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故事寂靜時刻

泰茲瑞與琵雅納拉那場噩夢般的對決,只是未來那些更加恐怖的事件開端而已。當吉拉波與守護者們無暇他顧的時候,執政院的執法官們將獲勝的發明家與他們的發明挾至尖塔研發館,一個發明家們從未聽聞的地方。其中也包括了妖精乙太預言師列施蜜,她認為自己贏得了一生一次的良機來在執政院的支持下研發她的物質傳輸器。而她即將了解到真相…


「乙太焊槍,」列施蜜說,在一陣響聲與輕敲三下之後,車間助手自動機鏗鏗運轉著。

「謝謝。」列施蜜的手指在接過工具時刷過了自動機小小的金屬爪。「這樣就可以了。」它唧唧了兩聲後回到了一塵不染的尖塔研發館角落。列施蜜的眼神隨著一起移動,渴望著,但沒有見到好奇的神情,沒有發人深省的評論,也不是那個可靠的存在。

列施蜜嘆了口氣;她是如此地想念著自己的維多肯助手米圖。如果他可以看到傳輸器現在的樣子,他會跪在那道遠遠比他們所建造的環圈還要高聳數個等級的拱門之前。當他檢查可拆卸的模塊核心時,他會一次又一次快速地眨眼。他肯定會為錯過了實驗而難過,但他的沮喪隨即會因為能在工作日誌上大寫特寫而雲淡風輕。米圖從不讓他的情緒影響工作。列施蜜至今仍未精通此一絕藝。

即便她已將最後一個乙太模塊焊接到位,她的心情也拒絕好轉。她現在正想著他,列施蜜十分確定沒有什麼能夠動搖她的精神,除非她的朋友在門前現身。但是,這似乎越來越不可能發生。從她要求讓米圖加入已經過了四個星期,而且只要一有機會,她都會提醒工作人員這個要求。但他們的回覆總是一模一樣:「請妳專注於發明,其他的事情我們會處理。」

在大多數方面他們做到了。自從列施蜜到達研發館以來,每分每秒都被最大化的利用並且受到極度重視;在她的贊助人泰茲瑞的命令下,她被一群周到的自動機與執政院工作人員們照料著,滿足她一切的需求。他們提供有著茴香、孜然、與薑黃香氣的熱騰騰膳食,以及有著百合花芳香的乾淨衣服。他們調整溫度、乙太壓力與濕度。純淨無瑕的金色收納盒與車間的牆面等長,裡面的東西持續性的被補充並且保證品質。每天早上都會看到一組排列完美、閃閃發亮的全新工具,等著列施蜜首次啟用。這一切比她要求的還要更多,但是…

環視四周,列施蜜好奇其他的發明家是否和她一樣感受到孤獨。如果可以的話她早就開口問了,但在工作時間不允許交談。泰茲瑞要求一個安靜並專注於生產力的氛圍。他常常提醒他們,「空洞的瞎聊是不被允許的。你們之中如果有任何人偏好無腦閒聊更甚於發明,我會將他趕出研發館,讓他成為外界愚蠢群眾的一份子。」

唯一被允許的討論是關於發明。但在泰茲瑞的第一次進度檢查之後,這一切也不復存在。航空工匠莎娜的工作站那空蕩蕩的景象,摧毀了任何公平贏家之間所萌發的夥伴精神。這對於他們之中的每個人來說,都是一生一次的機會,但最終只有一個發明家的夢想能夠實現。

列施蜜完成了焊接並關閉了拱門上的入口面板。在裙子上抹了抹手,她回去仔細檢查傳輸器,就如同她知道泰茲瑞會做的一樣;她確定自己不會是下一個在空蕩的工作檯上被遺忘的名字。結構的完整性十分合理、支撐到位,每一個乙太管線的連接處都經過強化。她往桌子上的時計看了一眼,他隨時可能到來。她告訴自己她準備好了。我值得留在這裡。她想要如此相信著。

研發館的門嘶嘶開啟,列施蜜屏住呼吸。

被一群穿著執政院裝飾袍的隨從簇擁著,泰茲瑞走了進來。

他的入場與對一群進食中的怪靈照明有著同樣的效果。研發館中的一切動作都停止了。房間裡所有的眼睛都集中在這位有著一隻金屬手臂的男人身上。

我值得留在這裡

「進度。」隨著泰茲瑞在拋光地板上行走,他的腳步聲迴盪著。「給我看進度。」他轉向一個矮人,列施蜜最近才知道他的名字叫巴文。這位金屬工匠以他的巨大自動機聞名,它們的組構精巧並能回應非語言的指示。他在博覽會中以高聳的組構體在所有參賽者中拿下第四名。「哦?」泰茲瑞傾身。「我沒多少時間。」

