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期末考
威爾從沒聽過像魔旋裡面那個東西的嚎吼聲。這聲嘶吼探入他的內心,允諾了各式各樣的暴力與死亡。隨著經過的每一刻,那隻生物逐漸把自己從能量漩渦裡拖出。在威爾和蘿婉上方,一片屋椽筆直落下,在距離他們腳邊幾吋遠之處砸出巨大的聲響。
「他們認為我永遠無法成功-認為我不屬於這裡,不該跟他們那些高尚強大的聖法諭平起平坐。」埃陀斯咯咯笑著。他轉身,狂野地比向他四週的雕像。「但他們現在在哪呢?會有誰在危急時刻幫助你們?」
埃陀斯的笑聲愈來愈猖狂,同時血腥聖者的斧頭擊中了其中一個雕像,將這個與前任聖法諭相似的容貌劈成兩半。頭部與高舉的雙臂傾覆,碎了一地。
威爾協助蘿婉站起身,他們的長袍被填滿房間的血液浸濕-比一百場戰役中灑落的血還多。「它即將摧毀這所學校,」威爾說,一邊試著讓自己的聲音不顫抖。
然而,不知何故,蘿婉看似毫不懼怕。她眼裡有一種他從未在課堂上、自習室,以及他們的宿舍裡見過的專注。那麼,他頭一回理解了關於他姊姊的事-這就是她的天賦所在之處。衝向風暴。
「如果我們幫忙的話就不會,」她說,而他則點了點頭。
在外側,那道駭人的嘶吼聲迴盪在整個斯翠海文校園中。它傳到烏薇妲院長耳中,她正在把一群逃出的粹麗學生們關在一個只用於緊急時刻的維度內;她在聽見聲音後轉頭,渾身顫抖,接著加快她施咒的速度。它傳到奧瓦寧和蒲琳克耳中,她們正在爬行穿過一個由樹根與泥土構成的陰暗隧道,同時上方的龍焰已將地表的一切化為灰燼。它傳到盧卡耳中,甚至穿透他為了讓所有獵法妖持續在多處前線戰鬥的專注心神。所以,已經完成了,他心想。
盧卡低頭朝米拉咧嘴一笑。「看來埃陀斯得到他想要的東西了。」
不過,牠卻沒看他,就只是仰頭凝視著天空,同時睜大眼睛,全身獸毛都豎了起來。過了一會兒,牠跳到一個倒塌的遮雨棚底下。盧卡沒看見牠做了什麼-直到事情還不算太遲的時候-但他對牠的信任卻足以讓他立刻跟著潛入。
龍焰掃蕩了他不久前站立之處的鵝卵石,使走道被燒得一片焦黑。鄰近的獵法妖群幾乎立即被點燃,一邊尖嘯嘶叫著死去。一陣陣滾燙的痛苦同時淹沒了他的心靈,於是他便在崩潰之前切斷了這些連結。
隨著牠們再次重新掌控自己的心靈,那些設法躲過巨龍襲擊的獵法妖開始顫抖、抽搐。牠們一起打響多量牙齒,伸出那些發光觸鬚,並轉向離牠們最近的魔法養分來源:歐理可特務。在這些生物向前猛撲的同時,空氣中又充滿了新鮮的嘶喊聲。
盧卡睜大眼睛看盡這場屠殺。米拉向前跨出一步,但盧卡卻迅速地以一道心靈指令阻止了牠。
這已不再是他的戰鬥。
呼喚米拉到他身旁,盧卡轉身跑入了黑暗中。
