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蓮娜的憤慨
前篇故事：舊與新的許諾
當我們上次見到她的時候，莉蓮娜維斯正在接待一位不速之客：鵬洛客同伴傑斯貝連。傑斯在尋找索霖馬可夫，並試著說服莉蓮娜與他一同前往馬可夫莊園。在她拒絕之後，他便獨自出發。他在那裡發現的事物 最終將他帶往了涅非利亞海岸。
在同一時間，莉蓮娜也有著她自己的難題…
雨水敲打著窗戶。一道閃電點亮了赤裸的石牆與幾個跛行的屍體。緊接而來的是一聲響雷。
那麼，愈來愈近了。很好。她需要這道閃電，這場風暴正符合她的心情。她正坐在一張具有高椅背的石椅上，沉思著。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每一條她所追尋通往自由的道路看似只將她帶往更多緊閉的門扉，更多需要逃離的死路。她為了使自己永不衰老、永遠不朽而簽下惡魔條約，只花費了她幾乎不會使用到的那一點點靈魂。
她的呼吸不再冒著蒸汽，就算是在這樣寒冷的夜晚。
但惡魔們都是嚴苛的主人，很快地她就發現自己正設法破壞她的條約，設法殺了她的惡魔們─為了同時擁有不朽與自由。所以…鎖鏈面紗。
它向她低語，即便是現在，從它被保存的隱匿口袋之中低語著。她用它殺了兩隻惡魔，牠們同類之中的領主。她用它指揮甚至是她未曾想像過的亡者大軍，圍攻並奪下了瑟班，依尼翠最大的城市，只為了要找到其中一隻惡魔。
但是面紗…
她已無法再把這個東西戴在臉上，在肌膚上感受它那絲柔的鏈節。她厭惡觸碰它。但當她試著要擺脫它的時候，那份痛苦卻令人難以承受。
而且使用它會更糟。
「莉蓮娜，」有個聲音說道。一個熟悉的聲音。不是嗎？
她站起身。
「我很忙，」她大聲又清楚地說道。「如果你又要來折磨我的話，就繼續吧。」
某種東西刺痛了她的太陽穴，一種類似手指在門口窺探的感覺。
「折磨？」那個聲音說道。「我沒發現那有這麼糟呀。」
閃電一閃而過，照亮了一隻棲息在窗沿上的巨大黑鳥。當迴盪在她耳裡的雷聲停息之後，第二個聲音說話了，看似就在她的耳中。
「我什麼也沒說，」黑鴉人說道。
她轉身。他站在她身旁，他的白髮，金色眼睛，以及那屬於一個非常不同的年代與地點的優雅黑金色長袍。他是…好吧，她不確定他是什麼，只因為她別無選擇而容忍的未知存在。他在她年少時出現在她面前，嘲弄她，教導她。他使她走上了通往此處的道路，並且不時現身以確保她沒有走偏。
對她而言，他可以在離他們最近的某個地獄裡腐爛。
「我沒心情和你玩文字遊戲，」莉蓮娜說道。
「很好，」第一個聲音說道。一個不同的聲音，無庸置疑，充滿了尖銳的懷疑。「那我們就切入主題吧。」
黑鴉人幽靈般的嘴唇並沒有移動。而且跟以往不同，他並沒有面帶苦笑。他看起來十分…擔心。
噢，該死。
莉蓮娜把目光從黑鴉人身上移開。她握起拳頭，使它充滿了致命的魔法並且立即就能夠施放。
「就這麼辦吧，」她說到。「我們就從你是誰以及你在我家做什麼開始。」
閃電再次一閃而過，這次照亮了一個形體，穿著連身帽斗篷。莉蓮娜頭皮發麻。
「妳知道我是誰，」那道聲音說著─並非來自形體所站之處。「我知道妳不知道的事。」
又是那種刺痛的感覺。幾乎就像…
「妳最好做點什麼，」黑鴉人說道。「我無法永遠把他擋在妳的頭腦外。」
一瞬間，恐懼變成憤怒。
「傑斯？你瘋了嗎？我差點把你殺了！」
