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差幾吋,砲彈就要打中他了。

發自喉嚨的哀嚎蓋過了他的耳鳴,砲彈以震耳欲聾的咆哮粉碎了前桅。穿過絕望船員們的驚慌,穿過腦裡的重擊和快速的心跳,博特依然堅持,這是他的機會。

穿越這一團混沌,在他前方有兩個海盜快速逼近了他的小船。他顫抖的手緊握住附近唯一的武器:筆記,來自無數的研讀。而六分儀上的小雕像,那是某位講師給他的獎賞,它抱著更偉大的事物即將來臨的希望。一切都是為了現在。

他把六分儀當作一個焦點般地朝外拿著,曲線和角度像是十字弓的視野般框住了海盜們。

深呼吸,一切都在控制中。說出來,清空-

「是撞艦者!」船長大喊道,她的頭髮上有著血漬,「難以停泊!準備-」

話聲突然中斷,她和幾個人消失在砲彈引發的煙霧之中,身邊的世界崩塌了。

別看那裡,抬頭看,看它。

他把自己的音量提高,壓過身邊的喧囂,從他的筆記說出一段力量聲明-練習、排練了 一千次的話語。

「阿許卡拉尼斯普魯…」他手中的焦點開始發出柔和的光芒,他的腎上腺素隨著每一個音節的完成而升高。「薩可馬畢諾斯可…」接下來一個手勢,就像是一個偉大的交響樂團指揮一樣。「卡胡嘎杜魯…」現在,決定。「塔那瑞!」

一瞬間,年輕人放出一道歪曲衝擊波,掃過水面,形成一道巨大的裂口,朝著敵船追蹤而去。他的雙眼睜大,帶著期待與劇烈的渴望,等待衝擊。

但很快地,當咒語快速飛去,它卻落空了,無力地打中海盜船的船身,是一次失敗。

一陣雙重砲聲從海盜那邊傳來-就像是鋼鐵與雷霆的心跳。沒多久,他就看到了:是兩顆以裂響能量連結起來的砲彈,像一把大刀似的在彼此周圍旋轉,速度快到他幾乎無法辨認。是什麼樣的魔法?

它們以令人眩目的速度盤旋飛昇,像灼熱的細枝劈開桅桿。桅桿、套索,船員們被摔到船頭,穿過甲板,幾聲尖叫之後,終於停了下來。接下來的,只有薄霧與沈默。

而凱連博特,大師學徒與充滿抱負的菁英,凱爾許的杜奇之長子,師事大法師蓋沃斯,現在正雙膝跪地,徹底遭到擊敗。

一切靜了下來,就像大雪後的庭院一樣。

「你應該解決掉我的,鼠輩!」來自一個看不見的粗啞聲音。

從下方的甲板,穿過煙霧,一位老人現身,銀白色的鬍鬚遮住了他下巴上疤痕的一部份。博特曾經見過他,他注意到那金黑相間的外衣,曾經華美,如今已經老舊-在戰鬥中被撕裂。

他的名字是…恩西爾?沒錯,船法師,一個保管咒語技藝的水手,縫補布料與表面的傷痕。但這男人沾血和受傷的臉上並沒有任何表面上的東西。

恩西爾低聲罵著,斜眼看著那燒焦的濃霧,舉起一隻空著的手。隨著它後方吹起的風,他把手臂揮過浪潮。

海洋以動作與漣漪回應著,帶著與博特類似,但更強大、更自信的能量。奔馳的浪濤讓第一艘船垂直翻起,隨著一陣木材的相撞聲,它在浪潮中旋轉,撞上了它的兄弟。

兩個海盜急衝向前滅火。伯特可以聽見海盜們對著彼此吼叫,試著搞清楚這一切。

而恩西爾,花了一下子緩和呼吸。

「那會拖住他們,」他決定道,接著轉身告訴年輕人,「就是你!快點!」

博特離得很遠,話聲在濃霧中消散,老人一跛一跛地走過甲板,向他靠近。

「『快點』的意思是給我站起來,在我們沈船之前滾過來幫忙。」

「但船員-」

「現在,我們就是船員,只剩我們了。」

博特抬頭看,一時出了神。真的只剩下他們還活著嗎?