「是的。」巴文對著他的發明指手畫腳。「從上次以來我取得了很大的進展。我升級了扳手附件的功能。他現在能夠承受的負載超過-」

「升級?」泰茲瑞的語調讓列施蜜畏懼。「我對你的升級不感興趣,我只在乎你有沒有做出新東西。」

「噢…」巴文交替的踱著腳。「關節處都是全新安裝的。你對於增加最大負載的要求代表我必須確保軸承不會因為施力而碎裂,像是在-」他目瞪口呆地望著他的發明。

泰茲瑞用自己的爪子抓住了自動機左臂末端的巨大手掌,並且將其手臂向後折彎到關節處。金屬像紙一般的皺縮,像受傷的動物一般尖叫、悲鳴。列施蜜從來沒有見過有人不用工具,像那樣子的折彎金屬。泰茲瑞的金屬爪在窗戶透入的光線下閃爍,列施蜜的背脊感到一陣顫慄。

他退後一步,歪著頭,好像在打量一件藝術品。「軸承被壓碎了。你說你升級過,所以它們不會碎裂。」

巴文臉色慘白。「是的,泰茲瑞,但那是在正常使用的情況-」

「你失敗了,滾出去。」

其它工作站中傳出一陣集體驚呼。

但是,大執政官,拜託,我-」

「滾、出、去。」泰茲瑞用長長的金屬手指往門一指。「帶走。」

三個工作人員以突然但協調的動作回應指示,與一組連結運作的自動機截然不同。

「等等。」巴文掙扎著反抗。「我的發明!我的發明怎麼辦?」

「這塊垃圾不是屬於你的。」泰茲瑞踢了自動機。「所有在這個研發館製作的東西都屬於執政院。」

「不!」巴文緊抓著門框,但工作人員將它的手臂扳向身後。「求求你!」他哭了。「這是我僅有的一切。求求你,讓我帶走它。」當他被拉進大廳時,他令人心碎的哀求聲仍迴盪在充滿濃濃潤滑油味道的空氣中。

列施蜜把手伸向她傳輸器突出的金屬框架。她緊緊握著,指關節發白,彷彿這樣握著就可以避免與她的創造品分離似的。

「令人失望,」泰茲瑞低聲咕噥。然後大聲起來,「進度!這個要求過份嗎?你們都是發明家,不是嗎?」當他沿著研發館的主通道走下來時,游移的雙眼像是馬尾巴上的蒼蠅。「你們是要告訴我這世界最好的人才就只有這樣嗎?我把不可思議的發明家博覽會中的勝利者齊聚於此,然後他們做出了什麼?一堆又一堆的垃圾。」他來到了列施蜜的工作站。「妳應該是個天才,但我還沒看到證據證明妳與這一屋子蠢蛋有任何不同。」他的眼睛很寬,閃亮著紅色的血管,並且直接鎖定在列施蜜身上。「給我看進度,否則滾!」

列施蜜抬頭看著她那位正在大力喘息的贊助人,無法移動、也無法呼吸,她的頭腦最後終於聚集了足夠的意識發出靜靜的低語,我值得留在這裡。她吸了一口氣。她已經為了他的憤怒做好準備,這不是什麼新鮮事了,她知道他該做些什麼。她必須專注於她的發明,她的作品自己會說話。在一些努力之後,她拉開了與泰茲瑞的距離。現在只剩我們了。她最後又緊握了一下傳輸器的拱門。讓他瞧瞧我們的本事

列施蜜清了清喉嚨。「擴大作業完成了。你現在看到的是新的框體,由它的大小便可得知,它將能夠移動和巨械同等大小的物件,就如同你所要求的。金屬經過三重強化,以承受在非線性傳送固態物質時所產生的剪力摩擦。乙太鷹架的結構已擴張,以適應傳送體積的增加。初步的測試已經取得了很大的成功。」當說明完畢時,她倒抽了一口氣然後屏住呼吸。

「這倒是有一些進度。」泰茲瑞的聲音短促,但不帶著憤怒。列施蜜讓自己恢復呼吸。但她所感受到的安全感是個錯覺,快速地消褪,泰茲瑞的怒氣又上來了。「但一些進度並不足夠!你們這些傢伙整天在這裡都在做些什麼?你們在浪費我的時間。模塊核心在哪?」

列施蜜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她知道她的答案無法讓人滿意。「我已經開始製作了,但是-」

「開始?開始!它應該已經要完成了。」

列施蜜倒退。「沒有時間,過去的幾週一直致力於擴大作業,然而模塊核心需要-」

「藉口。」泰茲瑞揮了揮他有血有肉的那隻手。「很差的藉口。妳做起來像是我每一個簡單的要求都極度不可能似的。但我是你的贊助人。而妳是發明家博覽會的勝利者、妳是冠軍!我對你要求最高,但這絕非不公。我相信其他人也會同意的。」沒有人吐出任何一個字。「我需要完整的模塊核心。這是最高優先事項,妳明白嗎?」

「是,」列施蜜應對。「還有幾個問題必須處理,但它可以上軌道,在你提出的期限之前完成。」

「哦,所以現在滿足最低需求是件可以吹噓的事情囉?」

「不是的-不。它應該要提前完成。我只是需要處理我們將外部焦點從主要傳送物件解構時所產生的反饋。」

「反饋?」泰茲瑞眉毛一皺。「是的,就在片刻之前,我還以為妳確實是個有才能的發明家。妳的頭腦是如此不發達、幾乎可以說是無用。」他將金屬手指放在傳輸器的絲金上,那聲響讓列施蜜牙痛。「妳在這邊製作的是非線性傳送,但一直以來卻以線性定律的方式思考。思考一下。在一個多維空間中,摩擦會發生什麼事?」

