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法仲裁者途經之處一片混亂
華特莉
華特莉齜牙咧嘴地咒罵著,一邊開始穿越叢林朝遠方的歐拉茲卡黃金城牆跑去。
她勉強能看出安戈斯那笨重的身形正在通過前方濃密的雨林,而在周圍兩側,她看見熟悉的銀色鱗片一閃而過。
「不准動!」華特莉咆哮著,她在空氣中握緊了拳頭,同時眼裡閃過一道溫暖的琥珀色光芒。一瞬間,一隻巨型恐龍便躍入視野中。這隻恐龍迅速地趕上安戈斯,然後輕鬆地把他撞倒並將他困在腳底下。
牛頭怪沮喪地嘶吼著,而華特莉則驅使恐龍立刻吼回去。
安戈斯安靜下來。他正用力喘氣並在恐龍的體重下咕噥著。
「妳制伏他了嗎?」一道年長的聲音自華特莉後方傳來。
提莎娜正從濃密的雨林裡走出,臉上掛著一道狡黠的笑容。華特莉看見她後方站著數十個蓄勢待發的人魚輪廓。
華特莉點了點頭。「是的,我搞定他了。謝謝妳,提莎娜,」她回覆道。
提莎娜把重心從一隻腳移到另一隻腳上。
華特莉使她激動的心平靜下來。她想著是否這位人魚長老可能會再次跑開,而且如果提莎娜真的往黃金城衝的話,她也不確定自己是否應該把安戈斯丟在她的恐龍腳下然後跟著這個人魚走。
「那麼,我們的協議終止了嗎?」華特莉以穩定的語調詢問。
提莎娜搖了搖頭。「我聚集了我的部落。我們的協議依然成立。既然黃金城已甦醒,它就是個信標。其他人意圖集結,受到它的光芒吸引-就跟妳一樣,小小飛蛾。」
華特莉因另一波頭痛浪潮而不停眨眼。她無法接受這個蛾的比喻。
提莎娜走近,感到擔憂。「妳不太舒服。」
華特莉聳了聳肩。「我沒事。我們愈靠近黃金城,我就愈常頭痛,就這樣。」
「妳跟那位海盜在相似的水流上漂移,」提莎娜神秘兮兮地說。「當妳窺視帷幕的另一側時,妳看見了什麼?」
「我的鎖鏈砸在妳的臉上!」安戈斯從恐龍的腳下大喊著。華特莉輕揮了一下手腕,她的恐龍便把他推得更深入泥土中。
她轉身,無視於安戈斯那含糊的回應叫喊。「我聽見來自其他世界的故事,」她對提莎娜說。
提莎娜把手放在華特莉肩上。她的表情既安詳又仁慈,宛如智慧的化身。「那麼我們得確定妳能夠聽到完整的故事呀,戰士詩人。」
華特莉感到驚訝不已。她跪在安戈斯身旁,而他仍不停扭動試圖從她的恐龍腳底下脫身。
「安戈斯,我很抱歉,但是我需要跟提莎娜走。我們有協議在先。」
安戈斯試著透過一張沾滿黑土的臉孔朝她吼叫。
華特莉把手放在她的恐龍上並下達一道簡短的指令。「在三十分鐘內就會放你出來。我很抱歉!」
華特莉吹了一聲口哨,接著一隻短角龍便自雨林中快步朝她跑來。在她不得不聽更多安戈斯那憤怒、含糊的反對意見之前,她輕鬆地攀上恐龍的背並跟著提莎娜一同出發。
提莎娜迅速跟上,騎乘著與之前相同的元素。
時間隨著他們的逼近而變得漫長。尖塔愈來愈近,太陽又爬得更高。華特莉維持著快速的步伐以領先安戈斯,非常清楚後方與前方都存有危險。
這座城市的黃金反射了太陽光以及隨之而來的熱度,不久後,華特莉便眨著眼中的汗水穿過了黃金城的大門。
歐拉茲卡十分宏偉,是一幅充滿了耀眼城牆與巨型雕刻品的城市景觀。華特莉曾想過這感覺是否就像歸鄉,但它感覺起來卻反而像拜訪一位遠房親戚。它既熟悉又陌生,一個屬於她的地方但卻不是她應當存在之處。
提莎娜與華特莉沿著主要通道前進,經過了一排排數不盡的小巷與邊街。城牆雖然高聳,但他們仍能辨識出位於前方遠處的一座中央建築,而在華特莉的內心深處,她知道自己註定要進入那棟建築。
