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險境失足
娜希麗面帶笑容地攀爬著。姆拉撒空境聳現於她頭頂上，隨著每一步愈來愈近。很快地，這個時空所受的傷將被治癒。有了礫岩塑核，她就能剷除狂攪並使贊迪卡和幾千年前一樣地美麗且寧靜。
就跟她記憶中的一樣。
她注意到後方婭奇麗、澤雷、奧拉，以及卡札那費力的喘息聲，但她並沒有減緩她攀爬的高速。尤其是在她即將抵達目標的時刻更是不能。
她反而用石頭鍛造出更多階梯，它們咔噠一聲地滑至定位，而她則一步兩階地往上踩。
他們攀爬超越了何霸茲樹林與裂船灣的高聳峭壁，該處的空氣聞起來既乾淨又冰冷。他們攀登至某處，而遺跡的瀑布水滴濺灑上他們被汗水浸濕的衣服，這也使他們難以站穩腳步。他們持續攀爬，直到娜希麗幾乎能夠觸碰到位於空境最低區的繁複雕刻圖案。
娜希麗只有在這時候才需要她的伙伴們。澤雷的銳利視覺，奧拉的沉著穩定，卡札的敏捷思維，以及婭奇麗的專業擲索技術。因為在他們四周，空境正如碎片般地飄浮著。有些區域大到足以容納瀑布、樹林，以及落腳平台。有些區域只跟娜希麗一樣寬。零散的晶石點綴著遺跡之間的空間，在陽光下閃爍不已。
娜希麗面露怒容。
她創造了這些晶石。幾百年前，當時她認為把奧札奇困在贊迪卡是最好的措施。當時索霖和烏金還在她耳邊向她再三保證他們總會在她需要他們的時候出現。
現在，晶石四處散布並以一種不自然的角度傾斜著，而且贊迪卡在奧札奇肆虐過後留下了深深的疤痕。
這一切很快就會被修正，娜希麗心想，一邊緊咬著牙關。她繼續向前。
他們爬得愈高，地貌就變得愈險惡。刺眼的陽光在意想不到的時刻出現，遺跡在他們腳底下迴盪沉吟，而扶手則因水和藻類而變得溼滑。最後，連娜希麗也分不出哪些石頭能夠乘載他們而哪些又像是喜怒無常的盟友，看起來牢固可靠，直到你對他們施加了一些壓力。隊伍中不止一次有人沒踩穩，而婭奇麗就得用她的繩索或者娜希麗使用礫岩術來抓住他們。這需要用到瞬間反射，等他們抵達最大的遺跡後，每個人都已極度緊繃。
「現在怎麼走？」婭奇麗問道，同時來到娜希麗身旁。
在她們面前，姆拉撒空境是一座由石灰岩雕琢的高聳通道構成的迷宮，苔蘚生長於裂隙中，而數個狹長、危險的吊橋則橫跨了無底深淵。
娜希麗到這裡才了解這座空境是個死亡陷阱。
「我們找找看吧，」她咧嘴笑著說。遠古寇族在她面前設下了一個致命的挑戰，娜希麗欣然接受。
娜希麗從口袋裡掏出鑰匙。它發出柔和的光芒並在她手中搏動著。她將它舉向這座遠古遺跡。
遠古遺跡回應了。
他們腳下的石頭開始閃耀並與鑰匙以一種切分節奏發出嗡響，接著冒險團四周的石頭也點亮了。然後發光的石頭開始往外延伸成一條深入遺跡的直線。在她身後，娜希麗聽見奧拉驚呼。
「一條通道，」婭奇麗欽佩地說。
「沒錯，」娜希麗回覆道，「不過要小心點。這座空境相當古老。而且它不喜歡訪客。」她看見澤雷在婭奇麗的肩上捏了一下，接著婭奇麗把手放在他的手上。奧拉和卡札則互看了一眼。
「知道了，」卡札雀躍地說。
娜希麗露出笑容。果然是冒險者。
