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爆點
前篇故事:吉拉波蒼穹
在慘烈地失去了乙太樞紐之後,守護者與他們的幾位亂匠伙伴們搭乘新登場的飛船基嵐之心號逃離。傑斯脫離其他團員以協助海盜卡麗澤夫破壞執政院的空防。同時,基嵐之心號的船員逼近了吉拉波的乙太尖塔,在此泰茲瑞的謀劃也到了它的尾聲。
基定將觀測鏡拿到他的眼前。鏡片旋轉,雲威號隨之清晰浮現。這艘執政院飛船在空中下沉,船鼻傾向地面,拖著一排煙霧宛如巨人緊閉的眼瞼。它緩慢地在空中沉沒,輕柔地經過吉拉波建築物的頂部。在它下降的同時,後面跟著一群小型的執政院飛船,彷彿簇擁至生病皇后身邊的仕女們。
「它隕落了,」基定說道。「而且屏障也隨之消逝。傑斯和澤夫船長成功了。」
茜卓癱軟在他身旁的基嵐之心號船首上,用欄杆支撐著她的重量。「那麼我們就不再需要乙太樞紐了。這裡已經有我們需要的一切。我們可以直接與泰茲瑞較量。」
「我們的目標是時空渡橋,」基定說道。看見茜卓疲倦地靠在欄杆上使他皺起眉頭。她和巴羅的戰鬥已使她元氣大傷。「而且妳現在的狀態無法再進行任何一對一的戰鬥。」
茜卓把膝蓋抬到胸前。「我沒事。」
基定再次拿起觀測鏡看著雲威號緩慢地墜落。他希望它的衝擊能夠跟它下沉時一樣溫和,同時警報訊號與疏散程序也一應俱全。這個世界的人們,甚至是執政院的人,都不邪惡。他希望不會再有任何人受傷-只為了要阻止那個神器完工。
「女孩說得對。」莉蓮娜斜倚在一張躺椅上。她的雙眼被陽傘的陰影所遮蔽。「我們不應該錯過另一個剷除泰茲瑞的機會。」
「阻止那個裝置,我們便終結威脅,」基定說道。
「別自欺欺人了,」莉蓮娜說。「那個裝置根本就無關緊要。」
「當它消失了,泰茲瑞也會離去。無論如何,我們還不能發動攻擊。尖塔仍然戒備森嚴。直到發明家們提供我們更好的選擇時我們才會繼續推進。」
就在這個時候,琵雅納拉從下層甲板走上樓梯。「我們想讓你們看看某個東西。」
基定跟著其他人一起走下樓梯,並瞥了身後一眼。越過了雲威號那持續墜跌的殘骸,閃耀的乙太尖塔高聳矗立著,在那裡,時空渡橋正一片一片地被組裝起來。
基嵐之心號的腹部是個由網狀絲金桁樑所框出的小房間。基定感覺到他的腳非常接近戶外;狂風呼嘯穿過了位於金屬地板上的艙口接縫。他想著一路墜落到那極為堅實的地面要花上多少時間,同時他的身體也會被大量又不停咆哮的空間包圍。然後他認為思考這件事非常糟糕於是便突然中止了。
莎希莉和列施蜜站在一個蓋著防水布的物體旁邊,那個東西與一個棺材等長並且在一頭變得相當尖細。
琵雅向前走。「隨著雲威號的挫敗,屏障已變得薄弱。在幾個小時內,我們應該能夠使基嵐之心號穿透邊界,讓我們得以直擊執政院尖塔。一旦我們進入尖塔,我們認為這個就是破壞泰茲瑞計畫最好的方法。」
她把防水布往後拉。懸吊於天花板上的是一個閃閃發光、光滑、機鼻尖銳的飛行裝置,與基定的身高等長,後面還有個巨大的螺旋槳。
「列施蜜與莎希莉設計了一架特別改造過的振翼機,」琵雅說道。「它裝載了一個乙太干擾器,一種能夠使渡橋失能並且永遠阻止它運作的裝置。」