透過眼角的餘光,華特莉看見提莎娜指向了天空。
天空已變得跟河頁岩一樣漆黑,而濃密的雲霧正如葬火黑煙般地自歐拉茲卡的主要尖塔上升起。這個景象使華特莉感到懼怕不已。「發生了什麼事?」她在坐騎用力踩踏著塔前廣場那純淨的黃金地磚時所發出的聲響中大聲問道。
前方的高塔看似將天空染上了一片墨黑。華特莉驚呼了一聲,看著一個軀體開始從塔頂墜落。
「不!」提莎娜朝右側嚎吼,然後將伸長的雙手在她面前拍擊,同時華特莉感覺到一股巨大的魔法浪潮。這個軀體下墜的速度變緩,然後在一道劇烈強風升起阻斷墜落的同時停了下來,接著一張由塵土與樹葉構成的毯子便包圍了這個下墜的人,並且慢慢地停在地面上。提莎娜的元素開始往高塔走去,把華特莉留在廣場的另一側。
華特莉呼喊提莎娜的名字,但她的聲音卻被一擁而上環繞著提莎娜和那個軀體的人魚群淹沒。
華特莉催促她的坐騎向前跑。恐龍的腳步在黃金地磚上踩出了輕快的節奏,並在他們靠近這群擔心的人魚時逐漸變慢。華特莉做了最壞的打算。身為一個戰士,她自然對血塊並不陌生,並且也為一幅駭人的景象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眼前的軀體卻大部分毫髮無傷,除了他下巴的一團血漬。
華特莉爬下坐騎並走近。提莎娜正在向地面上的那個男子低語,同時其他多位人魚則對他施放一道治療咒語。
「庫莫那,我們到這裡了。是誰在塔裡?」
地面上的那個人魚緩緩睜開眼睛。他的肌膚比原本的狀態更透明,隨著他抬起頭,一條血跡從他的嘴巴流到胸口。「妳認為是誰呢?」他低聲說道。
華特莉面露怒容。她上方的黑暗魔法脈動只可能代表暮影軍團已經掌控了永生聖陽,明顯地,也因此控制了這座城市。
提莎娜向身旁的人魚下了一道簡短的命令,然後便轉頭看著華特莉。
「聯手拿下他們,」她說。「然後我們再來解決黃金城所有權的問題。」
華特莉露出笑容。
一聲自遠方傳來的噪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在這片可怕的陰鬱天色中,她勉強能看出一群烏合之眾正朝這座高塔衝來。一個塞連飛在高空,一個緊抱著破舊帆布的眼熟女子則在底下衝鋒,前方還有一個邋遢且看似瘋癲的鬼怪。這個鬼怪在半空中揮舞著一把比他自己還長的劍。他一邊衝鋒一邊恣意尖嘯。「我們要聖陽!我們要聖陽!」
「海盜,」提莎娜低聲怒斥。這位人魚抓住華特莉的肩膀並把她拉上內側的階梯。
「趕快!」她大喊著,於是華特莉便照著做。
在她衝上高塔的同時,她的腳步拍打著一道穩健的節奏。
提莎娜緊跟在後。她緊抓著含有她所騎乘的元素的玉圖騰。階梯看似沒有盡頭,每隔幾步他們就能夠透過一扇狹長的窗戶看見外側那陰鬱、壯觀的天空。華特莉因費力而大口喘氣,她的心臟正狂亂地試著跟上她的腳步。隨著她們愈爬愈高,她愈來愈覺得自己可能無法活著歸返家園。
終於,階梯來到盡頭;位於塔頂的一扇巨大的門正半掩著。入口通道是華特莉身高的四倍,而有那麼一刻她感到目瞪口呆,震懾於她的先祖們所創造的宏偉建築。
「惡棍!」提莎娜咆哮著,一邊躍過華特莉衝入前方的房間。華特莉看著她先用一隻手把玉圖騰扔進房裡,接著開始用另一隻手喚醒它。
華特莉迅速回到現實。晚點再讚嘆吧。現在先把吸血鬼趕出去。
她奔跑穿越門口並審視她周遭的環境。