威爾在更多碎片朝他們落下的同時彎身閃躲。正當另一個雕像摔碎在地板上時,他看見了:在這場混亂中的一個破口。他顫抖地吸一口氣並試圖想起複誦凝結咒語的細節。在奮力專注下,他創造出一個不停盤繞的鋒利碎冰漩渦,並使它們快速地朝仍站在血腥聖者面前的埃陀斯移動。那位歐理可展開雙臂;他看似除了自己的勝利外沒注意到其他東西。
就在碎冰擊中他之前,一發閃電擊裂響穿透碎冰,把它們引爆並使閃電朝隨機方位飛掠而出。蘿婉也看見這個破口了。「別擋路!」她大喊。
「我們需要合作!」他往回喊。「我們只需要-」
他被一塊墜落的瓦礫打斷,岩石撞上了他的肩膀使他摔倒。
「威爾!」蘿婉大喊,一邊跑向他。
根本就不可能看出她的弟弟是否有受傷-到處都是血,覆蓋了地板、他們的長袍,濺撒在牆面與整個雕像上。
她差點就趕到他身邊,此時那隻生物的巨劍劈入她面前的石頭。距離近到她能夠看見上面的鐵鏽,看見由亙古以前的多場戰鬥所造成坑坑疤疤的劍身。發出憤怒的嘶喊,她用雙手抵著它,宛如避雷針般地朝上沿著劍送出電能導入這個玩意的手。這個怪獸就只是把它的劍掙脫,使她被往後甩。
把自己撐起來倚著牆,蘿婉來回看著埃陀斯、那隻他召喚的生物,以及威爾,他現在正一動也不動地倒在地上。這太過分了。眨眼強忍住逐漸泛起的淚水,蘿婉感到從內心某處湧起一份冰冷的怒意-憤怒,克服了恐懼與痛苦。她贏不了,但她能夠傷害造成這一切的那個人。
但就在她能夠朝歐理可首領的背部送出一發閃電擊之前,她移動了視線。即使已轉為深紅,懸掛在半空中的魔旋依然燦爛耀眼。依然脈動著力量。
蘿婉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然後往外探出。
他四周的建築開始搖晃,古世界的血腥聖者帶著無與倫比的怒火嘶吼,而對埃陀斯來說,這個世界終於變正常了。他緩緩地轉身,將聖法諭大廳坍塌的景象盡收眼底。他們簡直是傻瓜才會不考慮他。他或許花了好幾年來證明自己,但隨著另一個雕像傾倒在地並粉碎為一千塊碎片,他告訴自己這份等待都是值得的。
隨著血腥聖者的聲音中斷,那道憤怒嘶吼突然中止,他的笑容也開始衰退。埃陀斯轉身並僵住不動。那隻生物邊移動邊抽搐,它後方的魔旋紅光正狂亂地閃爍著。他之前曾見過這種效應,就在他眾多的失敗品中。這不可能。
他已經檢查過計算。這一定可行-阿凱維沃的任何一個魔旋都具有充足的魔法能量來驅動任何已知的咒語。這怎麼可能不夠?然後他看見了:一道鬼魅般的朱紅色線圈正在飄離連結點,彷彿被抽取而出。一條偏離的能量捲鬚。
他的視線跟著這條捲鬚一路回溯到位於房間角落的那位年輕金髮女孩,她正用那雙充滿恨意的眼睛瞪著他。隨著魔旋的能量湧入她體內,閃電也開始在這個女孩的頭髮與肌膚上閃現裂響。
埃陀斯與她四目相接,震驚到無法動彈。
他的整個計畫不可能就這樣被一個可憐的新生摧毀。
可能嗎?