即使她試圖打斷他,列施蜜的心裡卻已經開始斟酌他所提出的問題;她不得不沉思一個科學上的困境。起初她並沒有意識到這代表什麼,但隨即為之動搖;她不由自主的開始喘息。

「噢,可不是嗎,她終於懂了,」泰茲瑞嘲弄著。

列施蜜幾乎無法注意到他的嘲笑;她沉浸在深度思考之中,正處於突破的臨界點。「如果我將一個衰減裝置放入乙太迴路中,它能讓外部焦點與起始點和目標點互相傳遞,而不使功率電容器過載,然後-」

「然後這會成功,」泰茲瑞說。「當然會的。」

列施蜜的心裡不斷地計算。「我們需要更多的乙太。至少兩倍以適應增加的空間維度。」

「可以。」泰茲瑞看似隨機的望向一群工作人員。「將研發館的乙太供給增加三倍。」

「好的,大執政官。」距離最近的工作人員點了點頭。

「呃。」第二位工作人員往前站,清了清她的喉嚨。「必須提醒的是,這種規模的增加將會需要大幅度的改變目前對於許多其他區域的供應配置。這可能會產生問題,如果-」

「我不覺得有問題,」泰茲瑞打斷她。

「好的,只是-」

「沒有藉口!」泰茲瑞鬢角的血管跳動著。他深吸一口氣然後降低了音量。「聽著。沒有事情比我們在這間研發館內的一切工作更加重要。這是執政院的首要任務。懂了嗎?」

工作人員順了順她的長袍。「好的,大執政官,但是-」

「出去。」泰茲瑞對著門揮了揮手。

「出去?」工作人員沮喪的往後退。

「是的。妳被開除了。」她僵在原地。「這裡不再需要妳了。」她仍然沒有移動。「帶走。」泰茲瑞指示,離她最近的工作人員開始動作,抓住她的手臂送她離開。「然後增加乙太供給。」

「是的,大執政官。」

泰茲瑞轉向她時列施蜜仍喘息著。「如果其他區域需要乙太,我可以-」

「不!」泰茲瑞用他的金屬手敲打傳輸器的拱門。「是唯一重要的事。妳會得到妳需要的,足以讓時程加速的乙太量。當我回來進行下一次進度檢查時,妳會把那塊垃圾移動,」他指向巴文的巨大自動機,「穿過研發館。」

列施蜜忍氣吞聲,試圖點點頭。

「如果做不到,妳的開發會被終止。」泰茲瑞步向大門,他的雙腳在拋光地板上急行。剩下的工作人員也隨他離開。

列施蜜所有的力量都被抽乾了。「終止」二字在她的腦中迴響。低語聲在她的後頸部流竄,迷惘的眼神跟著她,隨著她移動工作桌,並且把整個人沉入椅中。它應該是這樣的嗎?在她的桌上,牆邊還放著她原來的傳輸器環圈。她用手指撫過它的絲金。

當她把它帶進來時,她預期這將是自己在這裡工作的靈感來源。她曾經充滿希望,在那一刻無比自豪。她覺得夢想即將成真。現在呢?列施蜜長而慢的呼出一口氣。她準備改變世界,這仍然是她的目標。這是屬於她的機會。她不會浪費。


四週後

如果她的贊助人身上沒有什麼值得提的優點,列施蜜至少還有一事可說:她從來沒被逼得這麼緊過。

她時常好奇如果沒有泰茲瑞對她熟練地施加壓力,過去幾週她與她的傳輸器的進展將會如何。如果她沒有調整她的時間表為每四個晚上有三天工作到天亮,如果她沒有開始改用那自動機送來的固體條狀食物來解決三餐,它們干擾工作的時間只夠讓她咬個一口,如果她沒有接受最小次數的沐浴,僅能剛好維持惡臭的等級比貓猴略低-她都不可能有如今的進展,現在,她即將把最後一個組件放入她的傑作之中。

列施蜜懸在靠近傳輸器拱門頂端的挽具中,一手拿著乙太焊槍、另一手則是傳感模塊。整個研發館除了高熱乙太的嘶嘶聲外一片寂靜,泰茲瑞最後一次出現的隔天,所有其他的發明家都被從尖塔研發館中移出。「到一個新地方,」其中一位工作人員如此保證,但列施蜜並不相信。

她很想說自己想念他們,但事實上,她並沒有真正感受到他們的離開。一如既往地寂靜與孤立。她唯一想念的人是米圖。

她的焊接線重合,在傳感器周圍形成完整圓圈,然後列施蜜輕拂開關以關閉乙太流動。隨著加熱的金屬冷卻下來,她靠在挽具上檢查她的工作。就是這樣,她完成了。

這看似不可能,但卻是真的。「它完成了。」這句話只有一口氣,但卻充溢了整個研發館。一陣紅暈突然地在列施蜜臉頰上綻放,她的胸口湧出一陣激動。「它完成了!」她讓自己的頭往後倒並把雙手大大伸展,懸在她的挽具上。隨著她在自己作品的影子中晃動,支撐著她的彈力纜線在開懷的笑聲中反彈著。

