飛到一半就停住並裂成碎片,其中一片順利形成了梅梨萊想要的球體。它飛離其他的碎片,開始旋轉。梅梨萊看起來很滿意。

畫家:Illustranesia

「假設這是種子核心,」她說。「如果你想啟動你的同兆,我們就必須把你帶到這裡。」

「好,」傑斯說。

梅梨萊回頭看向娜希麗。「妳能在妳做的那個球體周圍套一層圓殼嗎?」

「來點困難的要求吧,」娜希麗說。一些碎石變平並包裹在球體周圍,形成一個更大的球體。它持續旋轉著。

「這是構生菌花園,」梅梨萊說。「這就是他們入侵我們的方式。他們在我們的時空中心種下真菌,將非瑞克西亞污染物排放到空氣中,讓我們在不知不覺中吸入它。我們大多數人還沒意識到要戰鬥,就已經輸了。」

「膽小鬼的伎倆,」泰瓦說。

「麻煩再來一層,」梅梨萊說道,然後第三個球體形成了。「這是蒼皓宗堂。這裡是艾蕾儂的大本營。我們經過她的領地時,希望窪巴司的反抗會讓她分心。如果不行,我們就不可能在她看不到我們的情況下抵達種子核心。」

「還要再來嗎?」娜希麗問。

「麻煩了。」梅梨萊說。「這次是四層,並且每層之間都留有通道?」

又多了四層殼,每層都在一陣熾熱發光後冷卻下來,變暗成原來的顏色。卡婭看向娜希麗。她看起來仍然很平靜,這種程度的嚴謹控制對她來說不費吹灰之力。這種力量簡直令人不安。卡婭原本就知道娜希麗即便不是年長的鵬洛客,也是年紀最大的之一,但是知道歸知道,但親眼看到仍舊不同。

「最外面那層球體,就是熔爐層。也是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我們在這裡並不安全,但還是比其他地方安全,而且我們成功連接了一條隧道,在其中不會自由墜落,這花了我們不少心力。秘羅人用生命替你們開了一條捷徑。請尊重這一點。」

梅梨萊停頓了一下,轉過臉去。她的沉默持續了一段時間,直到寇斯接了她的話。「我們下面是獵手迷宮,然後是手術灣。我們要繞過這兩個地方,直接到蔓非深沼,就在蒼皓宗堂正上方。」他瞥了一眼艾紫培。「蔓非深沼包含你們過去所知的蔓非沼。在那裡得留意腳下,但是在抵達下一個下降點之前,應該不至於遇上什麼大麻煩。」

艾紫培點了點頭。「這...完全就是場夢魘,」她說。「妳是怎麼活下來的?」

「在我們上面還有兩層,妳也看到了,」梅梨萊說。「你們可能沒有意識到,但我們頭上那一層叫做秘瑞克,是我們原本時空全部的遺跡。他們清空了它,建造成自己的地方。」

「至於我們的生存,那是最困難的,」寇斯說。「食物補給不足。飲用水,更缺。妖精們幾乎全部消失了。我已經很多年沒見過未完化的維多肯了。我們盡力戰鬥,盡力救人,而且從不會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秘羅地以前是是一個鋼鐵時空,現在仍是。秘羅地的人民印證了這一點。只要我們任一人一息尚存,就會繼續反擊。」

艾紫培再次點頭,這次更慢了。「對不起,丟下你這麼長的時間。」

「不用道歉,」他說。「雖然我無法救很多人,但救了你,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所以我們的時空很重要,」梅梨萊說,並指著旋轉的球體,同時娜希麗又新增了兩層殼,用來表示秘瑞克和紀念外牆。「我們的戰鬥很重要。你們的戰鬥也很重要,否則我們不會幫助你們。沒有任何時空應該面臨這種命運。」

「同意,」泰瓦說,聲音聽起來很壓抑。

「同意,」魁渡附和道。

一個接著一個,其他鵬洛客也表示理解,周圍的秘羅人也是。

梅梨萊看著傑斯,眼神冷酷。「現在你已經知道我們內部的地理結構,你確定我們在按照你的計劃做之後能活下來嗎?」

傑斯猶豫了很久,然後嘆了口氣說:「不,我不確定。當克撒使用第一個同兆時,它破壞了我們以為堅不可破的東西。但是我們沒有時間制定新計劃了。我們甚至不應該再等待其他人。」

