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故事長存

因在阿芒凱逐漸加劇的毀滅而憤慨不已,守護者與尼可波拉斯正面對決,意圖制裁他在多重宇宙中的暴行。不過,尼可波拉斯卻有著他自己的計畫。


尼可波拉斯朝這群英雄飛去,渴望在今天能夠殺掉某個人。

他能夠獲得死亡、尖叫,與殺戮,又或許他可以得到某種更好的東西。

他並不期待兩者兼得。一個人無法擁有一切。就連尼可波拉斯也無法。他並不貪婪。貪婪意味著欲求某種你不配擁有的東西。

尼可波拉斯所欲求的一切完全是他應得的。

幾十年前他來到阿芒凱這個世界,一個荒蕪、迷信且沒有人在意,沒有人感興趣的異界。他已做足重重準備。對於那些無論如何都將殞落的悲慘生命,他將他們的終結時刻提早了一點點,也稍微帶了一點暴力。

照理說,費這麼大的勁還真不划算。除了 . . .除了在他當年的全盛時期,幾十年的光陰只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並且能夠操控如神一般的力量。但現在的他,只不過是一道神明影子的闇影,這幾十年看似是一段永恆的時間。

沉思著他已失去的一切,這在他的胸口點燃了憎恨的灰燼。那逐漸增強的火焰感覺起來真好。憎恨的感覺真棒。就在今天,尼可波拉斯想著,開始。

他朝下飛向一座毀壞的廣場中央。瓦礫與殘破的屍體裝飾著傾頹的雕像與裂開的石碑。在廣場邊緣,五位鵬洛客站在他面前,微小的臉上展露著嚴峻的決心。他非常清楚他們每一個人的底細。他已調查過他們,研究過他們,分析並且將他們分門別類。茜卓納拉,烈焰術士。莉蓮娜維斯,死靈術士。傑斯貝連,通念師以及幻影師。妮莎瑞文,元素師。基定尤拉,刀槍不入的戰士。

他們把自己視為守護者。彷彿出於某種怪異的原因,多重宇宙裡有著滿滿的門。那還真值得看守呀。

這些英雄們,尼可波拉斯想著。祝福他們吧,祝福他們每一個人。

一團團黃色的沙塵盤旋至空中,因他拍打巨大的翅膀而甦醒。她看見茜卓稍微睜大了眼睛,看似是頭一回,她發現尼可波拉斯竟是如此地龐大。她的天真爛漫還真有趣。不只一次,他思索著這些英雄們是否符合他的要求。

無所謂。如果需要的話,還有其他人選。

細微的變化正戳刺著他的心靈,那是來自傑斯的一道既小心翼翼又持續不斷的刺探。沒錯,我親愛的男孩,找到你的立足點吧,波拉斯默默地懇求著。他帶著輕柔的碰撞聲著地,並以最後一次的沉重拍打彎起了他的翅膀。他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不需要用翅膀飛行了,但他卻喜歡那樣的感覺,以展開的雙翅來完全展現他的尊貴。

他仰望天空並大聲咆哮,這聲來自喉嚨的叫喊撼動了建築物以及膽怯的心。他的咆哮附和著世代以來其他無數掠奪者的嘶喊聲,那些不再需要保持沉默的掠奪者們。在漫長的歲月裡,尼可波拉斯知道過度發揮龍族的特質對他而言並沒有什麼好處。但若完全不發揮的話也不有趣。

五位鵬洛客遲疑地站在他的周圍。他往外探出心靈並感覺到他們正透過由傑斯所架構的精神感應進行溝通。如果想的話他能夠攔截這些對話,但又認為看看他們能夠想出什麼計畫會更有趣。看著他們的猶豫不決與拖延時間,他愈來愈確信他們將會感到相當失望。

噢,他們或許有個計畫了。一個計畫,可能還仁慈地包括了殺死這條龍呢。或是,妳燒死牠,妳用殭屍包圍牠,妳用元素攻擊牠,妳用幻影欺騙牠,你抵擋牠。若給予充分的空間,這些全都是,計畫。而且這些效能相近的計畫已在他們近期的冒險中充分地派上用場。尼可波拉斯能夠欣賞效率。當多重宇宙如此便利地持續讓你的一群笨蛋活著的時候,為何還要費力變得聰明呢?