她發出一聲歡呼。她的作品美麗極了。在這場完成它的戰役之中,她從來沒有停下來好好看過它,不曾像現在這樣看著。這塊金屬的弧度,支撐著發光藍色乙太管線的華麗絲金,如此壯闊。它迷人;令人無法抗拒;它就是一切。

一道陽光掠過她最後焊出的那道完美線條,列施蜜允許自己笑了。隨著她的嘴唇向上彎起,她意識到這是件她們好一陣子沒有做的事。是時候可以笑了。是時候可以呼吸了。是時候了-全部一起來吧,她全身繃緊。「太陽!」已經是早上了。進度檢查的早晨。泰茲瑞應該已經在前來的途中。

列施蜜用不耐煩的雙手鬆開了她的長袍並滑降,她的雙腳晃動,在碰到地面之前就急著想找支撐。

「乙太夾鉗!」她叫著。助手自動機跳起來並隨著她的指令衝向工具架。傳輸器可能已經完成了,但它尚未準備好進行展示。她還沒有設定目標的傳送位置。她在測試中運送了一些像鑷子與扳手之類的小東西到他桌子旁邊的盒子中,但如果她把巴文的大型自動機送過去,它會毀掉那個盒子,壓壞她的桌子,多半還會打破它後面的窗戶。這會是場災難,是她無論如何都想要避免的那種。

小小的自動機輕巧的掠過並且向上伸展,握住了乙太夾鉗。列施蜜毫無困難的脫下挽具,抓住了乙太夾鉗,跪在模塊核心旁,把她的雙手伸入內部的乙太結構中。

她用來移動物質的基本原理與原始的傳輸器相同;起點是高聳的傳輸器拱門,就如同傳輸器環圈做的一樣,而目標位置是她在三維空間中選擇的任何地方。拱門與環圈之間的差別在於拱門仰賴來自多個幻影維度的靈氣以提供從起點到目標的輸送路徑。這意味著傳輸的速度會隨著物件的體積而指數性的增大。

張開手指,列施蜜碰觸到了模塊核心內的多維度乙太投影,探索著它的架構,那是種大通聯乙太模式的一比一呈現。她能夠感受到通聯的一部份立即在研發館中圍繞著她,而其他的一切變得模糊且失焦。這樣很好;她所需要做的只是在核心中把目標點定位在研發館的另一頭。而她必須要快。

「來吧,來吧。」她在感受著她所需要的乙太連結之精華;這同時需要她的物理知覺去碰觸、以及她對於通聯的深度感知。當她閉上眼睛,她能夠透過她的心靈之眼看見。就好像她正在看著一個褪色、飄渺的藍色研發館畫像。她操作投影集中在她所要的焦點,直到-「就是這樣!」當她的手指掠過它,就好像她在那邊一樣;在那麼一瞬間,她感受到自己就站在研發館的另一頭。

「現在帶你通過。」她引導著非實體的投影,將其繞過模塊核心中幻影維度的架構,將她拉向代表起始點的定錨。一但她將起始點與目標點連接,傳輸器將能夠將巴文的自動機移動橫越整個研發館。事實上,他不像是在移動任何東西,而是將空間維度折疊去將兩個位置重合。多麼驚人的可能性!

通過內部乙太結構的半路上,對目標點的投影纏在了某個東西上面。列施蜜幾乎要握不住它。「不,不,不是現在」她使投影彎曲,用溫柔的曳引支撐它。它被其中一個幻影維度所捕捉。「我們沒有時間處理這個。」她加大了曳引的力道、更用力、用力-她的手滑掉了。突然間一切都感覺不對勁。她被嚴重的暈眩感襲擊,她試著離開,但某個抓著她的東西太過強壯。

這像是跳進一個裝滿冰水的浴缸。

要是她能發出聲音的話一定會驚聲尖叫-只要她能確認聲音該從身體的何處發出。但她找不到自己的雙唇、肺、或是她身體的任何部份。她所知道的只是眾多的維度。它們不再是幻影,不再是方程式中的變數。它們是真實的。而且好多好多。

列施蜜感覺自己如此渺小,不過她的精華卻有著浩瀚無垠的感受。

她想必就被吊在那裡,暫停了,被敬畏與驚奇所淹沒了一段時間,但是她並沒有概念究竟過了多久。時間不再具有意義。

然後她開始移動。或至少她周遭的景象正在不停變換。對移動的感知缺乏,但這些訊息卻令人感到無法抗拒。她看著一個城市景觀,沒有任何建築看起來是熟悉的。形狀、顏色、建築,都令人充滿好奇。然後她在一個森林裡,或多半是個叢林,充滿了像是在競爭統治權的藤蔓與闊葉植物。她瞥見一塊巨大的岩石被切割成鑽石的形狀;它懸掛在空中,彷彿重力不存在般的靜止著。然後是一片寬敞開闊的天空,只佈滿了深紫色的雲朵,以及一座頂端覆蓋著積雪的山脈,其上生長著黃色的花朵。影像-真實的印象-來得更快了。一個混合著下一個,安靜的壁爐,廣闊的沙漠,繁華的市場充滿著不認識的人與商品,野獸的腹部,繁星點點的天空。多不勝數,多到她無法理解或想像。