莎希莉在這個裝置的頂部打開了一個面板,顯露了錯綜複雜的內部結構。「這用上了我們所有的零件,但應該有效。干擾器將會產生一道一次性的能量衝擊,那將會破壞渡橋的內環。時空渡橋的結構看起來仍會是完整的,但它將會失去效用-它的中心機制被徹底摧毀了。泰茲瑞將什麼也不剩。」
列施蜜看似正準備好要赤手空拳地將這架振翼機往泰茲瑞扔去。「我稱它為吉拉波之望,」她強迫自己平靜地說道。
基定點了點頭。列施蜜對於她在博覽會中一切努力的下落不由得感到心煩意亂。現在她已將全副聰明才智投注於摧毀她的作品所變成的怪物-一個被特地建造來消滅她前一件作品且造型流暢優美的新發明。「它看起來相當迅速呀,」基定說道。
「迅速到足以超越一般的空中防衛,」列施蜜說道,「假設我們能距離尖塔近到足以發射它的話。」
「還有個問題-那座砲塔,」琵雅說道。「我們的亂匠聯絡人告訴我們執政院的神器師們已在尖塔基部設置了一座巨大的乙太充能大砲,而且它具有充分的精準度與射程來除掉任何會飛的東西。包括吉拉波之望。或基嵐之心號。」
「我們能夠切斷補給線嗎?」莎希莉問道。「再次耗竭他們的乙太?」
「他們將會預料到那件事,」琵雅說道。「我們一直看到許多巡衛正沿著主要的補給線巡邏。」
「這座砲塔,」莉蓮娜說道,一邊拔扯著指甲。「是否具有活人操作員呢?」
基定轉向她,因她具體指出活人的方式而感到惱火。「我們不傷害任何我們不需要傷害的人,莉蓮娜,」他說。「我希望我們能夠仔細考慮每一個選項。」
莉蓮娜把頭傾向一側,用一種對你的天真爛漫感到極其厭煩的表情刻劃著基定。
「我們不是為了要奪取這座城市市民的性命而來到這裡,」現在基定正對著眾人說道。「我們是來這裡阻止泰茲瑞的,而吉拉波之望就是我們阻止他的絕佳良機。但除非我們能夠破壞那座砲塔,不然我們在靠近之前就會被擊落了。」
「我或許有辦法能夠把它除掉,」琵雅說道。「但我將需要支援。一組地面部隊。」
「媽,我和妳一起去,」茜卓立刻說道。
如果茜卓離開的話,基定思考著該讓誰留在船上,以及他們的能力。他搖了搖頭。「我們在飛船上會需要用到妳的火焰,茜卓。在我們盤旋逼近的同時,我們將會面臨一群空中攻擊者。我們需要替吉拉波之望清出一條路來。」
「其實,我當時想到的是妮莎,」琵雅輕聲說道,一邊輕拍著茜卓的手。「某個能夠協助瞄準乙太管線的人。」
茜卓握起拳頭。基定幾乎沒聽見她那持續不斷的低語聲:「我需要在那裡。確保妳的安危。」
「妳是為了要保護我才想去那裡的嗎?」琵雅帶著淺淺的笑容低語著回應。
「我辜負過妳們一次,」茜卓說道。「妳和爸爸。我不會再讓它發生了。」
「我會和地面部隊一起行動,」阿耶尼說道。「別擔心,小蠟燭。我不會讓他們受到傷害。」
原本不滿地噘著嘴的茜卓突然快速、猛烈地抱了一下阿耶尼的腰,接著便環抱起雙臂。琵雅用慈愛的手摟著她的腰。
基定堅決地點了點頭。「接下來就是泰茲瑞本人的問題了。」
莉蓮娜抬起頭,突然感到有興趣。
「他會看見任何襲來的攻擊,」基定說道。「而且他將會立即破壞像吉拉波之望這樣的機械裝置。」
「把他留給我,」莉蓮娜說道。
基定十分謹慎。「我們只需要讓他分心。」
莉蓮娜調整了她的其中一條絲質手套。「我相信把血肉從你的骷髏上刮除會是一種非常有效的干擾方式。」