「妳幾乎要嘗試了，」那個聲音說道。
傑斯。她以虛假的藉口和他成為朋友，玩弄他的感情，操弄他加入一個跨時空的犯罪集團，並且誘使他推翻它。當一切的發展都不如預期時，她卻已真正地喜歡上他，而且背叛他又多扯斷了一條她那陳腐的人性。那並沒有阻止她，反正，如果她沒這麼做的話，他們兩人早就英勇又無用地死去了。不過，她明白為何他可能會心懷怨懟。
但在他們這段功能失調的關係中，他從未在任何一刻威脅過她。
現在她能夠看見他了，就在她面前。她驅策她的殭屍奴僕們向他發動攻擊，但由光線構成的繩索卻捆住了它們的手腳，使他們翻倒在地上。她在心中召喚更多殭屍前來幫忙，來壓制他，但卻感覺不到回應。
「它們不會來的，」傑斯說道。「都捆起來了。」
莉蓮娜從未真正看過傑斯輸掉一場他事先準備好的戰鬥。
「滾出我家，」莉蓮娜說道。
「為什麼？」傑斯說道。「我嚇到妳了嗎？」
他的雙眼在連身帽底下發出閃光。
「我當然希望這場表演能夠嚇到妳，」黑鴉人說道。「這不像他呀。」
「沒錯，」莉蓮娜對傑斯說道。「這不像你。我不相信這是你。」
出現在她太陽穴的感覺變成了重擊，隱約還帶有一種低語聲。她抗拒著想努力聽清楚的衝動，這只會提供他一個反擊的缺口。那麼，他是真的在攻擊她。
夠了！她向他揮出一鞭死亡魔法─剛好足以引起痛苦的程度。
紫色光芒的衝擊穿透了他，他的影像有如肥皂泡泡般地爆開。
「一開始妳試著要隱瞞我，」他說道，這次從房間的某個角落傳來。「現在妳竟然想讓我閉嘴。但妳無法隱瞞這麼大的事情。永遠無法。」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莉蓮娜說道。「我不知道你認為正要發生什麼事。但你實在是太過分了。」
她轉向他，但當他再次說話時卻出現在她後方。她曾見過他使用幻影與心靈魔法融入闇影中變成一個幽靈，讓他的對手們不停揣測。他從未對她這麼做過，而且她不喜歡這樣。
「沉船地，」他說道。「那些天使！我已經看見她們在那裡建造些什麼。而且妳還幫助她們。承認吧！」
位於她太陽穴的壓迫轉變成欲裂的頭痛。
「莉蓮娜，」黑鴉人說道。「我已經在妳身上投資太多─」
「住手！」莉蓮娜說道。「依尼翠有許多沉船地，我警告過你關於天使的事，而且你很清楚就算給我整個歐佐瓦的黃金我也不會幫助一個天使！」
「不是為了黃金，」他說道。「是為了鎖鏈面紗，為了我不願幫助你解決的難題。你試圖阻擋我看見發生在馬可夫莊園的事。你試圖不讓我找到索霖。為什麼？害怕我會告訴他妳在打什麼主意嗎？」
「我試著不讓你把自己給殺了，」莉蓮娜說道。「而且我已經把我所知關於馬可夫莊園的事都告訴你了。」
「妳無法對我說謊，」傑斯說道。他看似失去了他一連串的思緒。「妳很清楚。妳正在…正在把一整個世界的魔法力導入這個…月亮…玩意，只為了─只為了擺脫鎖鏈面紗？就是這樣嗎？」
現在他的聲音從房間的四周傳來，他那戴帽的形體在她每次眨眼的時候移動。有兩個他出現，然後是三個。 即便她真的做過他說的事，這場小型演出也已經夠惱人的了。基於錯誤的指控，它更是徹底地令人發怒。
「就在幾天前，你還到我這上門求助，傑斯，」她說道。「怎麼轉眼間你就來指責我了？」
「妳的秘密瞞不了我，」他說道，他的聲音裡潛進了一絲威嚇。「我需要的是時間。」
「我不知道妳究竟看上他哪一點，」黑鴉人說道，他的臉非常貼近她的臉。「對他來說，妳只是一個待解謎題。而且他對妳而言毫無意義，什麼都不是。還是我誤會妳了？」