他們默默地跟隨這條發光的石頭通道，他們的本能告訴自己正在受到遠古且強大的魔法引導。身為冒險團裡最敏捷也最安靜的一員，澤雷通常走在前方偵查。他發現幾個充滿劇毒的陷阱以及即將崩塌的拱門，並且引導他們安全地繞過。
在這座年代久遠的空境內，這些只不過是一部分的危險。
在遠處，總是有當晶石撞上他們四周的空間時所傳來的岩石崩塌聲。在廊柱與裂隙的陰影裡，他們聽到了看不見的爪子的刮擦聲。但每當陰影靠得太近時，娜希麗就會讓一個晶石劈啪地冒出藍色能量，於是陰影便會退去。
不過，除了那唯一的例外，娜希麗與她的冒險團都安然無恙地通過了。
彷彿這顆塑核想要被找到。
這個念頭讓娜希麗會心一笑。
通道的終點是一面巨大的牆，上面覆蓋的磁磚形成一種令人暈眩的幾何圖形與線條圖案。在這面牆的底部，明亮的石頭通道再次發出一道閃光後便消逝。眼前沒有其他入口或路徑。
「現在怎麼辦？」澤雷交疊著雙臂問道。
「或許我們可以把它炸掉，」卡札如此提議，毫不遮掩她聲音裡的期待。
「不，」娜希麗說。用一隻手，她把鑰匙緊握在胸口。她把另一隻手的手掌貼在牆面上。她閉上眼睛，感受著手指底下的細微震動。以石頭的語言－那個美麗、寂靜的語言－她問道，「我要如何穿越你？」
牆壁以移動的震盪作出回應，將她往下引導至磁磚與地板的交界處。她跟隨石頭的匿蹤移動到最底下一處沒有磁磚覆蓋的凹點。
這個凹點正好跟她手中的鑰匙一樣大。
娜希麗微笑著把鑰匙滑進那塊空缺內。
它在那裡搏動閃耀著，如連鎖反應般地點亮了一塊塊磁磚直到整面牆都在發光。在她後方，她聽見冒險者們輕聲驚呼。
「啟，」娜希麗以遠古寇族語號令。
入口照做了。從底部的磁磚開始一塊一塊地往上捲，宛如一座逆行的瀑布，在空曠的遺跡內迴盪著下雨般的回聲。
沒過多久，冒險隊就發現他們正站在一個巨大的洞窟前面。
「就這樣？」卡札不以為然地問道。「任何人都能辦到。」
「很少人看得懂符文，」娜希麗回覆，「或是能講被遺忘的語言。」
「此外，沒有人會像我們一樣瘋狂到攀上這裡，」婭奇麗說。這位寇族女子正在咧嘴笑著，娜希麗從未看她這麼做過。她走進洞窟。「來吧。讓我們奪取這份珍寶。」
婭奇麗要奧拉與卡札待在洞窟後側、靠近出口之處看守。她知道目前他們在這場探險中極其幸運。不過身為一位老練的攀岩客和冒險者，婭奇麗並不期待這份幸運能夠持久。
幾年前她的第一支旅行團喪命於奧札奇之手。她也拒絕再失去第二團。
做好準備，但要隨機應變。她只能這麼做了。
她、澤雷，和娜希麗一同穿過密室來到房間中央，來到吸引了他們所有人注意力的物品前。
那是一件難以忽視的物品。
在他們面前，一座升起的高台上有一塊深色、拋光的花崗巨岩，一邊削尖且自中間分成兩半。光束從天花板流入，朝巨岩傾斜，周圍則飄舞著晶石。深色閃電閃現於晶石和巨岩之間，其刺耳裂響聲劃破了密室的寂靜。
當他們靠近時，巨岩頂部往上升起，而位於分成兩半的花崗岩之間的正是礫岩塑核，宛如一道黑暗信標般地閃耀著。
如果要婭奇麗老實說，塑核看起來並不怎麼起眼。它體積不大，能夠讓她握在手裡，不過也沒小到讓她能夠完全握起拳頭。它像顆小星星般地閃耀，但它上面卻沒有其他裝飾，幾近樸素。
不過婭奇麗很久以前就知道有時候最強大的神器－或人－也是最不起眼的。