在靠近基定髮際線的部位隆起一條靜脈。「抱歉,」他向群眾說道。「你們其他人能否給我和莉蓮娜一點時間?」
其他人相互看了一眼後便窸窸窣窣地走上樓梯,只留下莉蓮娜與基定待在艙房裡。
待他們離去之後,莉蓮娜便拋下了那漫不經心的玩樂姿態。「我是你在這裡的首選而且你很清楚。你說過我們是來這裡阻止泰茲瑞的。所以就讓我們阻止他吧。」
「我們只是要讓泰茲瑞無法打開連通不同世界的門。」
莉蓮娜嘲弄地咯咯笑著。「只要泰茲瑞知道這個時空渡橋神器是可行的,他將會不擇手段地重建它。他會反覆製造這個東西,傷害任何他需要傷害的人,蹂躪每一個無辜的發明家世界直到他成功。」
「妳確定嗎?」
「那就是我會做的事。」
「我們會聯繫傑斯。他能夠對泰茲瑞的心靈做點什麼。」
莉蓮娜以驚人的惡意反駁著。「絕對不可能。他們上次相遇的時候,泰茲瑞折磨了-」她停了一下,使自己的表情恢復鎮定,然後繼續平靜地說道。「你不會希望讓這整個計畫的成敗取決於他們兩人,兩人一起,在一個攸關生死的情況下。」
基定皺起眉頭。看似傑斯總是個令莉蓮娜感到擔憂的話題。
「我去;讓我來干擾泰茲瑞,」莉蓮娜說道,「然後你們其他人向渡橋發射那個東西。那是你最好的選擇。它是你唯一的選擇。」
基定完全挺直了身體。「好吧。不過我要跟妳一起去。」
「不。實際上,你不可以去。」
「妳獨自追擊他」-無人觀護-「這件事免談。」
「這是唯一能夠成功的辦法啊。執政院會發現你並且派出那一區的每個打手。我能夠誘使泰茲瑞與我進行一場決鬥,這件事沒有其他人能夠辦到。」
「那麼我們就派妳帶著一樣武器過去。另一個干擾器,或是別的東西。妳用詭計混進去,然後由妳來阻止渡橋。」
莉蓮娜搖了搖頭。「發明家們早就說過他們使用了廚房裡的每一樣材料來做出這件法寶。而且要是泰茲瑞懷疑任何一種陷阱或埋伏,他就不會與我交手。我也將無法使其分心。我必須獨自前往,不攜帶武器,否則你的整個計畫將會瓦解。」
基定沉沉地吸了一口氣。儘管難受,他還是看見了她話裡的真實。「我要妳在殺害他之前仔細考慮過每一個選項。」
「當然,」莉蓮娜甜美地說道。
守護者聚集在一起是為了對抗相同的敵人,他心想著。並非所有事都得依照他的方式來進行。「我無法相信我竟然會同意這個提議。」
莉蓮娜輕拍著他壯碩的肩膀。「你已經考慮過每一個選項了。」
自從基嵐之心號將他們放在地表後已經過了快兩個小時。琵雅知道在這部份城市的街道標記上的名字,但現在她卻在充斥著執政院兵力的情況下幾乎認不出這些街道。不過,妮莎的眼睛能夠察覺到乙太管線的形狀,而阿耶尼的鼻子則會在他們太過靠近士兵時發出警告。他們的小小隊伍悄悄地沿著街道與小巷前進,避開了執政院的威脅。
在遠方,一束能量被射向空中,燒灼了一架亂匠旋翼機。從他們的據點上無法看見砲塔,但他們卻看見了它的射線是如何分解被它瞄準的一切。它讓亂匠駕手從破損的飛船上跳機逃生,並且將振翼機轉變成逐漸消散的乙太與煙霧污跡。
砲塔是他們的目標。但他們得先與一位亂匠聯絡人碰頭。
正當他們鬼鬼祟祟地從兩座執政院鑄造場之間穿過時,一個松鼠大小的機械獸從他們上方的一面窗戶裡探出了頭。它沿著磚頭向他們疾行,停了下來,接著傾斜了它那華麗的銅製頭飾。然後它沿著牆加速跑開並繞過了一個轉角。