「無論你指控我什麼，」莉蓮娜說道，「直接開門見山當著我的面說出來。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妳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傑斯聲色俱厲地說道。「而且為什麼我要相信妳說的任何事？妳一直都在騙我，只會造成我的痛苦。」
她的頭開始抽痛。
「他正在穿透妳的防禦，」黑鴉人低聲喝斥。「想點辦法！」
其中一個傑斯的影像突然把頭轉向黑鴉人，睜大了雙眼。
「誰─」
所以你能夠看見他！
沒有時間沉浸於這份恍然大悟中，緊接而來的是另一份意外的發現。莉蓮娜露出微笑。
而且我也能看見你了。
她向傑斯送出一擊魔法，那個真正的傑斯，並使他痛苦地彎下了腰。另外兩個傑斯則消失了。
「那麼─」她開始說話。但她太陽穴的壓力又開始出現。該死的傻瓜。
她用另一發死靈術能量衝擊波劃過他。他大喊一聲便倒在地上─然後抬起他的頭，眼睛發出光芒，臉部扭曲。
「告訴我我需要知道的事，」他說道，一邊站起身。「告訴我關於沉船地的事。」
「他正在進行誘導性的提問，試著把某些特定的念頭帶到妳的心靈表層，」黑鴉人說道。他擺出自鳴得意的表情。「一種通念術的基本招式。」
這個自以為是的混蛋說得沒錯。在傑斯強行進入她心靈的同時，莉蓮娜的視野開始暈眩。
「住手，」她說道。「就算我知道任何關於某個沉船地的事，你的把戲對我也不管用。」
她送出另一發苦痛衝擊穿透了他，然後又一發，但他卻持續著他的攻擊。他倒下，站起來，又再倒下─在她再度發動猛擊之前，這次他只能夠用膝蓋挺起身體。
「告訴我，」他低吼著。
她的皮膚開始燃燒，紫色的火焰蝕刻著她那惡魔的疤痕。至於面紗…噢，面紗想幫助她。它吸取了少數幾條偏離的死靈術能量分流並以五倍的強度將它們送回魔法力流中。她努力地想控制住它，不讓它立即就把他殺了。
「快住手！」她說道。「我無法控制─」
現在傑斯正在吶喊，雙眼依然閃耀，他對她的心靈襲擊隨著痛苦而逐漸增強。
「只要…告訴…我！」
反挫開始，痛苦在鎖鏈面紗的影響下瀰漫了莉蓮娜全身。她的疤痕開始滴落鮮血。她咬緊牙齒。不過，她有過更糟的感受─例如，產生這些疤痕的時刻。她會撐過去的。傑斯可能無法。
「就快要突破他的防衛了，」黑鴉人說道。「殺了他。」
「不要告訴我該做什麼！」她大喊著─同時對他們兩人，對鎖鏈面紗，對月亮與世界以及死亡本身。「住手！」
「妳得殺了我，」傑斯喘著氣說道，從那雙閃耀的非人類眼睛裡流下了眼淚。莉蓮娜的視野開始消逝。
「動手吧，」黑鴉人說道。
「傑斯，我不想再傷害你了！」"
話語迴盪在石牆上，她腦中的撞擊停止了，有那麼一刻只傳來轟隆雷鳴與滴答的下雨聲。黑鴉人嫌惡地嘆了一口氣便消失在一團沙沙作響的羽毛中。
傑斯眼中的光芒消退，他抬起頭注視著她，既蒼白又滿身大汗，看起來突然變得非常脆弱而且非常年輕。
「不想再？」傑斯說道。他的聲音嘶啞。「就像是，再也不會嗎？或者是多過妳已經─」
「我不欠你任何答案，」莉蓮娜說道。「而且你還欠我一些答案。」
至少，那讓她知道她正在面對真正的傑斯。還有誰會像這樣批評分析她的話而不是面對真實的情況呢？
「妳對我做了什麼？」他問道，依然沉重地喘著氣。「我覺得自己快死了。」