列施蜜被情緒所吸引;這地方,這些地方,她一直都知道它們就在那邊。在她多年的物質傳輸實驗中,她能感覺到,只是懸在她所無法觸及的地方。雖然並沒有任何證據能支持她的理論,但她一直深信著。現在她能證明了。某些東西在她的內部膨脹,讓她同時覺得比以前更活躍與更脆弱。它帶入了眼淚的感覺,雖然她現在沒有辦法把它流出來。

她可以待在這個奇妙的地方-這些驚人的地方-直到永遠

從某個地方,她聽到一個聲音。它重複著。規率的。它是一個節拍。每一個音調都反響著她精華的核心。當結晶化時它們變得清楚,音調十分銳利。憤怒、痛苦。是不存在於這個地方的一切。它們在曳引她,要求她聆聽,她的一根脊椎感到顫抖,頭髮倒豎。每一個節拍都把她往她所處的地方拉得更深,深入那個她幾乎遺忘的身體。漸行漸遠。

然後她是列施蜜,妖精,跪倒在研發館的地板上,眼淚從她的臉頰上流下,她的雙手伸入模塊核心的乙太結構中。聲響消散了。接著是急促的腳步聲。斷續而令人厭惡。泰茲瑞。血液從列施蜜的雙頰流下。他來了。

她以一個迅速的曳引將雙手猛抽出核心,捲回時從雙手的內部迴響出深深的嘎吱聲。核心的乙太熔斷器發出火光。她遮住雙眼,阻擋了一個往她臉上迸發的乙太爆炸。

「這是我今天早上最不想看到的一件事。」泰茲瑞停在列施蜜身旁,幾個工作人員立於他的兩側。「我的發明家無用的躺臥在地上,上面蓋著乙太。」

「大執政官。」列施蜜幾乎無法克制對她剛剛所見一切的興奮。「我有一個突破。」脫序、零碎的單詞開始從她的口中倒出,隨著她蹣跚的腳步。「在那裡的是-幻影維度。有更多現實的東西。建築物,他們不-我從來沒見過這些植物。他們不是屬於這裡的。在外面還有更多東西。我曾經感覺過它們。米圖也是。米圖!我們必須把他帶來。他能夠理解這些。他有理論,絕妙的理論。這個可能性-這已經不再僅僅跟物質傳輸器有關;這是為了擴增我們對、對於存在的了解。」

從這站在他身前的男人身體內的深處,發出了隆隆聲,低沉且波動起伏。它一開始是輕柔的,而後發展為某種邪惡,感覺像在列施蜜的內在爬上爬下。泰茲瑞大笑著,她意識到了,他在嘲笑她。但為什麼?「噢,多麼有趣能看到在面對到比他們想要理解的更加巨大的事物時,這小小頭腦的運作方式。」泰茲瑞狂喜的搖了搖頭,但突然間他的整個態度轉變了並且收窄眼睛。「傳輸器完成了嗎?」

「是的,」列施蜜應答,充滿困惑。

「很好,妳終於做了件對的事。」

「但是,這不再只是傳輸器了,你沒看到-」

沒看到?」泰茲瑞傾身。「當然不會,怎麼可能?妳的洞察力是如此令人惱怒的有限。」泰茲瑞向他的工作人員發出信號。「把那個垃圾組構體拿過來。是時候看看這有多少能耐了。」

「是的,先生。」工作人員們迅速的移動到巴文的工作室。

「等等。」列施蜜無法相信泰茲瑞在做什麼。「這太危險了。我們並不完全了解我們會施加多少壓力在幻影-」

「妳被開除了。」泰茲瑞揮動他的血肉之手。

「什麼?」一陣猛烈的驚慌緊攫住列施蜜。

「妳完成了妳的任務。」泰茲瑞用他的金屬爪撫摸著輸送器的絲金。「這美麗的作品現在是我的了。因此妳的已經結束了。」

列施蜜的本能對著她尖叫。她不能讓這個男人得到她的傳輸器。他眼中有些什麼,一些會刺激她焦慮的東西。她必須保護自己做的東西-不只,她必須保護她所看見的,所有的地方,所有的生命…

「那個組構體,大執政官。」工作人員們把巴文的大型組構體放在拱門下面。

「很好。現在,把妖精趕出去。」

「是的,先生。」工作人員開始移動包圍列施蜜。

「等等。」列施蜜的心如遭重槌。她必須做些什麼。「它還沒準備好。」她在開口時制定了一個計劃。如果她可以停止它,如果她可以斷開核心與幻影維度的聯繫,那麼他就不能傷害它們了。「一個乙太熔斷器炸了。」她舉起她那染上乙太的雙臂。「就在你進來之前。」