「女士?」妮莎問道。
琵雅點了點頭,於是他們便跟著它走。
他們跟蹤它來到一組執政院建築的後門,並且停在一扇門邊。「在這裡面,」琵雅低聲說道。
「女士,那棟建築正位於主要的乙太管線上,」妮莎警告著。
阿耶尼嗅了一下門,一次後再嗅第二次以做確認,然後明顯地變得平靜下來。「是祖母。」
琵雅敲了門,接著奧薇亞帕西理便打開了門。她正對著他們三人微笑。
「包裹已準備就緒了嗎?」琵雅問道。
帕西理夫人歡迎他們進入這棟建築,同時那隻小型機械獸則跳上了她的肩膀。這個地方從外觀看起來像一間執政院倉庫,但內部卻是一間亂匠工作室以及發貨處。
這位年老的鑄生師帶他們來到一個幾乎跟這位老女士一樣大的金屬箱旁並輕拍了它一下。「都組裝完成並且準備寄出了。」
阿耶尼朝箱子皺起鼻子。「我們確定要這麼做嗎?」
「我想你會發現這就是我們得做的,」帕西理夫人說道。
阿耶尼往箱子處蹲下,準備要把這個沉重的東西舉到背上。但妮莎卻早已將它提起,而且它輕而易舉地便向上移動。「交給我吧,」她說。
阿耶尼眨了眨眼。然後點了點頭。「這裡面到底是什麼,祖母?」
「一件用來對抗執政院的武器,」帕西理夫人說道。「只有在你們靠近他們那座下流的砲塔時才能夠使用。」
琵雅擁抱了帕西理夫人。「謝謝妳,我的朋友。」
「路上小心。」
他們往回走出門口,卻發現街道上正充斥著許多亂匠發明家,全副武裝地帶著乙太驅動裝置。他們以整齊的陣形站立,凝視著琵雅,準備好接受指令。
「噢,而且我還聯絡了一些朋友,」帕西理夫人說道。
茜卓從船首拋出火焰衝擊波。一組針喙振翼機中隊,正準備要刺穿基嵐之心號的外殼,反而被茜卓的衝擊波擊中並且爆炸。被炸裂的碎片飛散。她勝利地用腳跟向後轉,但她卻感覺到自己的膝蓋發軟,接著便開始搖晃。
莎希莉,正位於她身旁的船頭處,穩住了她的身體。「妳還好嗎?」
「沒事的,」茜卓宛如咒罵般地說著,幾乎更像是對自己那疲累的身體而不是對莎希莉說。她朝上瞥了一眼。「更多逼近的-」
另一波密集的火力向她們襲來,但莎希莉卻放出一道咒語,神奇地把他們那精緻的金屬轉化為笨重的鉛塊。振翼機開始搖擺,左右衝撞,接著無用地撞上基嵐之心號的外殼,鬆軟無力又鈍挫。
「妳很行嘛,」當飛船的路徑一被淨空之後,茜卓便如此說道。「有考慮過把那些天賦帶到卡拉德許以外的地方嗎?我們可以使用妳的才能呢。」她用手重重地捶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可惡,我聽起來就跟基定一樣。」
莎希莉露出笑容。她眺望著遠方的尖塔,現在已完全展現在她眼前。「我不知道。此時此刻,我只關心這裡的抗爭,就在我們的世界。」
「我們會阻止泰茲瑞。然後這一切都將會結束。它會的。我或許不擅於發表演說,但我確實如此相信著。」
「妳比妳自己認為的更會激勵人心呀。」她抽出一副望遠鏡,但卻在手中把它翻轉過來而非置於眼前觀看,同時基嵐之心號的引擎聲則在她腳底嗡嗡作響。「不過,有太多人跟隨那個暴君了。毫不懷疑。他現身,然後人們就讓他掌控他想要的一切。妳是否曾感覺到整個世界都在與妳為敵呢?」
「通常感到每個世界都在與我為敵。但我懂妳的意思。」