「是這樣沒錯。」
他差點露出笑容，然後他睜大了眼睛並蹣跚地站起來。
「妳正在流血！」他說道。
「是的。」
真正的擔心，就在試圖要把她的心靈像個果醬罐般地撬開之後沒多久。
「我們應該─」
「不，」她說道。「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最後，幾個殭屍慢吞吞地走進了房間。並非她最新鮮的樣本。這些是被她作為哨兵的那些破爛殭屍─他可能在掃蕩的時候漏掉它們了。她把它們安置在她和傑斯之間，但卻沒命令它們攻擊。還沒。
「妳真的不知道嗎？」
殭屍們抓住了他的手臂和雙腿。他沒有掙扎。
「傑斯，」她緊咬著牙齒說道。「解釋。現在。」
「我前往馬可夫莊園，」他說道。「它變得…裡外翻轉，到處漂浮著岩石，吸血鬼們被卡在牆裡。到那種程度。對吧？我找到一本書。那是一本非常吸引人的書。她一直在研究─」
「誰？」
一道閃電劃過，莉蓮娜看見他腰帶上的書。那是一個巨大華麗的東西，有著罕見的裝訂方式。她並不介意親自閱讀它─如果那就是使傑斯變得如此失神的原因。
「那位月人呀！她已經─你知道月人嗎？令人著迷的書。她一直在研究月亮─那顆月亮，以及它造成的影響。潮汐，狼人，天使。全都有關連！那些位於鄉間的奇怪石頭─妳沒觸碰過它們吧，是嗎？不要碰它們。就…不要碰。它們都指向同一個方向，所以有一個，呃…一個…它們全都指向了某個東西，這就是我要說的。並不是羅經方位點。是一個地方。」
「在哪裡？」
一聲響雷。
「時空震！」傑斯說道，同時看往窗戶，彷彿風暴已給了他答案。「就是那個字，謝謝你。」
「什麼地方？」
「涅非爾…涅芙…涅非利亞，」他結結巴巴地說著。「一個沉船地，在海岸邊。我的意思是，它們都在海岸邊。當然它們都是。沉沒。被吸引。我被吸引，前往這一個特殊的沉船地。我就在這裡看見了它。」
「看見什麼？」
「那顆月亮啊！」他說道。
她向窗外眺望並揚起了一邊的眉毛。月亮正藏在雨雲後方，但她的方位點卻十分清楚。
「不是那個月亮，」他說道。「是另一個月亮。隱形的…但我卻看見了…無所謂。天使們四處飛翔。也有殭屍。我是說，天使們正在飛行。它們─呃，殭屍們─正在建造某種巨大的岩石結構體，天使們在空中盤旋，而且我認為─我認為─既然妳曾試圖阻止我前往馬可夫莊園…而且我知道妳有多擔心面紗的事。這足以讓妳嘗試某種真正…瘋狂的事。」
他直視著她，眼睛突然變得清澈。
「那裡都是鬼魂，」他說道。「靈魂。而且妳打算除掉鬼魂並把它們的力量據為己有。如果他們知道關於這裡的某件事的話，就是鬼魂─」
她的喉嚨變得緊繃，有那麼一刻她以為他真的讀過她的心靈。接著他突然把頭轉向一側，那裡只有一個安靜的殭屍，牢牢地抓著他。
「閉嘴！」他低聲喝斥。「遊魂，很好！誰在乎呢？」
「誰─」
「算了！」他說道。「這些石製東西正在重新引導所有魔法力，一切都導向了這座沉船地石陣，殭屍們正在建造它而且天使們發狂並且妳憎恨天使然後妳可能…妳可能需要很多魔法力。為了要擺脫鎖鏈面紗，或是用某種方式改變它。那很合理呀，不是嗎？」
「不，」她說到。「那一點也不合理，而且你變得根本就不像你自己。」
其實，並沒有那麼不像傑斯，去過度涉入一個特別誘人的神祕事件。但無論他陷入多深，他依然維持著某種程度的自制─對於他自己或他的力量，而非對於局勢。在她唯一一次見過他失控的時候，他最後使自己陷入心靈封鎖並花了半年以及一個朋友的死亡才讓自己脫身。