「我不知道你怎麼想,但我不想給艾蕾儂時間,讓她完成計劃。我們必須在那棵樹連接黑暗虛空之前毀掉它,否則衝擊波造成的後果難以想像。我們可能會失去比秘羅地更多的東西,」卡婭說。

娜希麗看向傑斯。「這些人不知道他們在幫我們做什麼事,」她壓低著聲音說。

梅梨萊轉向傑斯。「她是不是覺得你有什麼事沒告訴我們?」

傑斯皺起眉頭,在回應前移開了視線。「我們要做的就是在時空中心引爆炸彈。衝擊波應該會沿著樹傳導並摧毀它,不會傷害到秘羅地,但我們沒辦法測試。我們在估算秘羅地的穩定性時,無法將妳剛才向我們展示的疊層結構考慮進來。」他指著娜希麗的球體,儘管她已經離開,球仍在旋轉。她沒有走遠。

「所以這計畫仍有可能摧毀我們。」

「如果我說『會』,妳會拒絕幫忙嗎?」

「如果你剛才說『不會』,我可能就會拒絕幫忙,」梅梨萊說。「寇斯是大地術士,不是礫岩術士。他說兩者有差,但我分不清。在有石頭的地方,大地會對他說話。他告訴我,這計畫有可能會擾亂我們的時空。為了拯救多重宇宙的其他地方,這個風險值得承擔,前提是你不欺騙我們。」

卡婭點頭。這裡是灰燼和鋼鐵的墓地,他們利用這裡來實現目標,就應該對這裡表達敬意。他們來這裡所做的事可能會永遠摧毀秘羅地,但如果這樣能徹底消除非瑞克西亞對多重宇宙的威脅,這也未必算是一件壞事。在引爆同兆時會產生衝擊波,這是毋庸置疑的。但如果世界樹還沒有連接黑暗虛空,衝擊波就無處可去。它可能會撕裂這個時空。

「我們開始行動吧,」傑斯說。「如果有人需要額外的武器或盔甲,秘羅部隊已經同意提供他們的備用裝備。非瑞克西亞爍油不需要穿透皮膚就能感染。」

寇斯向前走了一步。「我們的裝備都經過一種特殊物質處理,我們稱其為『海克斯金』。它暨稀有又珍貴,但它提供些許不受非瑞化影響的保護,還能增加武器對抗完化者的威力。我們還有很多,可以用來改良你們帶來的裝備。」

「這可是新東西,」艾紫培說。「它是從哪裡來的?」

「是秘羅地的最後禮物,」寇斯回答。「我們去了上層的秘瑞克,在爍光荒野撿拾了剩餘的金屬板。用光蛾漿液處理這些金屬板可以把它們精煉成海克斯金,然後就可以用它來保護自己。」

「能不能給我一塊這種『爍光荒野』的金屬板?」泰瓦問。

「可以,」一位秘羅人說道,在此之前他一直靜靜旁觀著。「跟我來。」他示意泰瓦跟著他走進人群。泰瓦照做了。思考一會兒後,寇斯和魁渡也跟著走了。

「我們不能在這裡停留太久,」梅梨萊說。「我們能在熔爐層苟活,靠的全是窪巴司的心情,他不會讓我們過得太舒服。」

卡婭皺起眉頭,看向傑斯。他向梅梨萊點了點頭。「當然,」他說。他將注意力轉移到卡婭身上後說:「窪巴司是寂靜熔爐的魔判官。他並沒有庇護他們,只是允許他們帶走任何能找到的東西,從而防止他們滅絕。他所製造的混亂可能是我們成功的關鍵。」

「看來我們應該感謝這名非瑞克西亞人,」卡婭說道,嘴角翹起。「這並不好笑。」

梅梨萊嘆了一口氣。「這是一個充滿恐懼的時代,一切都令人難以接受,」她說。「隧道已經清理出來,供我們使用,或者說已經盡可能清空了。這裡的情況時時刻刻都在改變,看似安全的情況可能在眨眼間就發生變化。這條隧道是卓越的秘羅建築,能把我們帶到蔓非深沼。」她指了指旋轉的球體。