「即便我們設法阻止他…我不知道。在外界還有許多威脅,就在卡拉德許之外。泰茲瑞就是個證明。但這裡也會有工作需要完成。」
茜卓聳了聳肩。「如果妳改變心意的話。」她想起當時基定與傑斯穿越時空抵達瑞格沙,尋求她的協助以對抗奧札奇。她一開始也拒絕了他們的邀約。離開家園,無論你認定的家園在何處,從來就不是個容易的事。
「很遺憾關於妳父親的事,」莎希莉不由自主地說出。「我記得當他…當他過世的時候曾聽過這件事。當時我年紀很小,就跟妳一樣。」她透過望遠鏡看著尖塔的方向。「這個時候,他的話一定能帶給妳許多幫助。」
「謝謝妳,」茜卓說道。「他一定也會覺得妳很了不起。」
基定從下方的梯子爬上來。「執政院的防禦正在崩壞,」他說。「莉蓮娜已開始她的滲透行動,而且地面部隊也已佈署完成。吉拉波之望已經準備好了嗎?」
「我已經檢查過三遍了,」莎希莉回覆道。「而乙太尖塔就在正前方。我們的目標在望。」
茜卓輕拍了一下基定的肩膀。「我們真的會成功嗎?」
「只要我們在地面的朋友們能夠及時破壞那座大砲。」
茜卓堅定地點了點頭。「他們會的。」
基嵐之心號顫抖了一下,因船尾的劇烈碰撞而震動。
莎希莉與基定互看了一眼。「那是什麼?」
「大概只是…亂流吧,」茜卓說道。
基定評估著那個理論,並揚起了一邊的眉毛。
「一隻迷途的遷徙大雁嗎?」她聳了聳肩。
莎希莉眨了眨眼,因這份不祥理論所蘊含更嚴重的程度而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一個極高巨人的頭蓋骨-很好,我會去一探究竟。」
砲塔被包圍了。輪足守護機械獸。裝載了武器的護寧機械正保護著乙太管線。由執政院駕駛的載具在它們的輪胎底下輾磨著鑲嵌的街道。
琵雅大聲地發號施令。妮莎把那個巨大的金屬容器放在街上,而琵雅則在它周圍築起一道防禦網。阿耶尼帶著他的雙頭斧向前衝,撞開一個機械獸並把另一個劈成兩半。妮莎舉起手杖,街道也隨著下方延展的大地而變得彎曲,並綻放出一張誘捕藤蔓羅網。當一個機械獸被擊倒時,亂匠發明家便攀爬到它身上,一邊佈署著失靈鎚與束縛陷阱。
砲塔轉向地面。它閃耀著藍色的熱能,然後,隨著一位官員的手部動作,開火。光束炙烤了街道,留下一個由鵝卵石圍出的坑洞。琵雅的亂匠們自衝擊處四散,但也只是驚險地避開了。
在他們面前矗立著一個搖擺的巨型護寧機械,它的底盤正結附著一面自它的肩膀延伸至胎面上的紅色執政院旗幟。它站在他們與砲台基部之間,從腰部的位置不停旋轉著以偵測敵人。從位於原本應該是那個東西的頭部的平台上,執政院士兵們以發射器瞄準,對群眾射出一發發的帶刺飛鏢。琵雅大喊並用手指著它。
一個年輕的妖精向前急衝並鑽進了護寧機械的支架下方。她用匕首迅速地劃出一道弧線並發出勝利的笑聲,接著便割破了一條位於底盤下的脆弱燃料管線。但當她轉身準備要往回衝刺離開它的路線時,它胎面上的尖刺鉤住了她上衣的一部分並加以拉扯。她失足滾向一側,在她掙扎著讓自己脫身的同時也被拉往了尖刺的方向。
琵雅聽見阿耶尼大喊著,「影刃!」
在茜卓跟著天然乙太濃霧走下進入船艙時,一千個戰鬥或逃跑的細微脈衝正在戳刺著她的脊椎。霧氣吞沒了樓梯的底層,而且她聽見了一道尖嘯嘶聲-是當她登上一艘由乙太驅動,並且位於空中數百呎的載具時絕對不想聽見的那種聲音。