茜卓與妮莎開始自兩個方向包圍他。沒錯,戰術,毫無疑問。他納悶如果他鼓掌的話會粉碎掉她們多少靈魂。當然,只是打個比方。他的爪子並無法好好地鼓掌。

不只一次,他對於這些鵬洛客是如何設法存活下來感到驚奇不已。他們誕生於一個文明且被閹割的時代,這些鵬洛客們,這群守護者。他們根本就不知道等待著他們的危險,準備要殺了他們 . . .或者更糟。他們缺少真正力量的狀態反而保護他們免於遭受各種死亡。更確切地說,他們不知道真正的力量應該是什麼。他們之中只有莉蓮娜嚐過真實力量的滋味。

尼可波拉斯用舌頭滑過他的嘴唇。這純粹是為了做效果,但那並不表示這是多餘的。

這些鵬洛客們一直過著逢凶化吉的人生。不過,正如尼可波拉斯具有充分的理由知道的,順遂人生的問題就是好運終將轉壞。命運蒙上陰影。好運棄之而去。在那些不幸與不公義的時刻,有個精心準備而且縝密的計畫將會有所助益。最理想的是,能夠有幾個以上的計畫,除非你是一位才華洋溢的龍長老大法師鵬洛客,那麼幾個計畫就夠用了。

或者一個。就只要一個計畫。甚至只是一小段靈感,戰術或謀略,都會使尼可波拉斯對他們的未來抱持希望。但他卻看見計畫寫在他們的臉上,在他們瞇起的雙眼以及緊繃的肌肉中,在他們心靈交談那逐漸增強的波浪中。

他們已選擇要殺了這條龍。波拉斯感到某種程度的同情。簡單的計畫通常會被低估,尤其是對才華洋溢的人而言。太常發生了,一個聰明的敵手因為一項過於繁複的計畫而失敗。由一位大師所操控的簡單計畫通常也具有強大的毀滅性。

但被頭腦簡單的人們迫切地作為最終手段而執行的簡單計畫呢?使用那種手段的後果即將展現。他將會得到殺戮或更好的東西,無論是哪種,他都已等不及想開始。


傑斯

巨龍輕柔地降落至廣場中,而且傑斯感到害怕。

今天發生的一切完全沒有按照計畫走。有太多的恐怖,太多死亡,太多他們無法拯救的生命。他們試著儘可能地幫助,但他們就像一群對抗著暴風雨的蚊蚋。傑斯從未見過這麼多的死亡。

他的內心感到十分空虛,他的心靈因遭逢無盡的痛苦與哀傷而遲鈍。有那麼一會兒,影像出現了:孩童們尖叫,人們無用地奔逃並同時自後方被屠殺,那永無止境的嗡嗡聲響 . . .不。他再次屏蔽了這些影像。還有個任務要完成。

但現在它已經不只是個任務了。傑斯曾逼迫基定想出一個真正的計畫,曾警告他們不能毫無準備就與尼可波拉斯交手,但基定卻猛烈抨擊,隨著他要求立刻面對巨龍,他的每一個字都充滿著強烈的痛苦。

「他將會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他必須如此。」正是那最後一句話使傑斯感到如此擔憂。但他卻沒有與基定爭論。他們都沒有這麼做,甚至連莉蓮娜也沒有。他們都感到空虛,全都在這場屠殺中,在孩童的哭聲裡尋找著意義。他們渴求正義。

正義必須存在於某處,因為至今仍未在阿芒凱發現正義。

你確定嗎傑斯最後一次探向基定,希望會有個更好的計畫。

我們盡全力攻擊他。他將會倒下,基定回傳了思緒。傑斯從未感受過基定此種潛藏的憤怒,能夠感覺到基定的憤怒被包裹在他那尋常的頑固決心底下。傑斯身陷這股憤怒之流中,迫使自己相信今天他們將會勝利。

他們開始行動。基定向前衝鋒,他的金色力量護盾不停閃爍,而茜卓則拋出了一團團火焰。樹苗自地面竄出,由妮莎所提供,變成了扭曲虯結纏繞於巨龍腳上的樹根與藤蔓。莉蓮娜開始復生死者;因當天的屠殺而不虞匱乏。