婭奇麗停在距離高台幾呎處，緊繃且準備就緒。她握住身旁澤雷的手，在它的溫暖中取得慰藉。關於空境的一切都令人感到不穩定。
娜希麗持續向前。
她愈走愈近，直到婭奇麗看見娜希麗的容貌倒映在巨岩中。娜希麗的表情呈現出純粹的決心。
「就是這個了，」娜希麗低聲說道。「這將會永遠改變贊迪卡。」
婭奇麗感覺到身旁的澤雷畏縮了一下。他所有的擔憂和對於塑核的恐懼都在這個不自主的動作裡表露無遺。
在一時衝動下，婭奇麗朝高台移動意圖拿取塑核，知道它可能被設了陷阱。澤雷關切地把手放在她肩上，但她只朝他寬慰地點了點頭便繼續前進。她懷疑如果自己動作夠快、夠輕微，她就能夠避免觸發任何等待著她的陷阱。
塑核在她靠近的時候閃現刺眼強光，彷彿正在發出警告。她認為自己察覺到來自它最赤裸的低語聲，宛如禱詞呢喃。或是威脅。
為了贊迪卡，她心想，然後吞下她的緊張，婭奇麗伸出了手。
「小心。」娜希麗在一瞬間用手抓住她的手腕。婭奇麗轉頭看著娜希麗。頭頂上方那不停裂響的閃電照亮了她的臉，而且她的眼中閃過一道陌生且危險的光芒。那是某種婭奇麗從未見過的東西，就算當娜希麗在裂船灣與一頭跺地獸對峙時也沒出現過。
多年來的擲索經驗讓婭奇麗學會何時該推進。以及何時該收手。
等候。觀察，她心想，接著走下階梯再次站在澤雷身邊。她牽著他的手並緊握了一下。他也以緊握回應。
最好還是讓這位遠古的陌生人來處理這件上古神器，她想著。有一小部分的她因為自己不是站在高台上的人而感到鬆了一口氣。
屏住了呼吸，婭奇麗看著娜希麗抬起手掌放在礫岩塑核下方，彎起手指包圍它，然後緩緩地將它拉向自己。
過了一會兒，就只有寂靜。這個長度足以讓婭奇麗鬆一口氣。足以讓她產生希望。
然後，出現一道震耳欲聾的碎裂聲，接著周圍的密室開始分解、塌陷，將自身撕裂。
好運用完了，婭奇麗心想。她轉身大喊，「娜希麗，我們得離開－立刻！」
在她前方，奧拉和卡札早已開始奔跑。在她身後，她看見娜希麗衝下高台的階梯，一邊把塑核塞進她臀部上的背包裡。在她身旁，澤雷趕上了婭奇麗的大跨步奔跑。
即便在奔跑的同時，婭奇麗能夠感覺到腳底下地板的晃動，她才發現並不只有姆拉撒空境的陷阱在運作。
隨著空境把自己撕裂，狂攪也正在撼動大地與天空。或許這是它對釋出的魔法所做出的反應。或許這只是運氣不好。婭奇麗不知道。
在她前方，奧拉與卡札下方的地板宛如波浪般地瓢移翻滾。
「小心！」她大喊，但另一道如雷的裂響淹沒了她的警告。
石地板晃動碎裂，卡札和奧拉被往後拋。他們站立的地面逐漸傾斜至更尖銳的角度，直到這兩位魔法師和僧侶慌亂地用手指緊抓著地面。
然後地板顫動。卡札和奧拉大聲驚叫，鬆開了他們那不牢固的抓握。他們墜落，消失在眼前。
「不！」婭奇麗大喊。她滑到邊緣，太慢了，來不及伸出援手。
在經過痛苦的一刻後，卡札竟出現在下方遠處，乘著她的魔法手杖盤旋，而奧拉則緊抓著她的腰。
婭奇麗呼出一口氣，全身感到放鬆。
「繼續前進！」澤雷大喊。但她不確定他是在跟他們分散的團員還是在跟她說話。
都是，她心想，接著開始奔跑。
恐懼在婭奇麗疾馳的同時扭轉著她的胃，她周圍的建築物也崩碎露出了寬廣的天空。卡札和奧拉能夠活著逃出去嗎？她是否將她的冒險團帶往了死亡？