傑斯是一位非常強大的通念師。如果他發瘋的話，他會把她一起帶走。還有其他許多東西。
「不要拿面紗做實驗，」他說道。「不要這麼做。這麼多的聲音。這麼多的靈魂。妳不知道自己可能會放出什麼。」
「我─」
「告訴我妳不會拿面紗做實驗。」
她跪在他身旁並試著要吸引他的注意。她並不想碰他。實際上，她懼怕他。儘管如此，她用雙手捧起他的下巴，使他看著她。他眨了眨眼並退縮了一下。
「傑斯，」她靜靜地說著。「你在那裡發生了什麼事？」
「沒什麼，」他說道。「一切。什麼都沒有發生。一切都早已像這樣了。」
他試著要別過頭去，但她卻牢牢地抓著他直到他被迫要看著她。她注視著那雙不太像是她認識的眼睛。
「這真的不是妳做的嗎？」他說道。
「我真的沒有。」
「噢，感謝神明，」他說道。
他往前倒下，她的殭屍則放開了手。莉蓮娜溫柔地把他的頭靠在她的腿上，用手指順了一下他的頭髮，同時快速地思考著。
她得把他留在這裡。必須帶他去見一位治療師，或是一位遊魂法師─某個人，任何人，只要能夠解開發生在他心靈上的事。在她這麼做之前他將不會安全，而她也不會。
「你需要休息，」她說道。「需要一點時間來思考。還得洗個澡，如果你不介意我這麼說的話。」
他將她的手從頭上推開並坐起身。在石地板上，她把手放在他的手上，試著要固定住他。試著要把他留在這裡。
「沒時間了，」他說道。「如果不是妳─」
「靠著直覺來東奔西跑並不像你，」莉蓮娜說道。
使他專注。把他留在這裡。
「我認識這裡的人。我擁有你沒有的資源。如果你看見的這個沉船地與發生在天使身上的事相關，我們可以揭露它。」
「『牧羊人開始攻擊她的羊群。』」傑斯說道。
他指的是艾維欣。艾維欣已經開始對付自己人，已經釋出震驚了每一個人的暴力與殘酷，除了莉蓮娜。
「那是你書上寫的嗎？」莉蓮娜說道。
傑斯看著她，眼神突然變得專注。他抽回手並緊抓著腰帶上的書。
「妳別想讀它。」
「我並不想─」莉蓮娜說道，然後決定誠實以告。「我不會。」
「我得去瑟班一趟，」他說道。
「什麼？」
「瑟班，」他說道。「大教堂就在那裡，對吧？那就是我能找到艾維欣的地方。」
「你不能就這樣走到艾維欣面前要求答案，」莉蓮娜說道。「尤其別在這個時候。她會殺了你。」
此時此刻，我無法確定她是錯的。那份殘酷的盤算依然使他感到刺痛，而莉蓮娜則在其中感到些許安慰。
「瑟班，」他堅定地說道。「妳去過那裡嗎？」
「是的。」
曾經去過那裡，見過它，還用殭屍大軍洗劫過它。她並沒有很想回去。
「妳是否會─」
「不，」她說道。「我不會跟你去。傑斯，理智一點。待在這裡。我們會進行調查。我們會找出到底發生什麼事。」
「我們，」傑斯附和著。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在閃電現蹤與雷聲鳴響的同時矗立在她面前。她讓他這麼做。
「妳和我並不是一個我們，」他說道。「妳正試著要把我留在這裡。」
她流暢地起身，並直視著他的眼睛。
「被你發現了，」她說道。「我試著要把你留在這裡。因為你需要幫助，而我想幫助你。」
「妳想幫我，」他說道，「但前提是要我待在妳身邊。只有在妳方便的時候。那差不多也做了個總結，不是嗎？」
她大概只能夠承受這麼多了。她的右手發出死靈術的能量光芒， 既刺鼻又呈現紫白色。