這個房間既寬敞又通風。就像城裡其他的每一處,它覆滿了難以置信的精緻材料,但在這裡卻是為了環繞地板中央的一件物品而建造。在房間的中心有個被嵌在玉石地板裡的圓盤。這個圓盤的寬度就跟華特莉的身高一樣,而且它在一個凶惡的征服者腳下散發著冰冷的白藍色光芒。另一個吸血鬼(法皇,她暫時想起了)就在附近,挑釁地舉起了他的手杖。
「我是瑪甘屠夫沃娜,永生聖陽屬於暮影軍團!」位在房間中央的那個女人嘶喊著。華特莉認出她就是叢林裡那個滿頭大汗的吸血鬼。
華特莉瞥了一眼吸血鬼腳下的東西並倒抽了一口氣。就在那裡,內嵌於耀眼的黃金地板中,一如既往地真實;那個圓盤只可能是永生聖陽。
華特莉驚訝地張大了嘴。「他們把它放在地板裡?!」
提莎娜早已選定她在房裡的目標。她的元素已再次變得巨大並猛衝撞上了站在永生聖陽上的沃娜。
華特莉則鎖定站在永生聖陽外緣附近的男性法皇。他垂下他的手杖並露出牙齒,接著華特莉便發動攻擊。
她在橫越房間朝他衝去的同時壓低自己的重心。這位吸血鬼僧侶把手張成爪狀回應並俯身探向她的臉,但華特莉卻跪了下來自他身旁滑過,並在她於冰冷的玉質地板上滑行的同時用刀斜切過他的腳踝。
法皇大聲咆哮。華特莉抓住他的長袍並將他扯到地上,而他的頭撞上地面時發出的裂響聲竟是驚人地響亮。華特莉用右手把他固定住並用左手高舉起她的刀。
「妳!」房間另一頭傳來一道聲音。華特莉驚訝地抬起頭,接著卻被底下的法皇一腳踢中她的胸口。
華特莉以背部著地,身上的鎧甲發出了強烈的撞擊聲。她皺了一下眉,然後仰頭與沃娜四目相接。
這位征服者露出自鳴得意的笑容並抬起一隻具有鋒利指甲的手,準備出擊。「我是罪人宰殺者以及歐拉茲卡征服者!」
漆黑、無味的煙霧翻騰籠罩了整個房間, 一波痛苦浪潮摧殘著她的身體,華特莉放聲嘶喊。她吃力起身卻再次倒下以手和膝蓋貼地,她的肌肉不停顫抖並且也喘不過氣來。華特莉看著自己的手,卻發現它已呈現紫色與棕色並看似帶有活生生的瘀傷。
她的心中充滿恐懼。沃娜正在使用永生聖陽來操縱她的血液。
華特莉試著要尋找提莎娜,卻看見那位人魚長老被法皇拉到了地上。
「提莎娜!」華特莉大喊著,但這聲驚叫卻被她自己因流下她嘴唇的一股血流所發出的嘶喊聲打斷了。
沃娜大笑著走向最靠近華特莉的永生聖陽外緣處並跪了下來。
「怎麼了?」她以一種徘徊不去的單調聲音問道。「妳覺得不舒服嗎?」
突然間,一首歌傳遍了整個房間。
是個男人的聲音在歌唱,悅耳動聽又輕柔。
華特莉僵住了,動彈不得。她發現沃娜也同樣靜止不動,提莎娜和那位法皇也是。
這首歌好美,以一種她無法辨識的方法使人著迷。她必須走向它。她必須更靠近它的源頭。華特莉迅速轉頭,跌跌撞撞地掙脫了沃娜笨拙的抓攫,甚至連這個吸血鬼也開始尋找這首歌的來源。
有個人影正盤旋於窗戶外,一邊拍打著天藍色的翅膀以保持騰空。自始至終,他都在唱著一首比搖籃曲更撫慰人心並且比禱詞更珍貴的曲調。
沃娜、提莎娜,以及法皇都在向前移動,為了更靠近這首不可思議的歌曲而不停推擠著。沃娜一路擠到前頭,睜大了充滿慾望的雙眼。在那裡,與敞開的窗戶只隔了一隻手掌的距離,有一個全身覆滿羽毛的塞連,一位來自好戰者號的海盜,而緊抓著他的脖子的則是一隻看似瘋癲的鬼怪。
在華特莉心裡的某處,她明白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這隻鬼怪往前跳到沃娜的臉上。
「暴力!」他大喊著。
歌曲止息,塞連跟著歡呼。「攻擊她的眼睛,布里奇!」
華特莉自恍惚狀態中清醒過來,並趁沃娜尖聲嘶喊的時候試圖衝向永生聖陽。
鬼怪正在撕抓刮擦這個吸血鬼女子的臉,一直不停大笑著。