不，他們是天賦異稟的好人。這不像她的第一個冒險團。他們會安然無恙的。
她得這麼相信。
現在，她也得全力確保澤雷和娜希麗的安全。
因為他們現在能做的就只有設法活著逃出空境。
娜希麗奔跑，一邊努力用她的礫岩術保持這座遺跡的完整，支撐的時間剛好能讓他們跨越搖搖欲墜的石橋。她腦中閃過一道穿梭時空逃生的誘惑念頭。但不，她已不願再拋棄陷入危急時刻的贊迪卡。姆拉撒空境對她下了戰帖，而且她會挺身迎戰。
在她側邊的背包裡，她覺得自己感應到塑核的低語聲，但娜希麗沒時間傾聽。
因為沒了塑核，空境正在把自己撕裂。而狂攪，那該死的狂攪，正在他們四周煽動狂風並且讓一個危險的情境變得千倍混亂。
她無法同時穩固姆拉撒空境和阻擋狂攪。
至少，還沒到極限。
於是，她跑在婭奇麗和澤雷後方，心中盤繞著怒火。
他們來到一條死路。有數個被樹林覆蓋的遺跡島嶼飄浮在他們面前，之間隔著遼闊的天空和少數晶石。熟練地往前一拋，婭奇麗用繩索套住了一塊飄移的岩架。
「快！」她說，接著便盪到他們下方的一座傾斜的巨型平台上。澤雷拋出另一條繩索，而娜希麗也準備好她的，但遠處一個巨大的強風旋渦卻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那片刻間的遲疑太久了。就在她或澤雷能夠縱身一躍之前，空境再次顫動飄移。
娜希麗努力不讓自己摔下去，同時看著婭奇麗站立的平台離他們遠去。
「快點，」澤雷說，一邊朝她伸出手臂。娜希麗才明白他們得一起盪過去。
娜希麗考慮拒絕。這個詐術師，一點也不喜愛她，可能會讓她摔落。儘管他詭計多端，但她知道澤雷擁有足夠的榮譽感而不會進行冷血謀殺。
娜希麗抓住澤雷身旁的繩索，而正當他準備擺盪時，她在他耳邊低語著，「我知道你想把塑核據為己有。」
這位人魚的臉上出現驚訝的表情，但就在他能夠回應之前，娜希麗號令腳下的岩石推了他們一把。
在那麼違抗重力、心跳加劇的一刻裡，娜希麗眼中所見的只有天空。廣闊又無情。
然後他們落在平台上。娜希麗翻滾後優雅地停下。澤雷的表情在看見婭奇麗之後就化為純粹的寬慰。她將他拉起身，並朝娜希麗稍微點頭致意。
他們再次奔跑。
狂風不停撕扯他們的臉頰與衣物，空境在她們身後崩塌，傳來了無情的噪音。精緻的石橋毀壞墜落，晶石也失控地旋轉著，差一點就撞上他們。
這就是贊迪卡最破敗、危險，以及最駭人的型態，娜希麗厭惡它。
不過，她依然持續奔跑，持續閃躲，持續逃離。
直到旋風出現。
它無預警地穿過飄浮遺跡的地板竄出。和龍捲風一樣，它猛擊著周圍的一切事物。澤雷已在幾秒前朝下盪至裂隙另一側的平台上。娜希麗看不見他。婭奇麗站在原地，手裡拿著繩索並停下動作，同時這個旋風正讓四周的石頭與塵土狂亂飛舞著。
「走！」娜希麗大喊。稍微點了點頭，婭奇麗便滑下繩索。
娜希麗轉身，站穩雙腳，張開雙臂，她帶著痛苦的表情面對這個旋風。
我會讓你屈服在我的意志力之下，她想著。就像她對阿庫姆狂攪、對索霖和過去許多敵人做的事一樣。她撐開手指並讓自身的怒火與內疚伴隨她的魔法湧出。
旋風一點一點地緩速直到止息，變成一個固結、無害的東西。