「如果隧道被破壞了呢?」卡婭問。

梅梨萊嘆了一口氣。「那我們就必須一路殺到蔓非深沼才行,而且活下來的希望恐怕不大。這樣的話,你們的計劃會失敗。你們的多重宇宙會淪陷。我們只能相信隧道。」

「我沒有不相信的意思,」卡婭說。「我只是想要了解計劃的細節。」

「沒錯,我也是,」梅梨萊說,口氣緩和許多。「我們會下降到蔓非深沼,趁艾蕾儂的部隊在別處時闖入她的宮殿,然後進入種子核心,在它連接黑暗虛空之前摧毀破境樹。」

「簡單,」卡婭說道。「能出什麼問題呢?」

「一切都是問題吧,」傑斯冷酷地說,而梅梨萊大笑起來。

「我要檢查你們其他人的情況,」她說著,從空中摘下娜希麗的旋轉秘羅地模型,把它夾在手臂下帶走,留下卡婭和傑斯。

不遠處,魁渡跪著,他的狸貓陪伴在身邊,他沿著刀刃邊緣塗上一層海克斯金,看著它留下了閃閃發光的斑點。「用可能改變鋼鐵的東西打磨武器,這有點奇怪,」他說。

泰瓦聳了聳肩,在手指間轉動著一個海克斯金,它就像不可能失去光澤的水銀一樣閃閃發光。「我從沒見過這種爍光荒野的金屬,」他說。他看向帶他們到這座貧乏軍械庫的秘羅人。「它可以抵抗他們的『爍油』嗎?」

「它救不了你,」秘羅人說著,遞給泰瓦一面盾。「感染依然可能生根,你也仍然可能死去。但它能讓你的攻擊更有威力,並可為你爭取時間。」

「我們需要的就是時間,」泰瓦說。

畫家:Heonhwa Cho

凱多笑著搖了搖頭。「如果冶金過程需要時間,我們就得完成準備工作了,」他說著,將他的劍掰成一個個手裏劍,小心翼翼地用海克斯金磨刀石沿著每一邊打磨。

梅梨萊大步走過,順手拿走了一小袋海克斯金粉。

「有辦法用在我的奴獸上嗎?」魁渡問道。

泰瓦將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這是個好問題,他也想知道答案,只不過沒有魁渡那麼迫切。

「如果它的齒輪能承受壓力,這隻小造物也可以撒上粉末,」秘羅人說道。

魁渡笑了。「灰塵總是很危險的。她能承受壓力的。」

不遠處,寇斯和艾紫培坐在粗糙的板條箱上,像是失散的手足一樣看著對方。在某種程度上,他們的關係的確是如此。他們出生於不同的時空,是不同火花的持有者,但在可怕的戰役中培養出情誼。一場尚未結束的戰役。

「我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你了,」艾紫培說。

「我也是,」寇斯說。「妳是行走的奇蹟。但我寧願妳沒有來。妳曾掙脫這一切,邁向自由。妳應該倖免於此。妳本來可以去尋找自己的家,本來可以逃走,但相反地,妳卻——」

「我是一名戰士,」艾紫培說。「我不想成為英雄,但我必須,這樣才能紀念那些沒有機會的人。我必須嘗試,寇斯,如果我逃避已知的危險,那就和膽小鬼沒有兩樣。」

「我明白,」他說。「我很榮幸知道自己又能與妳並肩作戰。」

艾紫培勉強擠出一個疲憊的笑容。「我只希望我們能有更多時間。」

「這就是做自己的真諦,而不是被迫成為非瑞克西亞群眾的一部分,」寇斯說。他站起來,向她伸出手。「來吧。出發的時間到了。」

當她握住他的手,讓他把她拉起來時,她對他眨了眨眼。「你會跟我們來嗎?」

「我會的,」寇斯確認道。「如果你們的同兆失敗,我有一支爆破小組隨時準備收拾殘局。你知道我不喜歡在面對問題時只準備一種解決方案。這棵樹絕不能在其他土地上生根。」

艾紫培笑了。「我很高興有你在身邊。這是我的私心,但也因為這樣我們成功的機會能提高很多。」

「你總是太相信我了,」寇斯輕聲說,然後他們一起走回到其他人備戰的地方。

娜希麗一直在等他們離開,她悄悄走出陰影,來到他們剛剛談話的隱蔽地點。她輕吸一口氣,把脖子上的繃帶撕下,她的脖子上長出了一根又鈍又硬的尖刺。

「我就知道,」梅梨萊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娜希麗跳了起來,半轉身面對著纖細的秘羅人。梅梨萊沒有退縮。