泰茲瑞挺直後背。「是妳說它已經完成了。」

「它曾經是,現在也是。我只是需要把一個替換的部件安裝進去。」

「妳欺騙我。」他沒有使用疑問句。「沒有人能騙我。」

一陣衝擊從列施蜜的胸膛湧入她的內臟,但她支撐住了。「我沒有說謊。它完成了。只需要一個微小的調整。」

「我想妳誤解了。」泰茲瑞左臉頰的肌肉一陣抽動。「沒有人能騙我,因為我終結了這些人的生命。」

突然間列施蜜無法呼吸。就好像一個乙太軋鉗在她的內臟周圍闔上。

「我一直對妳有著更多的耐心。但它用完了。這表示妳的生命也將同樣走到盡頭。」

列施蜜退回拱門,計算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將通聯的投影拉出模塊核心,但在她能夠行動之前,泰茲瑞抬起一根手指,兩個工作人員牢牢抓住了她的雙臂。泰茲瑞往前走,雙眼鎖定著列施蜜。「修好它。馬上。如果妳這麼做,我或許會考慮留著妳那有限的小命。」

他的話語使她驚慌,但也同時加強了她的決心。泰茲瑞是怎麼樣的人已經是不爭的事實。她一直都是傻瓜。從頭到尾,那些跡象都在眼前。她看到了他對待別人的方式-她也受到同樣的對待。但卻一直試圖說服自己這沒有什麼問題。她非常渴望,渴望這個能改變世界的機會,所以她忽略了他的脾氣,她也假裝她沒有看到那些暴力。告訴自己他的逼迫只是為了她好。告訴自己他是一個好的贊助人。但事實上,他是一個怪物。

現在,她必須從這個怪物手上保護這些地方-即便必須付出她的生命。列施蜜深吸了一口氣。她不會為他修好傳輸器,她會毀了它。「我需要我的工具。」她移動讓自己從工作人員的手中掙脫。

「妳認為我是傻瓜嗎?」泰茲瑞罵道。列施蜜僵住。「我可以看見妳的小腦袋在工作,我可以聞到妳意圖的汗水。妳想要毀了它。」列施蜜試圖掩飾她對於如此精確判斷的震驚。「我知道妳想做。所以,去吧。但是知道,如果你這樣做,我會殺了妳,然後我會把妳的小朋友-米圖帶來,我相信是這個名字-去完成這個傳輸器,他應該對妳的工作足夠熟悉,然後我也會殺了他。」

「不!」列施蜜在工作人員的掌握中掙扎。不是米圖,不是溫柔、誠實又貼心的米圖。「你不能這樣做!」

「終於,我好像看穿妳了。」泰茲瑞嘲笑。「那麼讓我們確保妳能維持動力。」他用血肉之指快速地點出兩個工作人員。「你們兩個,把維多肯族,米圖帶來。馬上。」

「是的,大執政官。」工作人員急忙的離開研發館。

「不!」列施蜜陷入恐慌。她的呼吸變為快速喘息。房間先是向右傾斜,而後是向左。如果工作人員沒有撐住她的手臂,她將不能夠保持站立。

「如果妳在他們帶回妳的朋友的時候還無法完成,妳們都得死。」泰茲瑞對抓住列施蜜的工作人員點點頭。「放開她。」

拋光地板的反光。自動機的關節。傳輸器上的絲金。由於列施蜜斷斷續續著向前,她眼中研發館的每一個方位都是分開、孤立的。她的內心拒絕把這些部件放在一起;把它們視作一個整體太為殘酷。

「嗯哼?」泰茲瑞對她保持警戒。「妳還在等什麼?」

她沒有在等;她癱了。她只能想到米圖。他今天早上將坐在甲蟲研發館的桌子上。他總是早起。她想知道他現在正做著什麼絕妙的裝置。她緊繃的喉嚨開始發熱。執政院的武力將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降臨在他身上。沒有警告、沒有解釋,他們會很粗暴,很大聲。他們會傷害他。這不公平。米圖從未傷害過任何靈魂。但他卻得因為她而受苦。

不。他不會。他不需要。移動。列施蜜告訴自己。為了米圖移動。頭腦不斷運轉,她絆倒在供應室前。一定有某個方法,一定有某些事是她能夠做的,來同時拯救兩者:她所看到的那些世界與她親愛的朋友。她強迫自己的腦袋去分析情況,把泰茲瑞給她的困難當作是一個邏輯謎題附加的約束條件。但無論她從甚麼角度切入,都得到相同的結論;沒有方法能夠同時拯救兩者,她必須做出選擇。

她會選擇米圖。

我很抱歉。這句話是為了她所見過的所有地方的一切生命。或許在那些地方的人會明白,或許他們也會對朋友做出相同的事。

列施蜜緊貼供應室的門,從閃閃發亮的金色收納盒中找到了全新的乙太熔斷器。機械上,她選擇了她需要的熔斷器,把它帶到桌上,打開工作日誌,並記錄了辨識號碼。一道眼淚從她臉頰上留下。她把它擦掉,但第二以及第三道安靜的飛濺到她原始傳輸器的金屬環上,它仍舊放在她桌子的背面。看到環圈帶來了更多的眼淚。我們是怎麼變成這樣的?這不是應該要發生的事。一件都不是。如果某個人在她的甲蟲研發館從後面告訴她說她將迎接這樣的結局-突然間列施蜜口乾舌燥,她的手掌開始出汗。甲蟲研發館…她解開了謎題。