她直到進入放置吉拉波之望的船艙時才看見那位闖入者。多溫班恩就站在那裡,周圍的一切幾乎被乙太蒸汽所遮蔽。
「當我第一次前去拜訪妳和妳的同伴時,納拉修行僧,」多溫說道,「我曾計畫要徵召妳的協助。現在我才明白我的計畫具有嚴重的瑕疵。」
透過蒸汽,茜卓能夠看見檢修孔塞。某種機械夾鉗已在飛船腹部切開了一個整齊的洞口並且能夠讓一個人進入飛船中。接著夾鉗再次密封船殼,但一條燃料導管已被切斷,而這條斷裂的管線正在把乙太噴灑得到處都是。
茜卓拉緊她的手套並向他走近。「滾出我爸的船。」
多溫拿起一對鉗子。被溫柔地夾在鉗子的細長下顎之間的是一塊破損的金屬,內含一件小巧、強大模塊的絲金小籠。它取自於乙太干擾器-吉拉波之望最重要的一個零件。而就在茜卓認出它的當下,多溫把它夾碎了。
「不!」茜卓吶喊著。
「我的過錯現在已被彌補,」多溫說道。「而且我已經發現妳計畫裡的缺陷-一個單一、獨特、易於摧毀的機制,也是妳整個行動過程的關鍵。」
它不只是干擾器的核心。透過乙太濃霧,她能夠看見吉拉波之望的內部構造濺灑得到處都是。
茜卓把自己包覆在火焰裡並朝多溫衝去。
護寧機械持續筆直地朝亂匠們高速衝去。影刃一定是切斷了一條操縱纜而非能源線。跟著它一起奔跑,影刃試著要撕下她的上衣,但齒輪卻緊咬著袖子,使她的手臂被危險地拉近那不停啃咬的輪子。
阿耶尼咆哮了一聲便提起斧頭衝向這位妖精。他用斧頭前端拍落了執政院的拋射物轟擊,並以連續的動作劈過護寧機械的胎面以救出影刃。
「白貓!」影刃大喊著。「謝謝你-啊啊!」
雖然她的上衣已經掙脫,但這個載具腹部的輾磨機制仍持續滾動壓過他們,輪齒正威脅著要像刀刃般地撕裂他們的肌膚。阿耶尼用自己的身體掩護她。他們全身緊繃,在黑暗將他們吞噬的同時等待著那壓碎一切的重量-
-然後卻出現了亮光。當護寧機械歪曲著往側面傾倒時,金屬發出了刺耳的聲響,一個胎面在街上緩慢地滾動著並竄出火花,而另一個則在半空中空轉著。妮莎站在底盤下方,雙手抬起這隻巨大的機械野獸,一團宛如肌肉般糾結的藤蔓扭曲纏繞著她的身體以從地面撐起她的力量。
阿耶尼和影刃翻滾著跳出。當他們跑開時,妮莎重重地把護寧機械拋在地上。運轉機制嘎嘎作響,齒輪熔化並冒出火花,而護寧機械則突然向左轉並傾斜地撞上一棟建築物。
「把包裹帶上來!」琵雅呼喊著。
清除了護寧機械,他們暫時能夠清楚地看見砲塔的基部-但砲塔也能夠清楚地看見他們。當砲台向下轉動以瞄準他們時,發明家們急忙帶著容器衝向前並把它丟在砲塔的正下方,而產生作用的那一端現在正發出充能乙太的光芒。
「釋放!」琵雅大聲叫喚。
發明家們猛拉了一下容器的釋放扣環。鎖頭咔一聲地打開而接合處也彼此分開,一開始只傳出了一些怪異的鼻息、咕噥,以及許多小爪子的摩擦聲。
砲塔的充能機制開始高速運轉並發出能量的鳴響。聚焦的末端因沸騰空氣的熱度而裂響著。亂匠發明家們在光束即將發射的同時四散逃逸。
鎖頭解開並且容器的四面已完全敞開。幾十隻怪靈蜂擁而出。
牠們立刻就湧上街道,口鼻部都朝向了砲塔。
「發射!」砲塔指揮官大喊著。