就在這個時候,地板開始震動並且華特莉聽見一聲巨響。房間裡的每一個人都轉頭查看這道聲響的來源。
這個房間的黃金門板正平躺於地上,而站在它們上方且一邊憤怒地嚎吼著的,就是安戈斯。
華特莉認出了烤肉般的味道,同時這個牛頭怪則隨手將烤焦的恐龍頭扔向她,正是受她指派站在他上方的那一隻。這顆頭如肉團般地落在地上。
「你真糟糕!」華特莉朝安戈斯嘶吼。
「妳讓妳的恐龍站在我身上!」他吼回去,然後把目標移向那個臉上有個鬼怪的征服者。
安戈斯向沃娜拋出他白熱的鎖鏈。鏈子纏住布里奇,他在被往後拉的同時尖嘯咒罵著。他立刻就站穩腳步並向安戈斯衝鋒。
當安戈斯與鬼怪扭打成一團時,華特莉開始尋找提莎娜,而她才剛成功地以某種自天花板裂隙中長出的藤蔓捆住了法皇。
提莎娜看著華特莉,然後看往地上的永生聖陽以及被從上面拖離的吸血鬼。華特莉看著安戈斯,他正短暫地瞥了提莎娜一眼並將視線移回到聖陽上。
他們全都靜止不動,然後在一陣狂亂中同時開始移動。
突然間,提莎娜衝向前並猛然地把她的手放在聖陽上,華特莉急忙伸出腳觸碰它的側邊,安戈斯踩踏著走向中心,而沃娜則再次用力地把雙手放在它上面。
他們四人都倒抽了一口氣,同時有一股龐大的能量流穿過了他們。
華特莉因這份美妙的感受而放聲大笑。
她的感知涵蓋了整座城市,她的靈魂淺薄且廣泛地覆蓋著鑲嵌於她先祖城市中的魔法。她突然知道了每一條道路,感覺到每一股能量流,並且感應到每一棟建築的邊界以及每一個尖塔的高度。但最神奇的是,她感受到五股巨大的心跳,各位於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長老恐龍們已甦醒,華特莉想著,一道淚水滑下了她的臉頰。她花了最久的時間來記憶關於長老恐龍的故事,整整用了痛苦的兩年來牢記於心。牠們既古老又狂野,完全無法馴服,是最偉大的恐龍。她呼喚長老恐龍們,並感覺到大地隨著牠們開始接近而不停顫動。華特莉被自己的喜悅淹沒並持續大笑不止 . . .
但在那裡,就在黃金城的邊緣之外,她感覺到阿帕澤皇帝軍隊的腳步。一群她未曾要求過的軍隊。華特莉的笑容消失。她覺得自己很蠢。她應該知道他不會只派她來。
她想起自己的身體位於何處,並把注意力拉回到塔頂的房間裡。
永生聖陽在他們四人下方散發出強烈的光芒。安戈斯一腳踏在永生聖陽上,而另一腳則踩在一般的地板上,來自他身體的高熱已使他的另一隻腳陷入黃金之中。提莎娜的雙腳被一連串交纏的藤蔓牢牢地固定在永生聖陽上。沃娜正在胡亂攀爬,一邊召喚更多黑色的煙霧包圍自己。他們每個人都準備好武器,而他們的視線則迅速地穿梭於彼此之間。
華特莉緊握著她的刀並緩緩站起身。她的心靈嗡響著黃金城的能量以及遠方長老恐龍們的拉扯。她默默地評估著每個對手造成的威脅。
沃娜已精疲力竭並能夠被輕易地除掉。提莎娜短暫地瞥了她一眼,但華特莉卻無法讀取她的意圖。安戈斯正怒火中燒,就跟平常一樣。塞連與鬼怪布里奇站在外側,顯然想要讓其他人爭個你死我活,然後他們便能夠用海盜的方式趁虛而入。法皇則依然被藤蔓固定在牆上。
華特莉低伏身體準備攻擊。她與對面的提莎娜四目相接並微微地朝沃娜點了點頭。提莎娜以幾乎難以察覺的點頭回應,接著華特莉便準備向前猛撲。
突然間,塞連與鬼怪都倒抽了一口氣。他們睜大了困惑的眼睛看著彼此。
「馬科姆,你也聽見傑斯了嗎?!」布里奇說道,一邊仰頭看著他同船的船員。
傑斯?華特莉想著,感到不安。那位通念師?