蘿婉奮力呼吸,同時她周遭的空氣冒出火花並嘶響著能量。她感覺到力量傳遍她全身,一種她未曾夢想過的力量。在那一刻,她覺得自己能夠做到任何事;高山會在她面前崩塌,城市燃燒,海洋沸騰。她睜開眼睛,並在透過一片紅色薄霧看著這個房間時倒抽了一口氣。她的視線移到威爾身上,他依然一動也不動地躺在地上。一股嶄新的憤怒與哀傷浪潮淹沒了她,同時她轉向埃陀斯。
歐理可首領站在那不停抽搐的血腥聖者前方看著她。等待著。
蘿婉讓魔旋的能量流經她全身,以力量復甦了每一條血管。她幾乎沒注意到自己的腳離開了地面,狂風盤繞彷彿空氣本身也懼怕她。它應該懼怕我,蘿婉心想。一切都該懼怕我。她深吸一口氣,將她肺裡的空氣轉變為白熱的火焰,然後開口嘶喊。火焰衝向埃陀斯,宛如星辰,宛如來自天堂的電擊。他舉起一隻手,喃喃唸誦一些字,但無論他做了什麼都還不夠;咒語擊中他,將他往後擊飛,煙霧纏繞著他的長袍。他撞上遠端的牆面並滑了下來,沉默無聲且靜止不動。
接下來蘿婉把她的注意力轉向血腥聖者。那隻生物依然在原地抽搐,因其狂暴行徑被打斷而憤怒不已。它高舉的其中一把劍一吋一吋地接近她,但那無所謂了。擁有這份任她擺佈的力量,她能夠摧毀它,還有埃陀斯,以及任何追上來的人。任何試圖傷害她的人,每一個傷害威爾的人-他們全都會燃燒。
她再次提取魔旋之力,那就像在飲用新鮮、乾淨的水。電弧燒灼了她的手臂和臉,使一陣陣疼痛傳遍她全身,但她不在乎。她為什麼要呢?她是這個房間裡,學校裡,或許整個時空中最強大的人物。她朝血腥聖者伸出手臂,探向那熟悉的閃電衝擊,接著突然有一波痛苦浪潮穿透了她。
她的驚呼聲引來一陣大笑。透過因痛苦而瞇起的眼睛,她看見埃陀斯竟已站了起來。
「妳真的認為自己強大到足以承受那所有的力量嗎?」埃陀斯嗤之以鼻。「妳覺得自己配得上嗎?」
蘿婉無視這位歐理可。實際上,她幾乎聽不見他-此刻她全身心力都專注於控制那股正在她內心暴怒的力量。她週遭的空氣宛如毒蛇般地嘶叫扭動著。
「我一輩子都在接受祕法技藝的訓練,」埃陀斯喃喃說道。「妳只不過是個孩子。一個自大的笨蛋。而現在,一隻撲火飛蛾。」
她抽取自魔旋的力量捲鬚再次擺盪,蘿婉的視野變成一片痛苦的慘白。所有力量突然離開了她的四肢,接著她癱軟地從半空中落下,碰一聲地落在滿是鮮血的石地板上。
埃陀斯放聲大笑。「妳的野心令人讚賞。但我已經努力了這麼久,不能被妳這樣的人阻擋。」他轉身,甚至懶得去了結她的生命,然後拾起那本他之前一直攜帶著的厚重巨著。
時間在蘿婉四周延伸;她感覺到破裂,空洞,被掏空。魔旋之力依然在她身上擺盪,使她的四肢在她倒在地上時仍不停舞動、抽搐。她的意識看似盤旋在她體外-靠近她的弟弟,他正在爬向她,把自己拖行穿越血腥的地板。威爾還活著。
「蘿婉,」他透過緊咬的牙齒低聲說道。「起來。」
她試著想起如何說話,但卻只吐出了一點空氣。
「拜託,」他說,一邊伸手碰觸她。隨著一盞異常的火花從她的皮膚上升起,他立刻把手縮回。「妳得起來。」
蘿婉咳了幾聲並張開眼睛。「我很抱歉。」
「沒關係,蘿婉。只要起來就好。」威爾爬近,把她的一條手臂放在他的脖子上。當火花躍起啃咬他時,他皺了一下臉卻沒鬆手。「我們會沒事的。」
「關於打架的事我很抱歉。在鬥法塔大賽的時候。還有在弓尾酒館的時候。我真的很抱歉。」
「我也很抱歉,」威爾說。悶哼了一聲,他把她拖起身並開始朝門口走去。在她的弟弟後方,蘿婉看見那位歐理可首領舉起血跡斑斑的沉重巨著並開始吟誦。