傑斯試圖攻擊尼可波拉斯的心靈。

圍繞著巨龍心靈的牆壁既光滑又毫無特徵,宛如深色的黑曜岩。看似沒有入口,甚至也沒有可以攀附之處。傑斯從未遇過一個如此難以穿透的心靈,除了 . . .一段極為短暫的回憶浮現, 一個如水晶牆般光滑耀眼的心靈。但即使這個念頭進入他的心靈中,它卻自行抹除,於是他便無法記起自己是在哪裡見過這樣的一個東西-或甚至它是哪種東西。

什麼 . . .傑斯甩開突然出現的一陣昏亂。它看似並非來自波拉斯,而是來自他的內心深處。我到底在想什麼?但他卻回想不起來。波拉斯的心靈依然聳現於他面前,嚴密封鎖,而他則徒勞無功地尋找著抓取點。

他朋友們的進度也沒有比較好。

尼可波拉斯四處揮打尾巴,如閃電般迅速,它的末端以一頭衝鋒巴洛西的力道砸上基定以及他那刀槍不入的護盾。基定猛烈地撞上了排列於廣場一側的厚磚牆。他的護盾使他毫髮無傷,但他卻什麼事也做不了,只能被波拉斯的尾巴往牆面上擊打,就像一顆被棍子揮打的球,不停反覆,而磚石也隨著每一道衝擊碎裂飛散。

牆面在基定崩潰之前就會坍塌了,但這個情況還會持續好一陣子。

波拉斯無視茜卓的火焰,踐踏過莉蓮娜的亡者,並扯斷了妮莎的藤蔓。他沒有走上前攻擊他們,卻只是持續把無助的基定朝牆面揮打。他凝視著傑斯,知道這位通念師的企圖,也知道他的挫敗。

這道聲音如雪崩般地衝入傑斯的心靈,輕鬆地撕碎了他的許多防衛。你已活了一眨眼的時間,只因為擁有一點天賦你就擅自觸碰我的心靈嗎?而且有些人還說我自大呢。波拉斯的笑聲相當尖刻,在傑斯的心靈中留下了創痕。

他慌亂地奮力豎起更強大的心靈護盾,因波拉斯如此輕易地穿透他的外牆而震驚不已。但或許,在他的自大之下,這條龍已犯了錯。波拉斯留下一道蹤跡,一條抽象的細繩連接了他與傑斯的心靈。或許這就是傑斯需要的握把。

他跟隨這道蹤跡,急切地想穿越,急切地想拯救他的朋友們。

這管用!他在那座毫無特徵的黑曜岩護盾上發現了一個小裂隙。他專注於將它再打開一點點,他只需要 . . .

如果你想進來的話,孩子,就只需要開口詢問呀。來自波拉斯的每一個字就像是從山上滾落的巨石。

黑曜岩護盾消失了,傑斯無預警地墜入波拉斯的心靈中。巨龍正在那裡等著,微笑著。

尼可波拉斯在傑斯試著要擺脫他的同時緊抓著傑斯的心靈。他痛苦地彎起身體,因如此輕易地中了波拉斯的詭計而對自己發怒。我必須做得更好。他還是能夠逃出這個陷阱,他只需要多一點時間。幾秒,他只需要幾秒 . . .

你缺少的那幾秒,波拉斯在他心中低語著。多重宇宙只能夠短暫地忍受笨蛋存在。一堂有用的課,如果你活下來的話。巨龍粗暴地抓著傑斯的心靈,然後開始 擠壓

神經突觸崩解。痛苦爆發。瘋狂呼喚著。遠方出現一片高聳的黑暗巨浪。傑斯知道被那道浪潮撞上就代表著消融。心智死亡。未經有意識的思考,他開始盲目地穿越時空離去,不知道也不在乎將前往何處。他需要避開那片黑暗。

在黑暗浪潮擊中他的同時,他感覺到自己被拉扯穿越黑暗虛空,然後他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莉蓮娜

莉蓮娜驚訝地看著不久前傑斯還佔據著的那個空間。與波拉斯的戰鬥是一場災難,正如她所擔心的。當傑斯痛苦地嘶喊時,她還曾希望他能夠想出某個計畫。那是一道她非常清楚的嘶喊-臨終的嘶喊。生命不願終結的原初嘶喊。