她的手已經開始移動,撕下工作日誌頁面中的一角。她知道泰茲瑞一定從遠處在盯著她,但她不敢轉身確認。如果他意識到她想做什麼,他會馬上殺了她,無庸置疑。但如果她能夠不被他發現的完成這個,她或許能夠拯救米圖的性命。這足以讓她冒這一切風險。

她潦草地寫了一張紙條,幾乎無法閱讀:你有危險。快跑。不要讓他們帶你去尖塔。

她把它揉成球。

「妳在做什麼?」泰茲瑞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心智

「進行計算。」她話中的自信與音量都令自己驚訝。

「妳說妳要插入一個更換部件。」泰茲瑞的不耐非常明顯。他的腳步打在地板上,越來越近。隨著輕拂一個開關,列施蜜開啟了傳輸器。「妳沒提到要計算。妳對我說謊了嗎?又一次?」

「我必須確保熔斷器不會再次短路。」列施蜜的聲音堅定有力。她從保護米圖的需求中找到了勇氣。「我無法承受測試失敗,你說得非常清楚。」她知道她的反駁將會使他不快,但這就是她所要的。轉移他對傳輸器環圈的注意力。

「我開始懷疑妳自我保護的本能。」他正在穿過巴文的舊桌子;她可以透過他腳步聲的回音得知。

列施蜜用一隻手在她的工作日誌中草記來持續演戲,而用另一隻手打開了傳輸器的控制面板並觸及內部。那裡只有幾個已儲存的目標點,所以很簡單就能找到記憶著回到甲蟲研發館路徑的乙太線;她不會忘記它,環圈也不會。她將乙太線鎖定到位並且將面板關上。拜託你在那裡,她默默地懇求米圖。拜託看到這個

「計算已經足夠了。」泰茲瑞的金屬拳在她的桌上落下。「現在是展示的時候了。」她的後頸可以感受到他熾熱的呼吸。

她的手擱在環圈上,但如果她現在放下紙團,他就會看到。她必須再次分散他的注意力。她深深地吸一口氣,把心一橫。「我說了算。我才是發明家。」

「你說什麼?」泰茲瑞的聲音聽起來像是經過了放大器。她達到了她的目的,他分心了。他打爛了日誌的封面,差一點點就打中了她的指尖。列施蜜刻意的做了一個喘息的同時,將紙球落下穿過環圈。它消失了。

抓住仍然扣在她腰間的挽具,泰茲瑞將她轉向以面對他。「我以為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妳什麼都不是。一無是處。」唾沫從他口中噴到她的臉頰上,濺起一陣熱露。「妳在這裡只是因為我希望妳在。妳還活著只是因為我同意。照我說的做,否則我會了結妳。」他並沒有等待回答;他用挽具拽著她從研發館到傳輸器,在那邊巴文的自動機已經放置於拱門下,準備好進行展示。

列施蜜沒有掙扎。已經沒有理由能拖延了。她做了所能做的一切;她給了米圖脫逃的機會。無論接下來她與這個怪物之間會發生什麼。

「把部件放進去!」泰茲瑞把列施蜜扔到地上。

.她的膝蓋砰的一聲撞擊到拋光的地板。淚水在她眼前浮出,但她眨眨眼把它排出。她不會讓他看見哭泣。不。絕不是這個人。不是這個說她一無是處的人。不是侮蔑了她的天才的人。他才是那個一無所有的人。他或許有著權力與控制力,但那些只是在掩飾他的真面目-或他的另一個假面具。他缺少了重要的一切。他不具備她那些自然而然就擁有的科學素養。他永遠也做不出這個傳輸器。所以他才把她帶過來。他需要她。他是一個如果沒有她就會失敗,毫無價值的自大狂。她不會讓這個沒有價值的人殺了她。

她所需要做的事只花了她一點時間。她插入了乙太熔斷器並在模塊核心中調整了必要的設定,將起始點與儲存的目標位置連結。然後她適度地鬆開了連結,讓它能夠彈回到傳輸流中。「準備好了。」她站著,檢查她挽具上的扣環,太緊了。

「站到後面去。」泰茲瑞把她趕到一旁。「我將是啟動傳輸器的第一人。」

列施蜜咬了咬自己的舌頭,阻止自己對他可預期的傲慢感到感謝;這正是她要使一切產生作用所期望的。她朝長窗靠近一步,眼睛看著一旁的滑輪系統。

泰茲瑞志得意滿的在巴文的自動機上捶了他的金屬爪。「是時候了。」他站到另一邊,抓住操作面板上的把手。「這一刻代表的意義妳不可能理解的,這是我的時刻。」

他不知道自己錯的多麼離譜。

泰茲瑞拉下扳手。列施蜜吸氣。自動機消失了。

列施蜜吐氣,模塊核心中的熔斷器毀掉了並將其短路,而在同一時間,自動機又出現了-在那個在被定為目標點前,她使用了許多次的金屬盒上。巴文的傑作把盒子壓毀,撞在列施蜜附近桌子的框架上,打碎了它後面巨大玻璃窗的窗格。壓力的變化與強力的乙太陣風將紙張與工具吸入吉拉波的高聳天空。