他們一起蹣跚地朝門口走去,但威爾卻逐漸放慢腳步直到停下。他突然轉向她。「那就像一個苑像。」
「你在說什麼?」蘿婉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但威爾看著蘿婉搖了搖頭。「那就像一個苑像!我們就只要-阻攔它。」
「就跟在鬥法塔一樣嗎?」或許魔旋依然搞亂了她的腦袋,但她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就跟在鬥法塔一樣,」威爾說。「就只要相信我這點。」
蘿婉準備回應,但隨著賈路的面容閃現在她心中,這些話也消失了。那時候,她無法看見威爾的能耐。而且最後是威爾找到了一個讓賈路自由的方法,並且贏得了這個盟友。威爾,她的威爾-她那寡言、聰明,易怒的弟弟。他經常都是對的。或許這次他也是對的。
「蘿婉?」
因新鮮的刺痛感而皺眉,蘿婉提取著她體內最後的魔法火花。「好。沒問題。讓我見識那一切研讀有什麼成果吧。」
威爾咧嘴笑著轉向埃陀斯和血腥聖者,紅光盤繞著他的雙手。他運用的不是冰魔法-至少,她知道那麼多-但他周圍的空氣還是降了幾度。紅光在他的雙手之間塑形為一個不停嗡響的力量圓環,用上最後一絲力氣,他釋出了這道咒語。
突然間,一圈紅色光暈環繞了血腥聖者戴著頭盔的頭。
「它或許很龐大,」威爾咬緊牙齒說道,雙手因費力而顫抖。「但它是一隻被召喚出來的生物。意思是利用這個咒語,我們就能夠操控它!」
但那隻生物看起來並沒有非常受控。它再次嚎吼,迫使蘿婉用雙手摀住耳朵。在血腥聖者下方,埃陀斯把手扭曲成爪狀,他自身的魔法宛如成縷黑霧般地飄出。圍繞著血腥聖者頭部的紅色光暈看起來明滅不定。蘿婉意識到這是威爾與埃陀斯的對決。每一個人都把他們的力量灌入這道咒語裡,而且威爾快輸了。不過他的弟弟並非孤軍奮戰。
她把一隻手放在他肩上,接著他大感驚訝地抬起頭。「蘿婉,妳在-?」
「你專注在咒語上。確保所有細節正確。剩下的交給我。」
或許現在他們的魔法已變異到難以無縫融合,就像他們曾經的那樣。但若威爾已變得更精準、更克制-好吧,她已變強很多。蘿婉把最後的魔法能量灌入她弟弟體內,隨著她的力量流向他,火花也在她手上跳躍。他倒抽了一口氣,但就只有一秒。然後,埃陀斯發出一聲窒息的嘶喊,接著紅色光暈猛然就定位圈住這隻生物,完全成形。
「你們這群臭小子!」埃陀斯呼喊道。「你們竟敢-」
他的話被打斷,同時血腥聖者其中一隻巨大的手握住了他,並且伴隨著可怕的脆裂聲。在那之後,埃陀斯便安靜無聲。
「成功了!」威爾大喊。「蘿婉,成功了!」
不過,蘿婉正在原地搖擺。她發現自己很難持續站著;整個房間看似正在旋轉。她已精疲力竭,完全耗盡了力量。這一切彷彿以慢動作進行-紅色光暈閃爍著消失。血腥聖者憤怒地咆哮,同時一隻手正被拉回魔旋裡,他那沾滿血塊的身軀不自然地延展膨脹,召喚術將來到粗暴的結尾。發出另一聲駭人嚎吼,它揮動了那把巨型鐵劍。威爾睜大了眼睛,而蘿婉則虛弱到無力阻止威爾把她推離險境。
那把劍以可怕的力道砸上地面,晃動了整個房間。伴隨著宛如雷鳴的聲音,血腥聖者被扭回魔旋裡,那把劍在石地上一路拖行-而她的弟弟則在另一側,目瞪口呆地癱倒在地上。沒被砸成肉醬或劈成兩半,蘿婉因為她弟弟還活著而欣喜不已,但那份喜悅突然被震驚取代:自膝蓋以下,他的右腿消失了。