「現在，」她說道，「或許我所能做出最方便的事就是把你打死然後停止擔心你對一位瘋狂的大天使指控咆哮之後會挑起哪種暴行。」
他走近幾步，抓住她的手腕─他曾經像這樣抓過她的手腕嗎？─然後把她那閃耀著光芒的手掌朝向了自己的胸口。
「做吧，」他說道。他的聲音既嘶啞又狂野。
這不會是她做過最糟的事。終結威脅。終結猶疑。如果他們情況互換，她知道他至少會這麼考慮。
「你小時候養過寵物嗎？」她反而這麼問道。「一隻老鼠或是某種動物？」
她的手裡仍霹啪響著被小心翼翼地控制著的死靈術。
「我…我不記得我小的時候。反正不多。」他以一種近似於孩童的困惑神情低頭看著她的手。「為─為什麼問這個？」
「遷就我吧，」她說道。「在某個時刻你一定有照顧過一隻動物。」
「曾經有…一條狗，」他說道。「在歐維茲亞。我拿剩菜餵牠。當我經過時會搔一下牠的頭。」
「那條狗怎麼了？」
「有一天我經過而她已經─」他停下來，嚥了一口，眨了一下眼睛。「妳為什麼要問我這個？」
「你有什麼感覺？」
「哀傷，」他說道。「相當悲痛，實際上，持續了一陣子。不過我─我熬過來了，很明顯地。」
「為什麼？」
「因為…因為我一直都知道生命會像那樣結束。沒有思考過它，但我知道。我─莉莉，為什麼問這個？」
「因為當你死去的時候那就會是我的感受，你這個白痴，」她說道。「哀傷。一陣子。然後我會熬過去。因為我一直都知道它會像那樣結束。所以不要太過倚靠我對你的善意。總有一天你會發現它們已無法再支撐你的重量。」
他放開她的手腕並往後退了幾步。
「我或許會死在瑟班，」他說道。「先向妳說聲抱歉。但還是得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傑斯轉身離開。
她看著他離開，然後從爬滿雨痕的窗戶向外眺望，同時他那戴帽的形體溜進了她莊園外圍的陰影中。
「女主人，」樓梯上傳來一道刺耳的聲音。賈瑞德，他的名字。擁有駝背和一雙大小不同的眼睛，以一個造妖來說他非常地令人印象深刻。
她轉身，試著不讓自己看起來受到驚嚇。
「你已經看了多久？」
「噢，好一會兒了，」這個矮胖的形體粗聲說道，用一隻手指輕拍著他那腫大的右眼球。「那就是我在這裡的主要工作呀。」
「所以他也能讀取你的心靈嗎？」
「噢，不，女主人。我沒有心靈呀。反正，主人是這麼說的。」
他傻傻地咯咯笑著。
「很好，」莉蓮娜說道。「是時候了嗎？」
「主人吩咐要您前來塔頂，」賈瑞德說道，一邊快速地來回擺動他的頭。「風暴正進入最高峰。他需要那個物體。」
她用鼻子哼了一聲。賈瑞德轉身朝樓梯緩緩地走去。
「我希望你能夠直接明瞭地說，」她說到。
「第爾克主人是一位飽學之士，」賈瑞德說道。「他希望能在，啊，這個情況的詩意裡保持超然的立場。它能夠鏈鎖住什麼？它能夠紗罩住什麼？妳嗎？它們嗎？」
「閉嘴，」莉蓮娜說道。但她仍跟在後面。
「是呀，女主人，」賈瑞德說道，並不帶有更多的尊敬。「那就是我在這裡剩餘的主要工作呀。」
莉蓮娜跟著這個不停搖晃的形體來到高塔的樓梯上。她從口袋裡拉出鎖鏈面紗並往窗外瞥了一眼，一邊想著傑斯，不確定該擔心他或是害怕他。
在樹枝上，以輪廓呈現，一隻黑鴉粗啞地責罵著。然後閃電一閃而過，雷聲大作，接著黑鴉便消失了。莉蓮娜繼續往上走，進入了黑暗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