塞連害怕地點了點頭。
出現一段耐人尋味的停頓。
接著他們下方的地板便開始塌陷。
瓦絲卡
「若這個蛇髮妖不是我的囚犯,那麼你帶了什麼人來讓我封印?」俄佐從他那高聳的自製王座上提問。
在認識傑斯以前,瓦絲卡認為史芬斯只不過是一群滿腦子謎語的瘋子,不屑跟蛇髮妖這類骯髒的東西說話。不過現在,隨著她藉由嘗試找出房裡那無處不在的貓類氣味來源而壓抑了她的恐懼(在角落裡一個由布匹和稻草構成且看似破舊的巢穴,毫無疑問俄佐已經在這個房間待了很長一段時間),瓦絲卡才發現自己認為唯一和善的史芬斯是位於圖書館入口處一尊埋在石頭裡的史芬斯。
比起把他弄死,我們更需要答案,傑斯在心靈中對瓦絲卡說。
當瓦絲卡感覺到這個史芬斯在傑斯的守護屏障外四處窺探時,她感到十分惱火,但這面屏障卻依然牢不可破。俄佐慵懶地把視線移到傑斯身上。
「而現世十會盟就站在這裡。」俄佐諂媚道。「我恭賀你沒有徹底摧毀公會系統。」
「謝謝你,」傑斯簡短地說。
「不客氣。」
俄佐展開翅膀並用四肢撐起身體。他的尾巴懶洋洋地在後方擺動著。瓦絲卡拒絕鬆懈戒心。
「如果你不是帶囚犯來此,那麼我想你們是為了這個而來,」俄佐說道。「我的監牢鎖,我最棒的創造物。」
俄佐往上看著天花板。瓦絲卡跟著他的視線,接著便恍然大悟。
那就是把他們困在那裡的東西。不是一個單獨的結界,不是這座時空本身。
瓦絲卡感到焦慮。為什麼我的雇主要我偷取某個能夠封鎖鵬洛客的東西?
「如果你們是為了永生聖陽而來,恐怕你們無法如願。」俄佐的態度改變,接著一陣突如其來的寒意竄下了瓦絲卡的脊椎。史芬斯說出的每一個音節都迴盪著魔法。「不得擅自闖入歐拉茲卡的城牆。」
一股聖術湧現繞過傑斯的守護屏障並同時擊中了瓦絲卡。一道耀眼的白色符文束縛魔法纏住了她的身體並將她推向他們後方的門。
傑斯驚訝地呼喊瓦絲卡的名字,瓦絲卡幾乎立刻就感覺到傑斯的魔法反擊了俄佐聖術的掌控。瓦絲卡跌在地上,在一面更強大的守護屏障後方安然無恙。自史芬斯的咒語中脫身,她急忙站起來,轉向俄佐並大聲咆哮。
「你的律法魔法無法阻擋我把你變成石頭,你知道的!」她大喊著,她的捲鬚在怒火中狂野地揮動。「告訴我們你是誰,否則我就在原地把你殺了!」
「我什麼都不會說的,蛇髮妖。」
傑斯的雙眼立刻閃現冰冷的藍色,並且伸出了他的手。俄佐一邊嘶吼一邊抓著自己的頭。
「你要稱她為船長!」傑斯如此堅稱。
俄佐拍打他的翅膀,在他們四周揚起了房裡的灰塵。他憤怒地挺起胸膛,並以一位演說家的專業節奏說道。
「數千年來我穿越時空經過無數世界,瓦絲卡船長。它們既怪異又蠻橫,充滿了被暴力與紛亂侵擾的蠻野社群。我用聖術給予這些人穩定的贈禮;我創造了治理系統以療癒他們的混亂。我無私地辛勤工作以讓多重宇宙進步,而且我的贈禮使這些世界從瘋狂與殘暴之地轉變為井然有序的和平堡壘!我創立了無數個治理系統以形塑無數時空中的共有命運,而且你們反對我的裁決更是不明智。應當要遵守法律。」
瓦絲卡感覺到俄佐的魔法從傑斯的守護屏障上彈開並環繞著它。他挑釁地站著並且怒視著這個史芬斯。
「我們知道你建造了拉尼卡的公會結構。我猜你不是來自那裡。為什麼你不留下來?」瓦絲卡問道。
「應當要遵守法律!」
傑斯露出愁苦的表情。一波更強大的俄佐律法魔法浪潮帶著攻城槌般的猛烈力道襲擊了傑斯的防禦。
「為什麼你不留下來?!」瓦絲卡再次逼問。
俄佐大聲咆哮,放棄了嘗試穿透傑斯的守護屏障。房間變得平靜無聲。