彷彿那隻怪物的存在是讓房間保持完整的最後一項要件,現在一切都開始瓦解。屋椽像棍棒般地甩向地板,它們支撐的天花板以參差不齊的石塊砸向地面。他們底下的地板在蘿婉設法接近她弟弟時劇烈晃動擺盪。她已經很靠近了-能夠看見他那雙呆滯、恍惚的眼睛-此時地板整個塌陷。蘿婉和威爾往前翻滾摔落,穿過了空間,直到突然出現一道輕盈、溫柔的觸感接住了他們。蘿婉急忙轉身;不知何故,有一團雲霧看似讓他們飄浮在半空中。
「那裡,」威爾虛弱地說,一邊往上指向房間的門口。蘿婉看往這道魔法的源頭,納撒理和莉塞特院長正站在被摧毀的入口處。專注地皺著眉頭,他們朝空中施放一團團魔法,轟開了墜落的岩石與碎片。這團雲霧帶著他們上升,飄向莉塞特院長伸出的手。蘿婉伸出手,並用另一隻手臂摟著威爾,但卻一直碰不到院長的手-直到一條藤蔓從莉塞特的袖子裡蜿蜒而出,緊緊地纏住蘿婉的手腕。
悶哼了一聲,她把他們兩人都拉上門口。他們四人設法在房間整個倒塌的同時跳出門口,週遭充斥著一團團飄揚的岩石、塵土與瓦礫。
「我們成功了,」威爾喃喃說著。「我們辦到了,小蘿。」他的眼皮抖動著闔上。他看起來極為蒼白。
「不要動,」莉塞特蹲伏在他身旁說。「你被嚇壞了。」
「他會沒事嗎?」蘿婉問道。
這位院長看似沒在聽她說話。她從某種植根上咬下一塊,把它吐到一個小殼裡並用拇指擠壓它。它幾乎立刻就發出一種怪異的綠色光芒。
「他會活下來,」納撒理說,一邊把手放在蘿婉肩上。「就在你們倆經歷這一切後,你們應該要感恩。」
他們經歷的一切。蘿婉回頭望,視線穿越了被碎片填滿的聖法諭大廳門口。沒有魔旋光芒的跡象,但她發誓自己仍能感受到它的呼喚。
五週後,隨著傳遍校園的鐘聲示意了第一堂課的結束,威爾幾乎感覺到一切已回歸正軌。他正在習慣用較慢的速度在校區學堂裡穿梭,使用拐杖以及-從包裹在布裡的膝蓋往下延伸-由冰與鋼構成的網格狀結構物。他拒絕讓莉塞特院長用活生生的樹木取代他的腿。他的腿永遠不會回來了,而這個感覺起來更像是他的一部分。這是一種很好的練習;每天,他的一部分心靈得專注地繞著金屬框塑形並重新凍結它。這也是一種很好的干擾,讓他從看似依然存在於殘肢上的刺痛感分心。
關於他和蘿婉對抗埃陀斯與血腥聖者的消息已傳遍了整個校園,突然間,威爾獲得許多關注。其他學生們在他經過時緊貼著牆,他們的低語聲和注目如影隨形。這幾乎讓他想起了故鄉-他早年入學時經常發現自己無法隱姓埋名。
終於,他回到了宿舍房間。當他把手伸向門把時,門突然打開,接著蘿婉急忙停下腳步,差一點就撞上他。她往後退好讓威爾進門。
威爾清了清喉嚨。「妳感覺如何了?」
蘿婉聳了聳肩。「力氣還沒完全恢復,但好多了。你呢?」
威爾用手指輕敲他的拐杖握把。昆特幫他設置的符文-基本的那種,為了穩定度與力量,相對於他友人極力推廣的更加繁複的種類-短暫地放出強光,一路向下延伸到基部的腳架。「我正在適應,」他微笑著說。
「還覺得痛嗎?」
「每天都改善了一點。」不過這些幻肢痛覺,看似來自已不存在的肌肉,仍讓他感到怪異。
「我納悶在家鄉的他們會怎麼說這件事。你能想像嗎?」
「不太行。但我們或許應該在學期結束後去拜訪他們。」
「為什麼要等?我們可以現在就去。」
「我們還有課要上。」
「我們打倒了一個血腥聖者,」蘿婉說。「他們在這裡還能教我們什麼?」