「我們得把船修好,這正是我們能做的事,任何讓我們可以呼吸到空氣而不是海洋的事情。」

「等一下,你要怎麼做?」

恩西爾從鼻樑上抹掉了一些血跡。

「用我的帥氣外表,開始工作吧。」


在甲板底下,麻繩纖維與焦油的刺鼻氣味充斥著博特的鼻腔。他施放咒語讓一把木槌與他連結在一起,那是他自己設計的複雜咒語,用來搞定船殼上的縫隙。

當焦黑肉身的恐怖飄在空氣之中,即將要打碎他的沈著之時,他感謝起了縫隙之間傳出的刺鼻氣味。海水就快要淹滿船艙,讓沈沒的屍身浮了起來。隨著每一次搖動,他們都無情地撞擊著艙壁。

「任務,」博特提醒著自己,「任務…」他重新恢復了咒語。

恩西爾很快地加入了他,扛起一把碎裂的木頭。

「我發現為什麼舵柄沒法用了,」老人說道。

「為什麼?」

「它消失了。」

博特臉色一沉。

年長的法師把木頭丟在一旁,關切著他的右側,就在臀部上方,他皺了皺眉。博特可以看到血從他上衣的老舊布料間滲了出來。

「你需不需要-?」

恩西爾搖了搖頭,「我很好,自作聰明的傢伙。他們終於露出了真面目,塔拉斯的面目,和驚奇。正因如此,我對他們那花俏武器的好奇心與關切得以永久得到滿足。」

老人往前走去,更近地觀察學徒的手藝。

「我們撐住這裡…」恩西爾指出房間牆上的一塊斑點。「…就可以把水隔開,那會為我們爭取時間,但有一個糟糕的問題,和一個更糟的問題。糟糕的問題我們已經在應付了,但更糟的…」

「是說海盜嗎?你用手上的浪潮趕跑的那些,我以為你只是個-」

「只是個低下的船法師?你那純樸的學前訓練是那樣教你的?」

博特瞇起雙眼,「你怎麼知道的?」

「你預定了前往香料群島的航程,而且付了過高的價錢。無疑地有著貴族家庭的驕傲,但這樣的人沒理由踏足這片水域,除非你想要去陶拉里亞西境,去那裡的學院。聲望很高啊,恭喜。」

年輕人稍微有點動怒,「所以你聽過那裡。」

老法師朝著右手的金印指環點點頭,上面有全視之眼的標誌。

「畢業的最高榮譽。」

「而你最後落得這副田地?」

恩西爾拿起了一把小鐵鏟,用末端把博特腳下的縫隙填上,並將它延伸到咒語漏失的地方。

「小夥子,用這把爛木槌吧,你把事情變得太複雜了。」

博特撿起工具,開始把新的焦油塗上。

「你以為我會害怕一點小工作?」他沿著船板填料,響應著恩西爾的移動。「你不知道我放棄了什麼,我花了好幾年的時間向我們這時代最睿智的人們學習,我有計畫,而裡面並不包括最後成為海底 骷髏的部分。」

「計畫…」恩西爾停下來思考了一會,接著繼續向前。「我已經觀察你幾週了,還有你的書和筆記…」

「沒錯,」博特斷言道,帶著自尊。「書本與筆記,通往偉大的道路,與磚塊和灰泥一樣真實。那就是為什麼學院讓我入學的原因。」

「你會在那裡學到什麼?」

「一切:變形術、控制術、幻象…」

「控制術就是幻象。」

年輕人把視線從艙板轉開,直直看著恩西爾。

「你什麼意思?」

「博特…」老人開始說道,徐徐的移動,提醒著年輕的學徒,自己從來沒對這位船法師自我介紹過-或是任何船員。「那是我所要做的所有事,控制結果,控制結局,我以學院的畢業生離開,認為自己會是個偉大的大師,並且找到我的命運-把握我的命運。但這些抱負、這些精通,在真實智慧的面前?就像是試著不讓海浪打上海灘一樣。」

如果恩西爾眼中有任何後悔的話,他肯定藏得很好,繼續填補船身的裂縫。

「在這裡,我學會了平息自己對力量和榮耀的渴望,把我自己看作一個渠道、一個管理比我更偉大事物的人,一個監護人。」他握住自己的小鏟子,塗上黑色的焦油,強調這個想法。「而我學到了你可以了解某個事物的核心,而不用迷上它。」