史芬斯不滿地交疊他的獸掌。「因為拉尼卡只是眾多時空中的一個,當我完成以後我就離開了。」他擺動他的翅膀,試圖用另一種戰術。「你相當具有天賦,現世十會盟。你在家裡是否有好好盡責呢?」
他在轉移話題,瓦絲卡想著,一邊開口準備讓這段對話回到正軌。
「不,」傑斯直言不諱地說,「. . .我沒有。」
瓦絲卡的思緒消失了。傑斯在他的心靈屏障後方非常安全,不過卻也仍是十足地脆弱。他的聲音透露了他對於自己的不安。「俄佐,你建造了一個極為複雜的系統,其中的魔法比任何人能夠理解的程度更加複雜,但你卻將你的保險裝置設計成一個活生生的凡人。就算我具有治理的天賦,也無法完成被賦予的重任啊。」
傑斯垂下了肩膀。對於他的自白,瓦絲卡不知道該說什麼。俄佐就只是鼓起他的胸膛。
「公會是一個完美的系統。」
「公會曾經是一個完美的系統,」瓦絲卡如此糾正,儘可能地以惡意加重每一個音節並且針對著俄佐。「但公會已在你離去之後變得惡毒又殘酷。」
「那麼是誰的錯呢?」俄佐問道。「我給了拉尼卡它的公會,正如我將其他完美的律法與治理系統給予了其他無數個世界。」
這個史芬斯或許比她多活了一千個輩子,但他卻是個笨蛋,一個殘酷的元老。俄佐完全不知道自己干涉的後果。瓦絲卡在身體兩側握起拳頭。「我不認為你有權談論瑕疵,尤其是當你操縱了不屬於你的時空但卻在你想要前往下一個的時候遺棄了它們!」
俄佐坐起身,抬起下巴,稍微伸長了爪子。「如果我的治理系統-我的贈禮-惡化了,那就是市民的錯。」
「那又怎樣?」瓦絲卡補充說道,她的手指指向了埋在天花板裡的永生聖陽。「難道依夏蘭也是你的成果之一嗎?」
俄佐完全伸長了爪子。
「它能做什麼?」瓦絲卡進一步逼問,無視於她已逐漸明白自己尚未準備好與一個巨大的史芬斯進行一場肢體衝突。
俄佐開始自王座上走下。瓦絲卡與傑斯都因他的逼近而全身緊繃。
「身為整個多重宇宙的律法看守者和仲裁者,為了大局著想而進行合作是我的責任。永生聖陽是為了囚禁一個特定的敵人而建造。它會增強任何觸碰它的人的魔法能力,而且它也會阻止鵬洛客離開一個時空。這對一個邪惡的鵬洛客來說是個完美的監牢!我放棄了我的火花以協助創造永生聖陽,我的監牢鎖,我贈予芸芸眾生最偉大的禮物。」
「你正試圖囚禁何種邪惡?」瓦絲卡問道。
「一個會危害整個多重宇宙的魔物。當然,我們的計畫十分完美。不過我的朋友卻失敗了。」
「我們的計畫?所以你是跟另一個人一起創造它的?」
俄佐咆哮著說。「他曾是我的朋友。他應該要在我們的計畫奏效以後幫我回復我的火花,但計畫卻沒有成功-」
「所以你的朋友協助創造永生聖陽然後遺棄了你?」瓦絲卡加以釐清,急切地想從這個稍微古怪又顯然憤憤不平的史芬斯身上獲取更多資訊。
「他本應將我們的敵人引誘到一個遙遠的時空,而我則使用永生聖陽來增強我的聖術並把那個敵人召喚來此,來到依夏蘭。但我卻從未接收到啟動永生聖陽的訊號。我不知道我的伙伴的命運,」俄佐說道,並且揮動了一下他的尾巴。「我們在一千多年前制定了這個計畫,而在那之後又過了一百多年,我來到了依夏蘭。他失敗了。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我的執行力卻非常完美-」
瓦絲卡克制著想把自己從最近的窗口投出的衝動。他已經被困在這個時空一千年了。