「妳做了什麼!?」泰茲瑞面色鐵青地衝向她,包覆著來自損毀熔斷器上的乙太。但列施蜜已經準備好了。她將挽具扣上了滑輪系統的纜線。在他遲鈍的頭腦能夠理解發生了什麼之前,她衝刺到了裂口並躍入外面的乙太漩渦之中。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都出於本能。她從空中墜落,風吹向她張開的嘴,奪走她的呼吸並燒灼她的肺。她將嘴巴閉上。透過從她眼中流出的冷冽淚水,下方的街道變得清晰。她將眼睛閉上。她上方的彈性纜線達到緊繃,她感受到彈力的曳引。她的身體被甩出後再彈回,然後一次、再一次。她隨著彈跳下降時睜開雙眼。她正掛在執政院巡洋艦的穹頂上。她抓到了挽具的環扣,強迫用顫抖的手指解開了它。

她的雙腿沒能及時回復知覺,所以她趴倒在閃閃發光的金屬屋頂上。起來!她半爬半滾的從載具的頂端落下,她的肩膀首先碰到了路面。

周圍充滿了騷動。人們大吼大叫。火花四濺。振翼機嗡嗡作響。而在遙遠的另一方,泰茲瑞大吼著。列施蜜強迫雙腿開始跑。她不知道該去哪裡,但她知道她必須移動,離開那裡,越遠越好。遠離他。

她的雙腿疼痛,肺部叫喊著,但她絕不會停。

突然間,金屬牆從他的眼前冒出來,她躲開了,向左轉。另一面牆。這一次她在能夠調整前就直接撞上了,走另一個方向-然後面對第三面牆。她旋轉著。她被包圍了。「不!」她把拳頭往金屬上砸。「不!」她不能讓他贏。

用手帶動肩膀,旋轉身體。列施蜜舉起她的拳頭,準備好戰鬥。準備好殺戮如果事情演變至斯。

「沒事了,列施蜜。是我。妳安全了。」

列施蜜眨了眨眼。這沒道理啊。怎麼會?哪裡?「莎希莉?」

「我們在我的組構體中。它在帶我們去沒有人能找到的地方。」列施蜜可以感覺到腳下的運動,她不再在街上而是在金屬地板上。「結束了,列施蜜。妳很安全。妳很安全。」莎希莉重複著這些話,直到列施蜜的呼吸緩和到她可以再說一次。

「米圖?」她哭喪著說出她朋友的名字。

「他很安全,」莎希莉說。

列施蜜倒入莎希莉的懷抱,壓力終於從她身上釋放。

「這真是個戲劇性的脫逃。」列施蜜瞥了一眼,看見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奇怪女人。

「這真是不可思議,」莎希莉說。

「就個人來說,我有一點失望,」黑衣女子說。「我被保證說可以跟泰茲瑞玩玩的。」

聽見他的名字被提及,列施蜜的內心堅定。「莎希莉,」她抓住她朋友的手臂。「他擁有了傳輸器-而它不只是個傳輸器。妳是對的。我不知道我所製造的東西會有多大的牽連。但我想他知道。他多半已經了解,就像…」列施蜜拖後,看向莎希莉。「妳知道的。」她退後一步,覺得失去平衡。她的頭腦正在拼湊她幾乎不敢整合的碎塊。

她看著她的朋友,與在她周圍的金屬。她仔細檢查了它獨一無二的彩色閃光。然後她的雙眼移動到黑色的女人身上。她注意到她飄逸的暗色裙子,不像任何她曾經看過的布料,而她皮膚上的線條,稀薄卻有著目的,一種列施蜜看不懂的語言。

她的心跳加速,她回頭看著莎希莉,這一次真的注視著,將她的感官深深地遁入乙太。那就只是個單純的感受,而當她感受過一次之後,她就會知道自己曾經感受過。當他在房間裡時。突然間列施蜜感到很奇怪,很小,很害怕。「莎希莉,妳知道的。」

莎希莉不發一語。

組構體猛地停了下來。「終於。」黑色的女人起身。「在這裡和在肉餅的會議中可以說是一樣的舒服。」她看向莎希莉。「好吧,可以讓我出去嗎?」

以一個簡單的手勢,莎希莉分開了堅實的金屬,而後黑色的女人走進了看起來像是個黑暗倉庫的內部。

莎希莉清了清喉嚨而後轉向列施蜜。「他們都在等著我們。」

「誰?」列施蜜的聲音在靜止中迴響著,與她本人同樣的不穩定。「發生了什麼事,莎希莉?我們在哪裡?」

「歡迎加入亂匠行動,我的朋友。我有很多事想和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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