莉蓮娜顫抖著。他不能死。他在終局之前穿越時空離去。我看見了。他還活著。

「我相信,那就是妳的心靈專家吧?妳還有備用的嗎?我可以等,或者我答應不會聽你們對彼此相互吼叫。」尼可波拉斯流連於每一個字上,他的聲音響徹了空曠的廣場,並不時穿插著他持續不斷地使基定自牆上彈回的撞擊聲

莉蓮娜的內心感到憤怒。她早就知道這場與波拉斯的戰鬥是個壞主意,為了試圖幫助這個時空中註定滅亡的居民,那些被誤導的干預與紛擾卻只讓她更加深了這個想法。這群人感到既疲累又煩亂,完全無法面對像波拉斯這樣強大的鵬洛客。如果她沒有以她那擊敗拉札柯的計謀將這群人推越他們的極限,她早就離開了。好幾次她評估著該留在這群人身邊或者捨棄他們,但她感覺到她對於他們的投資傾向要她留下。

或許她做了錯誤的決定。

但那並不是使她發怒的唯一理由。很久以前,在依尼翠的時候,她把自己對傑斯的感覺與一條狗做比較,一隻居家寵物。那個男孩被刺傷了,正如她所願。

莉蓮娜關心她的寵物。玩弄任何屬於她的人通常是一種致命的選擇。她渴望向波拉斯展示他那愚蠢行徑的後果。

沒錯,使用我們吧。釋出妳全部的力量,掛在她側邊的鎖鏈面紗低語著。

妳一直都沒笨到認為自己會贏得這場戰鬥呀,莉蓮娜,鴉人悄悄說道。

或許那就是造成她憤怒最主要的理由。她要她的心靈再次只屬於自己。

如果她要挑戰波拉斯,她知道自己就得使用鎖鏈面紗,以及伴隨著它的歐納克族亡者。它讓她獲得強大的力量,但那股力量卻總會有代價。每當她使用面紗時,她都得冒著死亡或完全臣服於內在歐納克鬼魂的風險。無論是哪種命運都令人無法接受。

戰鬥出現一陣平靜,茜卓與妮莎也因傑斯的消失而震驚不已。他們三人目前所做的一切對巨龍都起不了什麼作用。尼可波拉斯轉向莉蓮娜並露出笑容,如此怪異地展示牙齒與自大使莉蓮娜感到憎惡,尤其是因為她發現自己也會向被擊敗的敵人露出同樣的笑容。

「莉蓮娜維斯。再次見到妳實在是太好了。妳的氣色看起來十分 . . .健康呀。」波拉斯甚至不想掩飾他的傲慢。

她扭動的手指伸向了面紗。「我正要殺了你,波拉斯。我會看著你死去然後復生你的屍體來-」

「噢,拜託,」波拉斯打斷她的話。「這些孩子早在他們出生前就輸了這場戰鬥。妳很清楚。他們之中就只有妳知道什麼是過去真正的力量。他們之中就只有妳知道什麼將會是真正的力量啊。」

巨龍沒有說謊,但她再次想起傑斯最終的嘶喊,想起這個男孩盲目地穿越時空離去。刻蝕在她身體與臉上的符文發出深紫色的光芒,而面紗則持續著它那堅決的低語。有了我們的力量,他根本就不是妳的對手。使用我們吧!

巨龍低下頭並移近莉蓮娜,將他的聲音減弱為一道輕柔、平順的語調。「我能理解,莉蓮娜。妳加入他們,對妳的操弄能力懷有自信。但讓一群笨蛋圍繞著妳的問題就是 . . .這個。」巨龍轉動他的頭,仔細看著眼前的景象,同時茜卓與妮莎正緊緊地靠在一起,試圖想出一個新計劃。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太過真實到令她難以承受。她輕撫著鎖鏈面紗,一邊提取了她所需的力量。沒錯,在那些金色鏈結中的聲音叫喊著,就是這樣,我們將會摧毀他!

巨龍持續著他那柔順的聲音。「妳知道,莉蓮娜,如何使用鎖鏈面紗並且不讓它撕破妳的皮膚或吸取妳的生命嗎?妳知道如何讓這些歐納克鬼魂奉妳為主人,而非尋求摧毀妳的靈魂與身體嗎?我知道,莉蓮娜。我知道呀。」

他在說謊!她腦中的歐納克族尖叫著。闖入者!我們將會徹底擊倒他!