但已經太遲了。怪靈們湧上支柱,用牠們的酸性口水腐蝕著它的金屬。砲台開火,在街上炸出一個冒著煙的洞口,但同時怪靈們正挖開了絲金管線與乙太槽,狼吞虎嚥著砲塔那豐富的乙太貯量。
士兵們嘗試以擲鏢器與出鞘的武器來阻擋牠們,但很快地他們的策略就改為尋找所有可能的逃生口了。
整個行動成了一場怪靈饗宴。被撕裂而且枯竭,砲塔變得一片漆黑而且砲台也逐漸下垂,毫無乙太並且失去了效用。
亂匠們欣喜地歡呼著。
琵雅露出得意的笑容,一邊朝她的地面部隊點頭致意。「那就是我們負責的部份,」她說。她抬頭望著天空。「現在一切都得仰賴吉拉波之望了。」
沒救了。這架改裝振翼機的外殼雖然完整,但已經無所謂了-它那珍貴、精緻的搭載物已經損毀。
茜卓朝吉拉波之望後方拋出一連串火焰,試著要迫使闖入者多溫退回到船艙裡,但她在煙霧繚繞的房間中幾乎看不見東西。她狂亂地擊發,暫時照亮了她往多溫逼近的路,但她卻只成功地點燃了基嵐之心號的一小部分。多溫躲過了她的每一發咒語。
「這艘飛船已損失了大量的燃料供給,」多溫平靜地說道。「為了你們的安全,我會建議你們儘快降落。」
茜卓無法擊中她看不見的東西。她憤怒地戴上護目鏡,卻只看到多溫正微微地彎身行了個禮。
「在那個時候,船員們應當開始進行適當的疏散方案,」他說。「再會了。」
然後他開始閃爍消逝。他正在穿梭時空離去。
「不!」茜卓拋出最後一發火焰,但它卻穿越了維多肯那漸漸消失的形體。他離開了。
在她身後,她聽見莎希莉衝下樓梯跑進船艙的聲音。「船員說我們正在滲漏乙太,這底下發生了什麼-」她一定看見了那架被挖空的振翼機,因為她打斷了自己的話。「噢不!噢不,噢不…」
茜卓張開嘴巴,發出了比起詞彙更像是一團含糊的聲音。
基定跟著其他人一起來到船艙裡。基定對損害進行清點:吉拉波之望的底盤像個屍體般地被撕開了。干擾器的碎片四散於船艙裡,就像被啄得到處都是的內臟。莎希莉已倉促地將基嵐之心號的乙太管線焊接起來,但管線的連接處仍嘶嘶地響著。整艘飛船隆隆作響,而高度鈴則不停地發出高頻刺耳的警報聲。
茜卓用指關節敲了一下這架振翼機。「所以,」她咬牙切齒地說道。「我們還能夠發射它嗎?」
「它或許還可以飛,」莎希莉說道。「但有什麼用呢?少了干擾器,它就只是個空殼。」
茜卓臉色一沉。「或許我們應該直接衝撞渡橋。」
基定正準備要反對,但莎希莉卻搶先他一步。「無濟於事,」她說。「多溫已經破壞了燃料系統。 基嵐之心號正在迅速衰弱中。我們能夠進入射程範圍,但速度卻跟不上。除了振翼機別無他法。」
「但它現在已經無法引爆了,」茜卓說道。
眾人將目光移向基定。他深吸了一口氣,試圖但卻想不出一個不讓人們聽見這份悲慘真相的方法。「我們得取消行動,」他說。「我們得想想別的辦法。」
列施蜜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可是莉蓮娜還在那裡呀。」
「我媽也是啊!」茜卓說道。「還有妮莎,還有阿耶尼!其他亂匠們!我們的朋友以及我們的家人都正指望著我們啊。」
「我們不會有另一個機會的,」莎希莉喃喃自語著。
基定環抱雙臂並看著天花板。他希望自己能夠把這世界上的每一個人撈起來放在這艘飛船上,然後伸出手臂圍住這整個東西。將所有柔軟的人們包覆在一個無法穿透的擁抱裡。在他生命中的每一個人看似總會陷入證明他們有多脆弱的情境中。