俄佐滔滔不絕地說著。「我不想跟永生聖陽扯上任何關係。因為它提醒著我朋友的失敗,所以我決定把這份治理的禮物送給這個時空。依夏蘭會被任何擁有永生聖陽的人統治,於是我先把它送給東方的一座修道院,位於圖瑞璁。但他們不配擁有聖陽,所以我把它收回,並且將它贈予其他人。烈陽帝國不配持有聖陽。至於川流使,歐拉茲卡的甦醒就證明了他們也不配。只有我值得擁有聖陽,因此我必須更進一步使這個系統達到完美。」
瓦絲卡做出大範圍的手勢。「透過將你造成的問題歸咎於別人嗎?!」
「我一直在計畫!如果我無法持續讓多重宇宙變得完美,那麼我還可以在這裡進行-我可以修復依夏蘭!」
瓦絲卡怒瞪著他。「你怎麼能夠如此無視於你造成的傷害?!」
這份暴怒惹惱了這位史芬斯。俄佐把耳朵往後貼並皺起眉頭。
「有瑕疵的不是這個系統,而是人民,」他冷淡地回應。
「在過去的幾個世紀裡,這座時空因為你的干涉而呈現一團混亂,」瓦絲卡怒斥。
「我修復了這個時空-」
「這個時空從來就沒有損壞過!」瓦絲卡大喊。
俄佐大聲咆哮,展開他的翅膀,接著向她衝來。
傑斯在他自己和瓦絲卡周圍召喚出一面隱身帷幕。當他們兩人轉身閃躲史芬斯的衝鋒時,瓦絲卡抽出她的劍並在俄佐的後腿上劃出一道狹長的傷痕。
史芬斯嘶吼著著地,一邊用他的翅膀狂亂地掃蕩他的四周。「快現身!」他命令著,接著瓦絲卡感覺到傑斯解除了他們的偽裝。
傑斯的眼睛發出能量的光芒,瓦絲卡能夠感覺到他越過了他自己的心靈守護屏障並操縱俄佐的心靈,將一陣刺骨的偏頭痛感受送入史芬斯的頭腦。
俄佐倒抽了一口氣。
傑斯屏住呼吸並看向瓦絲卡。妳受傷了嗎?
沒有,她回覆道,不過我很樂意在他再度嘗試那麼做之前把他石化。
他罪不至死,傑斯堅決地說。
瓦絲卡面色凝重地看著他。他應該遭受懲罰。
她和傑斯一起走向前並低頭看著史芬斯。「你的一生都花在修復其他時空中被你視為問題的事物,而且你干涉了與你無關的事。」
「我是律法仲裁者-」俄佐打斷她的話。
傑斯握緊他的拳頭,俄佐便痛苦地呻吟著。
「讓她說!」傑斯低吼著。
史芬斯掙扎地抬起頭,但卻因傑斯的咒語而暈頭轉向。
「永生聖陽已經在這個時空中造成了數百年的衝突,」瓦絲卡咆哮著,急切地往下說。「它使暮影軍團征服了一整個大陸。它讓烈陽帝國與川流使彼此無情地交戰。你的神器使整個時空失衡,但你卻拒絕承擔責任。」
瓦絲卡在俄佐身旁跪了下來。「這個時空的戰爭都要算在你頭上,以及我在拉尼卡遭受不必要的囚禁,我的族人被制伏之處,追根究柢都是你一手促成的。」
她把身體湊近並憤憤低語著,「你應當被懲罰。一個領導者不能遺棄他們的責任。」
「. . .船長,」傑斯從後方打岔。他的聲音既溫和又平靜。
瓦絲卡看向他。
傑斯的表情難以捉摸,眼神茫然,一臉嚴肅。
「我想我需要這麼做,」他平靜地說。
瓦絲卡眨了眨眼,不確定他的意思。「你想懲罰他嗎?」
他凝視著她。瓦絲卡看見一抹猶疑的陰影,然後是決心,穿過他的臉龐。他點了點頭。「我的職責就是代表拉尼卡採取行動。」
瓦絲卡理解了。
「非常好,」她說,一邊退至一旁觀看。
傑斯走近,角色變換,彷彿台上的演員輪流交換了他們的劇本。曾經的征服者現已成為罪犯。助手則成了法官。現世十會盟注視著俄佐立的元祖公會長並以瓦絲卡相當熟稔的傑斯所具有的智慧與真誠開口說道。
「現世十會盟維護拉尼卡各公會之間的平衡。而你,俄佐,俄佐立的元祖公會長,屬於拉尼卡固有的一部分,已破壞了不只我的家園,還有其他無數個時空的平衡。」