妳知道他說的是實話,莉蓮娜。他能夠幫助妳。鴉人。

閉嘴!她對腦中所有的聲音咆哮,於是它們便仁慈地沉默了。花了太長的時間,她感到精疲力竭。難道尼可波拉斯真的知道如何解開鎖鏈面紗?有一天它將會害死她。隨著它違抗她的意志並且蹂躪她的身體,每次使用都證明了她並不是它的主人。

「沒錯,在未經訓練的人手中它是一件凶惡的武器。證明了妳的力量與技巧使它尚未殺死妳。不過我可以幫助妳解開它的力量,莉蓮娜。它真正的力量。」

莉蓮娜讓鎖鏈面紗軟弱地垂掛在她的體側。她對上了基定的目光。在身為波拉斯玩物的這一整段折磨期間他都保持著堅忍陰鬱的表情,儘管他仍持續不斷地撞向那崩塌的牆面。我需要的不是你那堅忍的沉默啊,基定,她在心裡想著。莉蓮娜厭惡不確定下一步該怎麼走。

波拉斯凝視著她,他的雙眼是充滿惡意的池子。「我向妳保證:無論妳是否使用鎖鏈面紗,只要妳今天與我交戰,妳就會死。比起妳的心靈法師,我是個更優秀的通念師,比妳的火焰法師更具有毀滅性,比妳的元素師更強大,比起妳那所謂的戰術家是個更棒的將軍。你們每一個人都活了這麼久,那只不過是因為你們對我仍有用處。」

妮莎與茜卓一同逼近。妮莎的眼睛發出明亮的綠光,接著大地便在她腳下轟隆作響,將她抬起了好幾吋高。「你說謊,巨龍,」她咆哮著,她的臉上扭曲著罕見的憤怒表情。

他轉向她,感到困惑。「說謊?我嗎?看看妳的四周吧,妖精。我在這裡還需要假裝什麼嗎?」妮莎腳下的隆響變得更劇烈了。

波拉斯挺起身體,他那龐大的形體再次聳立於他們每一個人上方。「莉蓮娜。離開吧。如果妳想活命的話就離開。多重宇宙裡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我需要用到妳的地方。」

他們今天贏不了了。那很清楚。正如波拉斯他自己說過的,這些孩子甚至在他們出生前就輸了這場戰鬥這是實話。他們要為了什麼而戰呢?為了赴死嗎?這很荒謬,甚至是對他們而言。她再次看著傑斯曾經存在的位置,他的痛苦嘶喊聲迴盪在她心中。她感覺到自己的眼角變得潮溼,但卻強忍著,拒絕讓任何人看見她的脆弱。

她不知道是什麼讓她轉向其他人,但她就是這麼做了,在她能夠阻止之前話語便脫口而出。

「跟我走吧。我們已經輸了。你們也看得出來,對吧?我們今天贏不了了。我們可以重新集結,找到傑斯,想出其他的辦法。」她不在乎波拉斯能夠聽見她的話;他知道他們今天沒有贏面,而且他也不相信未來他們會有機會。

他說得對,鴉人低語著。鎖鏈面紗悄然無聲。

茜卓不願看著莉蓮娜的眼睛。妮莎搖了搖頭。基定的憤怒清楚可見,但他卻沒有提出爭論,沒有懇求她改變心意。她不習慣於她所感受到的這股情緒渦流。她剛剛應該就這麼離去,別去在乎他們的命運。