突然間,遠方的爆炸聲響徹船艙,讓這門課嘎然而止。恩西爾把手上的小鏟子給丟在地上。

「上面,就是現在。」


兩位法師出現,斜眼看著發光的太陽。海盜們已經脫困,現在已經接近到射程之內了-而且有其他人加入了他們。

「水面上的四艘帆船,」恩西爾說道,他轉身面向落下的桅桿,一團被撕壞的船帆和繩索被強風吹動。「還有被單,那就是我害怕的,我們正在被吹向東邊。」

「但那會讓我們遠離海盜,對吧?」

另一道大砲的衝擊在右舷爆炸,這次更近了,迴響蔓延整個甲板。年老法師從碎石中抽出一把壞掉的彎刀,把它交給小心盯著看的博特。

「我會讓他們有事忙,」恩西爾說,「你拿著這個。」

「我要用這個跟他們打?」

「你要用那玩意解放我們,割斷主帆的繩索,就是那邊的那些。別用咒語,保存你的能量,去吧!」

恩西爾自己面對海盜,而博特靠近主帆的碎片,邊勘查繩索與纖維邊踏過剩餘的桅桿。他可以看見恩西爾張開雙臂,手心向下,就像在風中滑翔一樣,雙眼鎖定前方的船艇。

在他們下方,甲板在海上不斷移動,恩西爾的站位隨著搖晃移動,像是散漫的回音,一切在預期之中。博特離糾纏、一團混亂的繩結只有幾呎之遙,把劍的鋸齒狀部分舉向天空。

一道衝擊從海盜船上咆哮著,是斷桅刀來了,以閃電劈石之勢朝向他們而來。隨著甲板的動作,恩西爾很快地把雙臂上舉,就好像對天空示意一樣。

一陣如雷響聲,這把鋼刀在船首前方撞上了一股看不見的力量,衝擊點閃爍著光芒,彈跳著濺落到百呎以外。

博特可以從他的所在地看見恩西爾蹣跚著跪倒在地,能量在他身邊消散。

「恩西爾?」他叫道。

「趕上!」老人急道。

博特割過風化的繩索,一次又一次下刀,直到碎裂的船帆拉開。兩個法師因為船身被風吹斜而向前傾跌,他們被迫匍匐在地,來對抗船艦的劇烈晃動。

年輕法師丟下手中的劍,從他的立足地往恩西爾爬去。幾近枯竭的老人只能朝著他點頭,並且往前直指,在這位年輕人往前移動時把他的注意力轉到海盜船上。

博特凝視著正在接近的船,他能做什麼呢?

恩西爾還在回復力量,抬頭看著他的新學徒,「歡迎…來到真正的學院,小夥子。」

一陣突發奇想就像是腎上腺素般湧入博特腦中,他把手伸進包包翻找,甲板在他腳下升起。

泉源魔法,事物的潛在原料,只要適當的管理,他就能夠號令浪潮,從他手上出現狂風,用無數的方式進行攻防。他已經分析好幾年了,但他現在能讓它顯現嗎?

博特在一本皮邊的書裡搜尋,確認了一段詩文,接著把它放回包包。一張張的筆記在他拿回銅製焦點時掉落在地。

另一道衝擊在左舷爆發,就在一呎之外,太近了,博特緊緊抱住船舷,在搖晃的船上努力站直身子。

是哪些字來著?艾文卡力是字根,他知道的,到底是什麼?

他的眉毛上出現汗珠,博特舉起焦點,瞄準最近的船,十字弓上的視野,隨著他開始說話,一陣微弱的光芒出現在六分儀上,搖晃而不穩。

艾文卡力 卡塔拉 納和塔…

一隻手遮住了他的視線,是恩西爾,他站了起來,溫柔地放低了博特的手臂,光芒離開了焦點。

「不需要瑣物。」他勸誡道。

「你在什麼?」博特呼氣道,幾乎掩不住他的驚慌,「我們就快被打中了,而-」

「別說話,別號令,詢問。」

「但-」

「博特,菁華就在那裡等著幫助你,發現它,當你見到,你就會知道該怎麼做了。」

「但我看見它,那是我試著去-」

「你會知道的。」

該死,我沒看到!