瓦絲卡靜靜地站著聆聽。俄佐不停顫抖,像隻小貓般地蜷縮著。他原本可以反擊,可以當場擒倒傑斯,但卻有一份更深層的魔法在運作,一種瓦絲卡看不見或無法理解的強大聖術正在壓制著這個史芬斯。這份狀態的重述使俄佐動彈不得,並且他睜大了圓眼聆聽他的判決。同時,傑斯並沒有試著讓俄佐感到壓迫。他沒有試圖實際進行支配或威嚇。他的姿態既平靜又慎重,並一直保持眼神的接觸。這是一種謙遜的行為,一種接受他未曾索求之物的行為。
傑斯繼續說道,「你不只認為自己有權治理不屬於你的東西,你也從未停下來考量過你的行為所造成的後果。依夏蘭正身處險境,拉尼卡的架構則是在你離去之後會變得不穩,而且其他無數世界很可能已經因你的蓄意干涉而受苦。無論你的意圖為何,你並沒有設法了解由你的選擇所造成的所有影響。」
俄佐在痛苦中結巴地說,「我們的意圖就是囚禁尼可波拉斯-」
瓦絲卡驚訝地張著下巴。
她看了傑斯一眼,他看似也僵住了。他因領悟而睜大雙眼,手指停在半空中。
瓦絲卡認出傑斯的表情與在河堤上的時候相同。她能夠看見他的眼白以及顫抖的嘴唇。
一幅簡短的影像閃現在她的心靈中。
她渾身顫抖。他才剛記起了尼可波拉斯。畢竟他認識他。
「俄佐 . . .我可以看看你是如何知道他的嗎?」傑斯問道。對任何人來說,這個問題聽起來很怪,或者是口誤。但這是一位通念師的措詞。瓦絲卡的心臟在她的胸口狂亂地跳著。
當史芬斯考慮著傑斯的請求時,他的嘴唇微微地顫抖。「可以。」
瓦絲卡在一旁看著,而傑斯則閉上眼睛並溫和且精巧地將他的感官注入俄佐的心靈。她意識到他記起了阿哈瑪瑞特的教導,並納悶著剝開一個史芬斯的心靈會是什麼感覺。
傑斯瞥了瓦絲卡一眼。他的雙眼發出能量的光芒,但他卻困惑又恐懼地皺起了眉頭。她知道無論他看見的是什麼,那都是壞消息。
「謝謝你,俄佐,」他說。他站起身,花了一點時間讓自己回復平靜並且仔細思考他才剛看見的證據。幾秒過後,他發出一聲顫抖的嘆息。
傑斯繼續說道,皺起眉頭並擺出愁苦的表情。「你的意圖相當高貴,但永生聖陽卻對依夏蘭造成了災難性的影響。你和永生聖陽都在威脅這個時空的穩定性。」
一陣怪異的藍色魔法薄霧飄過史芬斯的頭,又跟它出現時一樣迅速地消失了。
傑斯走到一旁,他眼中的魔法消逝,並以十會盟的權威開口說話。在他說話的同時,瓦絲卡感到一股寒意竄下她的頸子,這也是她第一次明白那份職位具有多大的力量。
「你將成為無用海島的主人與管理者。你不能離開,而且你永遠再也無法干預眾生的生活。把永生聖陽留在這裡然後離開去過你的人生。身為現世十會盟,這就是我的裁決。」
在俄佐立元祖公會長四周召現的拉尼卡魔法傳遞了傑斯的話語,而瓦絲卡則感覺到一股奇特陌生的律法魔法湧現迴盪在他的聲音裡。
俄佐眨了眨眼。瓦絲卡掐熄了她在整場會面中一直保持充能狀態的石化咒語。
俄佐展開翅膀,它的長度幾乎與王座間等寬。他拍打翅膀,升到空中,一聲不吭地飛行穿過瓦絲卡與傑斯當時進來的那扇門。
他的輪廓消失在遠方的林冠上方,他就此離去。
瓦絲卡仰頭看著永生聖陽,不確定她現在對它有何感受。
「為什麼尼可波拉斯想要一個能夠囚禁鵬洛客的神器?」她在寂靜的恐懼中問道。
傑斯的表情極為嚴肅,並以畏懼的眼神看著她。
「瓦絲卡,」他說,用著顫抖的聲音,「妳需要知道妳正在替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