「那些徒勞地希望自己搞錯了的人會散發一種氣息,就像妳現在這樣,」她說。「來,給妳。」她把手伸進口袋,把那袋海克斯金扔給娜希麗。娜希麗接住它,茫然地看了一會兒,然後皺著眉頭看著梅梨萊。

「你還有救,」梅梨萊說。「我現在就替妳治療的話,妳康復的機會很大。但這樣會耗費妳好幾天的時間,說不定更久。」

「我們沒有這個時間,」娜希麗說。

「我就知道妳會這麼說,」梅梨萊說。「妳的症狀還在早期,我們還可以等等。還要一陣子,你才會到連我也無力回天的程度。試試海克斯金吧。如果它沒有用,妳再告訴我想怎麼做。」

娜希麗脖子上的尖刺覆蓋著一層感覺像是普通皮膚的東西。她拿起一小塊頁岩,切開那層薄薄的組織,直到碰到了她真心希望是骨頭的堅硬東西。她用另一隻手把海克斯金粉灑在切開的傷口上。皮膚抽搐著,然後她感覺到一個氣泡形成,把海克斯金從她的體內排出。在一陣伴隨著抽搐的瘙癢後,皮膚重新合在一起。她試探性地摸了摸,沒有發現接縫,也沒有血跡,只有一層淡淡的海克斯金砂膜。

娜希麗沒有露出一絲情緒,將繃帶重新貼好並看向梅梨萊。「沒有用,」她說道。「妳說妳能治好我的?」

「我能,」梅梨萊說。「但如果我那麼做了...對妳的身體會經歷一段艱困的時期。妳會有好幾天無法行動。」

「妳不能使這過程加速嗎?」

「那已經是最快的了。妳的身體已經在竭力對抗。那對我很有幫助。但我們會失去妳一段時間。沒有妳,我們能贏嗎?」

娜希麗沉默了,但她緊繃的表情足以說明一切。不,他們不能。她是他們當中最強大的法師,更重要的是,她身處一個幾乎是專為她的魔法設計的時空。他們需要她。「在我為多重宇宙做了這麼多之後,結局不該是這樣,」她說道。「這樣不對。」

「這不會是結局,」梅梨萊說。她把一直帶著的球體扔向娜希麗。它停在她們中間,恢復了緩慢的旋轉。「妳很強大。妳正在對抗它。現在妳必須更努力,為了秘羅地,也為了妳自己的未來。」

娜希麗緩緩點頭。「如果我已經被感染了,那我一定要讓這些非瑞克西亞的混蛋看看,我這個贊迪卡的女兒在倒下前,能造成多大的殺傷力。」

「很好,」梅梨萊說。「所以我們現在先戰鬥,結束後我就替妳治療。」

娜希麗點點頭,走到梅梨萊身邊。兩人一起,走回去加入其他人。繼續前進的時候到了。

傑斯和卡婭正準備出發,站在一輛小型手動泵浦車上,這輛泵浦車將載著他們進入連接蔓非深沼的隧道系統。兩人看起來都已下定決心要面對眼前的一切,臉色沉著,沒有絲毫緊張的跡象。

娜希麗有點羨慕他們那種自信。她的自信正在萎縮。

然後傑斯點了點頭,泵浦車操作員啟動了車子。他們離開,進入黑暗之中。

其他人也走上了各自的泵浦車。泰瓦跟魁渡,娜希麗跟梅梨萊及一群秘羅人。寇斯和他的爆破小組坐滿了一輛泵浦車,最後只剩艾紫培還沒進入黑暗。她停下腳步,看著周圍的營地。它如此短暫,轉瞬即逝,卻又堅韌不拔。這就是抵抗力量所留下的遺跡。秘羅地就是在這裡奪回了它的命運,並再次崛起,遍體鱗傷卻自由不覊,或者永遠載入生死薄中。

他們必須勝利。他們必須成功。不僅僅是為了多重宇宙,也為了那些拼死幫他們走到這裡的秘羅人,還有那些即將誕生的秘羅人,他們值得更美好的世界,不該只有這個破碎的時空。

艾紫培比以往更加堅定,她踏上最後一輛泵浦車,向負責操作的妖精們點了點頭,然後獨自下降到新非瑞克西亞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