「我們使用在這裡學到的咒語擊倒血腥聖者,」威爾反駁。「而且我們還不知道為何我們的咒語無法同步運作。或是為何我們只能夠一起穿越時空。他們還有很多東西可以教我們。」
蘿婉翻了一下白眼並咧嘴笑著。「隨便你。我想我剩餘的人生不需要再拖著你和我一起也是件好事。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現在要
「好,好,」威爾說。「替我向蒲琳克和奧瓦寧打聲招呼。」
她從他身旁溜過,然後在走廊上停了下來並轉向他。接著,威爾發現她看起來瘦了很多;她的臉頰看似比以往暗沉,彷彿某種重要的東西已完全從她姊姊身上被吸取而出。但她的笑容既溫暖又真實。「你知道我是愛你的,對吧?」
「是啊,」他說。「我也愛妳。」
隨著她匆忙離去,威爾關上身後的門並坐在床上。他好累。他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睡上一晚了。要在這裡再待一學期?再待一年?誰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他閉上眼睛並延伸他的魔法感官,追蹤在他的冰霜義肢上逐漸成形的水珠。第一原理-熱動力重新定向。找到熱源,然後重新分配
克蜜娜的貓頭鷹飛離窗邊並翱翔飛越斯翠海文。這場攻擊造成的損害幾乎都被抹除了;鵝卵石已替換,樹籬已重新生長。唯一顯示曾發生過這件事的跡象是聖法諭大廳,它依然是個廢墟,以及現在坐落於茂典閣平台上的小型紀念碑,這個石雕像每小時都會變換容貌。它底下有一段銘文:斯翠海文從未失去過知識。它們永遠不會被忘記。這個地方曾經撐過了更糟的情況。未來它也會存活,克蜜娜深信不移。
貓頭鷹在校園外圍找到了她。她眺望著遠方的荒野,她的心靈飄入了跟蹤盧卡的那隻鳥。那位持絆人一直跟米拉和少數剩餘的歐理可眾四處遊蕩,毫無疑問,即便在四處尋找食物與避難所的時候仍計劃著陰謀。
但他已不值得觀察了。蘿婉-或大概是雙子兩人-才是她現在需要注意的。
莉蓮娜在她的辦公室裡著裝完成。她花了好幾天才回到斯翠海文,結果那個地方竟是靠近這塊大陸邊緣的一座森林,不過她辦到了,而且就在院長們承認他們本應留意她的警告後,他們邀請她無限期擔任這所大學的教授-也不用參加任何糟糕的教職員會議。
她同意了,不過有個附帶條件。
此刻,隨著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並調整了校服,她發現這實在難以置信。考試。學生。不再有惡魔,不再有黑暗陰謀,不再有死亡。她把視線移向書桌,上面擺著敞開的研究札記。「看來終於到了我們分道揚鑣的時候,老朋友。」
莉蓮娜闔上札記並把它們放在牆面的書架上。總括來說,他會感到驕傲的。這個念頭使她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當她終於來到她的第一堂課時,莉蓮娜在踏進教室前花了一點時間讓自己恢復平靜。學生們一看見她抵達便急忙衝向座位,翻閱紙張與閒聊的聲音也跟著他們轉向她而消逝。
莉蓮娜停在教室前方的書桌旁。「學生們,歡迎來到死靈術入門課程,」她說,聲音迴盪在講堂裡。「我的名字是莉蓮娜維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