砰。

又一次衝擊,直接打中船體。博特反射性地往後退,和它的方向相互回應。接著不經思考地,他突然往前直衝-如果情緒和驚慌有實際的形體的話。

能量從他體內往前擴散,不由自主而又真實。一陣力量的電流浪濤流過海洋深處,捕捉到了先鋒隊,野蠻地把它擊向左舷。

大砲停止開火,一切都停了下來,年輕法師站立不動,顯然被自己剛剛所做的事給嚇到了。

「那…那…」

「別擋住咒語的路,」恩西爾說。

「那太不真實了!」博特笑道,「我無法相信!」

一陣鼓聲從海盜船傳來,靈動而精準,每艘船隨之轉向,鼓聲變得越來越緊急。

「神啊,老傢伙,我們做到了!」博特帶著狂喜大喊道,「我們讓他們落荒而逃了!」

轉身朝東,恩西爾別過頭,走了開來。

「不,還沒完。」

博特很快地接著說,「什麼?你看到什麼了?」

「在那。」恩西爾指向欄杆外,一排從東方靠近的航標。「我們太晚了,是護欄。」

標記綿延數百呎,像是一條延伸到地平線的虛線。

在虛線之外,海相有著戲劇性的變化,更為黑暗,滿是浪花。即便船帆已經移位,水流卻未減慢,而船甚至漂得更近了。

「再過去是什麼?」博特問道。

沒人應答,恩西爾沈默地注視著正在接近的屏障,他的臉很快變得慘白。

「恩西爾?」

終於,他出聲了,「恐怖浪潮,這正是更糟狀況的模樣。」

「你碰過?」

「我正站在這跟你說話嗎?」

「沒錯。」

「那麼,沒有。」

恩西爾朝著中央甲板移動,思緒飛快地轉動著。

「這裡,小夥子,就是這裡。船殼比較穩固的地方。」

「等一下,等一下。」博特反對道,「難道沒什麼我們能…」

「太晚了,水流困住我們了。」

「或用某些咒語之類的…」

「我們再幾秒就要通過柵欄了,準備好。」

「為了什麼?」

恩西爾嚴肅地看著博特。

「一切。」

他們飄到最近的航標,而標記之外的天空變得昏暗。等到它碰到右舷,他們才得以辨認出那令人不安的細節。

有一團骷髏和航標鏈在一起,它們凍成奇怪的位置,因不見天日而變白。這正是第一個迎接他們的東西。

就在空洞的眼窩不祥地跟著他們時,博特與恩西爾穿越了護欄的門檻。

「好吧,」博特說道,「現在我們要做什-」

一瞬間,航標被點亮,那是不潔之光。然後一個接著一個,每個航標都跟著亮了起來,信標那令人厭惡的光亮延伸到地平線。博特倒吸一口涼氣,骷髏動了起來,把只剩下骨頭的手臂直接伸向這兩人,它們無牙的嘴一齊打了開來,發出一陣刺耳而語帶指責的尖鳴。

接著有東西在左舷船首的海中爆裂開來,兩人用受驚的眼神看著爆炸的源頭,那是個巨大的觸鬚,上面有著粗糙的角,往天空刺去,直有50呎高。

那附肢朝船中間砸去,從龍骨將船一分為二,並將法師們和腳下旋轉的甲板一起送上空中,猶如石頭跳過池塘一般。

兩個男人為了在甲板四分五裂時能保持在水面之上,努力抓住任何摸得到的東西,他們的生存機會變得和一艘救生艇一樣小。船的碎片像漣漪一般載浮載沉,越來越慢,終於坍塌、沈沒在無盡的浪濤之中。

「快告訴我你還有壓箱寶沒拿出來!」博特懇求道,發瘋似地想抓住什麼東西來讓自己浮著,海面已經上漲到胸部處。

但恩西爾還沒來得及回答,甲板的殘骸忽然吱嘎作響,因為撞到下方某個堅硬的東西而停了下來。

博特屏住呼吸,而恩西爾盯著那漂浮著的殘骸看。

「我們擱淺了…」

年輕人很快地看了看四周。

「那會是個礁石嗎,還是-」

接著有東西升起,碰到了他們的腿,某個很大的東西,他們開始上升,在攪動的浪花與泡沫之中超過了海平面。

這不是礁石。在他們腳下的,是一個極大的動物甲殼表面,某個生物的背部,上面的鱗甲望去彷彿沒有盡頭,具現在他們周圍,海水的氾濫與泥漿沖刷其上,就像一個洶湧的鍋爐。

就在他們上升之時,腳下的甲板碎片開始震動碎裂;它很快就要撐不住了,博特用祈求的眼神看著恩西爾,恩西爾對他點了點頭。

「你會知道的。」

老人專注地閉上雙眼,把身邊的混沌隔絕在外,他們周圍的樹木和鋼鐵都像無力的稻草一般消散,只有恩西爾屹立不搖。

博特安靜專注地注視著這個男人,不知道自己該期待些什麼…擴大嗎?沒錯,絕對的。海洋和天空,兩者運作調和。

他把手伸進自己的包包,但除了被扯斷的帶子以外,書本、筆記、六分儀形狀的銅製小雕像,現在全都不見了。

他們腳下的巨物不斷搖晃,讓博特只能抓住碎裂的污泥來保持平衡,在他身前,恩西爾幾乎沒有移動,除了他呼喚的能量以外,什麼也沒有失去。

博特別無選擇,只好把自己固定在橫桿端與下方的鱗片之間,接著他也閉上了眼睛。

找到它,看見它,看見什麼?算了,就-

接著他腦中的聲音,那控制的聲音,突然間莫名其妙地停止了。更精確地說,是變換了,因為他終於看見了它。

他可以看見自己,之前的自己。在船上,沒有經過計算地回應,真正地在那個時刻存在著,第一次理解的靈光一閃。他之前的所有研究和努力,都只是一個部分,只是一個讓魔法流經的途徑,為了在它的核心找到自己的形狀並且與他相遇。