娜希麗露出勝利的笑容。
但這卻是一場短暫的勝利。旋風再次擴張。宛如一座即將潰堤的水壩，它包含了如此多的憤怒與力量推擠著娜希麗，直到她再也無法掌控它。
接著娜希麗飛出了遺跡的岩架。
她的周圍就只有天空，冰冷的藍色。娜希麗在半空中扭身看見婭奇麗的繩索就在幾吋外。她伸出了手。
但卻錯過了。
她成為自由落體。
娜希麗心跳加速，她召喚了剩餘的每一絲力量來阻止自身下墜。直到某個東西抓住了她的手臂。
「抓住妳了！」婭奇麗氣喘吁吁地笑著。她在澤雷的協助下把娜希麗拉到平台上。
娜希麗的臉頰因羞愧而變得滾燙。「走吧，」她說，接著把在他們周圍飄浮的遺跡搬移成一座橋。她衝過這座橋。在她身後，混亂與毀滅的憤怒狂潮逐漸大聲，逐漸逼近。
娜希麗齜牙咧嘴。現在她確信無法單憑她的礫岩術就治癒贊迪卡。
她背包裡的塑核再次低語，但娜希麗卻沒在聽。她正在衝刺，而且一邊計畫著。
娜希麗來到姆拉撒空境的一處尚未毀壞的寬闊空地上，而婭奇麗和澤雷則緊跟在後。這是他們首次踏上一個尚未崩毀或晃動的區域。因此娜希麗花了一點時間才發現出了什麼問題。
為什麼這裡有熔岩？她困惑地思考，一邊審視著她前方的區域。突然她恍然大悟－狂攪已改變了空境的地貌，就像它對這時空中其他許多地區做的事。妮莎說過狂攪源自於對奧札奇的反應，是一種贊迪卡用來對抗內部疾病的方式。看來，它現在正試圖要對抗她。
難道這就是它所謂的對抗嗎？娜希麗得意地笑著。
她面前的地板炸裂成火焰與灰燼。它將娜希麗擊退，接著一個龐大、憤怒的元素從地面竄出，彷彿它是誕生自岩漿本身。它巨大的胸膛與拳頭散發出熱能，傳出火焰的裂響聲，同時那雙如熾紅煤炭般的眼睛轉向怒視著娜希麗。眼神裡滿是恨意。
娜希麗把手伸到後方，過了一會兒，一把完整的發光石劍便在她手中成形。如果這個東西想要向我宣戰，那就來戰吧。欣然接受。
不過，澤雷的動作更快。帶著堅定的勇氣，他衝向元素，手中握著三叉戟。這個武器射出一道能量弧包圍了那隻生物，擊中了它的胸口。
元素甚至沒有畏縮。它平靜地凝視著澤雷，同時抬起它兩個燃燒的拳頭，然後往下捶向人魚。
就跟閃電一樣迅速，婭奇麗出現在澤雷面前，高舉雙臂，她手腕上的護手發出閃光，一個明亮的圓盤出現成為她和怪獸之間的護盾。元素把雙拳往下砸上這面魔法護盾。婭奇麗呻吟了一聲癱倒於地。那隻生物沮喪地咆哮並再次舉起它的手。
娜希麗看見婭奇麗與澤雷準備面對另一道衝擊並知道他們撐不過下一波。
一手往上劃出弧形軌跡，一手握著劍，娜希麗將大地抬升並乘著它奔向天空。她從背包裡拿出塑核時幾乎沒聽見低語聲。
這個動作使元素停了下來，把視線從俯臥在它面前的形體身上移開，並且直視著她。更確切地說，直視著她手中的塑核。
「這就是你要的嗎？」娜希麗大喊。
元素咆哮著闊步走向娜希麗，緊握雙拳，高聳的形體逐漸逼近。
娜希麗舉起她的劍，但她知道這還不夠。她無法獨力對付這個由狂攪所創的憎恨獸。她垂下她的劍，看著手裡的礫岩塑核。
我應該這麼做嗎？她納悶著。
塑核持續低語，但她卻聽不懂那些話。
但話語不重要。行動才是。