茜卓用手滑過那光滑的振翼機底盤表面。「我有個非常、非常糟的主意。」她瞥了基定一眼,然後把頭探入振翼機的艙口。
「妳到底在-?」基定開始說話。而在他追隨了她的思考流程後,他抬起雙手。「不。什麼?不行。茜卓。絕對不可以。」
「那可能有用,」茜卓說道,她的聲音迴盪在內部的密室裡。她突然把頭伸出來。她臉上掛著小茜卓那半笑不笑的表情,但她卻也在顫抖著。「從近距離,我能夠成為那個干擾器。當我與巴羅戰鬥時,就在妮莎把我拉離戰場之前,我當時正準備要完成一道咒語…」她停了下來,呼吸變得劇烈又急促。「小傢伙。大爆炸。」
基定搖了搖頭,試著把這個主意宛若燭煙般地揮散。「那不會發生的。大家-我要其他的選項,立刻。」
但茜卓卻早已開始爬進吉拉波之望那被挖空的內部,把四肢縮在裡面就跟一隻蜘蛛蟹一樣。
「快出來,可惡!」基定咆哮著。「絕對不行。那甚至根本就不會-不會成功啊。」他恨自己竟是如此地無法使人信服。
莎希莉側眼看著列施蜜。「我們得為不同的阻礙做出相應的調整…」列施蜜點了點頭。「而且我們會在鼻錐部多墊一些東西,當然,以儘可能地吸收衝擊…某種絲金繫帶嗎?」
茜卓的聲音自振翼機內部傳來。「不要鼻錐部。」當她從內側踹了振翼機的銅製鼻尖一腳時,發出了哐噹一聲。哐噹。她的腳從振翼機前端竄出。哐噹。
基定感到難以置信地大笑著。「茜卓!妳會變成牆上的一灘污漬的!光是衝擊就足以殺死妳了。」
茜卓的臉突然從振翼機裡冒出來。她並沒有在笑。「他們已經替我們清出一條路。他們正仰賴著我們。若非現在行動,就永遠也別想了。」她聳了聳肩。「我選擇現在。」
這個策略已經超越了荒謬的界線。茜卓能夠造成一場大爆炸,這甚至還稱不上是聰明的臨時計畫。它是個無用的自殺行為。為什麼她甚至會考慮-
基定的心因她而緊縮。當然。他們正位於的時空-他們所搭乘的這艘飛船的名字。當然她會認為自己有責任。「茜卓,」他說道,儘可能地小心。「這一切都無法讓你的父親復生。」
沒有煙火術出現。就只有一連串平穩的話語回擊。「你可以閉上你那可惡的嘴不要談論我的父親。」接著她戴上了護目鏡。
基定往後退一步。莎希莉與列施蜜互看一眼,同時並且默默地驚叫了一聲。
「很抱歉,」基定說道。「只不過…這不是妳證明自己的好時機。妳很疲倦。妳早已耗費太多憤怒。」
茜卓就只是透過護目鏡的鏡片看著他。「我的憤怒是一種可再生的資源。」
「我們可以找出另一種方法。」
「如果你可以想出一種的話,告訴我。我要去。」
莎希莉與列施蜜早已拿著焊槍與廢料準備改造這架振翼機。
基定思索著眼前的景象很長一段時間,試圖凍結這個糟糕的情況以免它再出任何差錯。他在船艙裡踱步,一邊繞行著這架振翼機。他把頭探入振翼機的內部密室,在茜卓的存在下探查內部空間的規格,並進行評估。他嘆了一口氣,環顧四周尋找任何不同的答案。
最後,他從腰帶上解開他的軟劍並把它掛在牆上。他注視著茜卓。
「我不會讓妳一個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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