他開始大聲地說出話語,那些話語還在學習自己的形體,原料像一陣潮流般捕捉能量。而老人現在沐浴在藍光之中,引導它們經過。

但恩西爾看起來似乎很吃力,像是一座快要因為軍隊重量而崩塌的橋,精疲力竭,幾近昏厥的他,就像對著某個人喃喃自語一般。

「總是…總是有更多可知的…」

博特睜開雙眼向他爬去,兩個人在毀壞的漩渦之中擠在一起,他們現在被危險地固定在這隻巨獸的背上,牠升得更高,而船的最後一塊碎片也崩塌殆盡。

「我看見了,我看見了。」博特對恩西爾說道,「太驚人了。」

恩西爾似乎微微為了這句話微笑,他恢復了那無語的吟誦,博特也加入他重新開始。

這生物大聲表達了出來,像隻鯨魚一般的噴氣。一陣巨大、能讓耳膜爆裂的蒸氣咆哮。他們不為所動,猶如一體般靜默地吟誦。直到有什麼事開始發生。

一塊挑釁的破碎甲板正要撞上他們,盤旋在眼睛的高度,離不到十呎的地方,等待著。一個接一個,越來越多的木板加入,直到由木頭、布料、和金屬組成的一團混合體漂浮並在他們附近旋轉。

從形成的龍捲風中間,恩西爾張開了雙眼,突然間,發出了熾熱而又充滿生氣的光芒。光變得越來越亮,博特擔心地往上看。

「恩西爾,那是什-」

光在前方爆炸-吞沒了兩位法師、漂浮的船隻殘骸、生物、海洋、和整個世界。一切都發生在一瞬之間,接著什麼都不剩了。


博特醒了過來,他的臉頰抵在木製的甲板上。他感覺到的是平整的表面,就像新的一樣,這讓他忽然一驚,坐了起來。

周圍的人們和他問好,這是艘有著奇特外觀的船,他叫喚著恩西爾,但沒有回應。他蹣跚地走到立足點,快速地四周張望,老人不見了。在他的地方:這艘新船有著以奇特角度突出的船帆,就像是穿著白色衣服的蝴蝶,但他看不見遠方的海平面。

接著,他聽到了生物呼氣的聲音,但聽起來很遠,就好像在遙遠的下方。他靠近了圍欄,在他四周的只有,天空。

他在某艘飛空艇上,那是只在他想像中存在的那種東西。飛空艇浮在他之前所在地的上空,離恐怖浪潮有幾百呎之遙。

他往下望,可以看到大海怪的全貌,有一整個艦隊那麼大,甚至更大。現在,牠的觸鬚無力地往上伸想抓住他,但觸鬚的高度太低,連船的外殼都碰不到。

起風了,船帆被吹滿,新船平穩地滑翔過下方的邊界,比風的速度還要快。海上的陰暗處變成明亮的藍色,純淨的就像一幅畫。

他可以看見遠方的海盜船正航向南方,看起來就好像是玩具一般。往西方更進一步,是香料群島那起伏的一片綠意。在群島上,有他的目標地,陶拉里亞大學院近了。

他注意到船尾的舵柄,既有具藝術感的雕紋又優雅-而又漫無目標,正隨著風來回張開。

正底下有個東西反射了早晨的陽光,讓他看不清楚。那是恩西爾的圖章戒指,他撿起了戒指,注視了很久一段時間。

香料群島越來越近,但很快地,舵柄朝向了右舷,船帆對上了來自南方的暖氣流,飛空艇駛離了群島,朝向北方而去。

博特看著在自己支配下的舵柄,接著,他終於背向了它,大步走向船頭,讓風載著他繼續往前。為了提醒自己,他戴上了恩西爾的戒指,尺寸正好。

遙遠的下方,陶拉里亞大學院與香料群島逐漸化作背景,越來越看不清楚,直到完全消失。

而凱連博特,前學徒與充滿抱負的尋求者,曾經是凱爾許的杜奇之長子,師事風與浪潮的技藝,現在自由自在地飛翔在天空中,為了面對新的目的,找尋新的冒險,瞭解世界的核心。

Island | John Avon 作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