聽見婭奇麗在遠處嘶喊，娜希麗把視線移向聲音的源頭。澤雷正在跑向這頭怪獸。不，她明白了，他正在跑向她，一邊往後舉起了三叉戟，能量在叉尖跳躍著。他的表情呈現了冷酷的決心。
就在同一刻，元素朝娜希麗咆哮並往前衝。
在這個時候，娜希麗做出了決定。
她舉起塑核並且輕易地，如此輕易地，引導了她手中的力量。
世界裂響著黑暗的能量。然後轉為白色。色彩在明光中消逝，聲音在嘶吼中遺失，有那麼一刻，什麼都不存在。娜希麗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聽見。
什麼都感覺不到。
她的世界好乾淨。
當來自塑核的光芒消退後，娜希麗周圍的一切都變成灰白色。只剩下寂靜，元素徹底消失了。
娜希麗露出勝利的笑容。她贏了。
婭奇麗痛苦的聲音劃破了這片靜默。「澤雷！」
婭奇麗跪在地上，抱著她所愛之人那冰冷、僵硬的身體。她眨了眼，再眨一次，希望這是個錯誤，一個殘酷的把戲。這一定得是。
澤雷的手蜷成爪狀，彷彿要抓取什麼。他敞開的嘴巴發出無聲的嘶喊。不過，即將在婭奇麗的夢中糾纏數個月的會是他的眼睛。
澤雷的眼睛，總是明亮且富含情感，現在竟毫無光澤。
「澤雷
她感覺到娜希麗的影子籠罩著她。她瞥了一眼發現礫岩塑核正落在地上，距離婭奇麗跪在灰燼中之處只有幾呎遠。
娜希麗動身將它拾起，但婭奇麗的動作更快。轉眼間，婭奇麗已經起身並從那怪異的遠古寇族女子身旁蹣跚地往後退開。
「這是什麼
「不再有風暴和災難，」娜希麗說，聽起來如此平靜，如此合理。她走近了一步，「不再有可怕的怪獸。這是我們的機會。」
婭奇麗環顧著四周的荒蕪，以及地上的屍體。「我們的機會？」
娜希麗沒有回應。她就只是再往前一步。然後又一步。
婭奇麗蹣跚著後退，注意到後方有一個岩架，然後是空曠的天空。
「澤雷的機會呢？」她指著屍體大喊。「不。一切就在這裡結束。」她不能讓娜希麗靠近她。她不能讓她拿到塑核。
澤雷對娜希麗的看法是正確的。他說得對。
娜希麗持續逼近。恐懼緊抓著婭奇麗那顆破碎的心，當她的腳跟快碰到岩架時，她停了下來。
「不，」婭奇麗說，一邊把塑核舉起至岩架外側，準備要扔下它，準備要擺脫這份可怕、致命的獎賞。
但娜希麗卻凝視著她身後的某個東西。婭奇麗轉身看見一顆晶石在她後方升起，剛好位於繩索投擲的距離內。她就只要把繩索拋過
晶石發出火光放出一道黑暗能量，穿過她全身，婭奇麗發現自己無法動彈。她一動也不動地看著娜希麗走近。
愈來愈近。
娜希麗平靜地從她緊張的手上拿起礫岩塑核。
娜希麗往上觸碰婭奇麗的臉頰。婭奇麗此時才發現自己的臉頰已被淚水浸濕。
「很抱歉，婭奇麗，我真的很抱歉，」娜希麗說，而且她聽起來確實相當 懊悔。但婭奇麗在娜希麗臉上看到的卻只有決心與無情。
她想要嘶喊，但她失去了聲音。她想要拿繩索，但她的肌肉沒有回應。婭奇麗什麼也做不了，只能讓娜希麗把一隻手放在她肩上。並且推了一把。
婭奇麗往後傾。
然後墜落。
婭奇麗最後只看見娜希麗站在原地，帶著冷酷、算計的眼神，而塑核則懸浮在她伸出的手掌上。
接下來就只有天空。無邊無際又殘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