「拜託。如果你們待在這裡,你們都會死的。這樣不是辦法啊。」她厭惡從自己聲音裡透出的懇求,但她還是沒有更動她的話語。

他們沒有回應。

她轉向波拉斯。「哪裡 . . .你希望我去哪裡?」她不自在地嚥了一口,發現要說出這些話就跟說其他話一樣困難。

「不!」茜卓嘶喊著。「不!我們信任過妳!信任過妳!不要!」茜卓的頭部與雙手重新燃起火焰。妳知道我是誰,孩子。妳知道的。但她卻無法大聲地說出這些話。

「離開,」波拉斯說道。「離開。我會找到妳,然後我們可以好好談一談。有太多有用的事可以討論了。現在離開吧,莉蓮娜維斯。」

她的選擇總是帶她走到這一步。另一次的背叛。另一次的失望。另一次的陷阱。她在亡者身上找到慰藉。它們不會被背叛。它們不會感到失望。它們不會用受傷與憤怒的眼神看著她。

她看著茜卓,納悶著是否自己需要擊倒她才能夠存活。她周圍的空氣已變得相當滾燙。我不想殺妳,茜卓。

所以離開吧,鴉人悄悄地說。

這是少數幾次她同意那道該死的聲音說的話。她用一團明亮的黑暗能量雲霧包圍自己並消失進入虛空中,而她的淚水終於在世界之間的空間裡自由地滑落。


茜卓

她想要這一天,這糟糕、可怕的一天,結束。一切都沒有照原先的計畫進行。

她曾認為基定的計畫相當出色,沒有那些總會在最後發生變化的無用細節。那是一個簡短、單純並且能夠發揮他們長處的計畫。完美。

即便它沒那麼完美,這也讓她能夠盡情地焚燒東西。她需要燒點東西來處理今天見到的所有驚駭與殺戮。她無法燒除悲傷。她無法燒除恐懼。她無法燒除心碎。

所以她決定要燒掉波拉斯。

但那並不管用。是的,他是一條龍,而且她知道這點,但她認為自己依然有很高的機會能夠傷害他。他並不是真的由火構成。她只是需要再努力嘗試。

尼可波拉斯俯瞰著這幾位鵬洛客並露出了笑容。「接下來還有三個。我不想惹惱你們那位剛離開的親愛的死靈術士,不過別說出去,我承認我懂一些死靈術。你們守護者還有空缺嗎?需要某種申請程序嗎?」

「閉嘴!」茜卓大喊著。她討厭那些不停高談闊論只為了要顯示他們有多聰明的人。她討厭背信忘義卻又假裝是你的朋友的死靈術士。最重要的是,她討厭失敗-討厭,討厭,討厭它。

她的火焰是一片眩目的白色,不停閃爍的火焰河流抽打著巨龍。波拉斯瞇起眼睛,接著他在戰鬥中首次被迫往後退,基定也在他撤退的同時落到地面。

我傷到他了!我辦到了!這是她一整天以來唯一感受到的欣喜。「基定!妮莎!我們做得到!」基定早已站起身並朝她跑來。妮莎異常地沉默。茜卓不知道妮莎在做什麼,但她相信她會想出辦法來。

「夠了,愚蠢的孩子。」巨龍升至空中,脫離了她最強大的火焰衝擊波的射程,但那並無法阻止她持續拋射火焰。忙著做某件事的感覺真好。

「茜卓納拉。妳擁有這麼多有用的特質。強大。情緒不穩。容易操弄。相當好預測的不可預測性。我真的很想要讓妳派上用場呀。」波拉斯的聲音響徹了空中。我才容易被操弄,她想著,她的憤怒急遽增加。她的火焰點燃了夜空。

「可是用火,攻擊一條龍?一條。我可是有標準的。」波拉斯飛得更高,展開了他的翅膀。

他停止攀升並往下朝茜卓俯衝,現在他的翅膀正包覆著他那龐大的身體。放馬過來,她想著。這就是她要的,一個完全放手的機會,讓一切燃燒。她身上湧出火焰,無拘無束且毫無保留。

如果這就是她死亡的方式,那麼她將會把這個混蛋一起帶走。

她周圍的大地升起。

一個由岩石與土壤與樹根組成的巨大尖刺自地面升起並準備刺穿逐漸逼近的巨龍。波拉斯在最後一刻突然轉向,但卻有更多尖刺投出,這些致命的長矛瞄準了獵物。他躲開它們但卻繞了一個大圈。

「耶!上啊妮莎!」她瞥了一眼站在毀壞廣場另一頭的妮莎,並看見她的朋友完全被一道綠色的靈氣包圍,同時她正在使用大地來對抗巨龍。她知道妮莎會想出個很棒的主意。現在茜卓已受到保護,位於許多由厚重岩石形成的尖刺之間,能夠隨心所欲地投射她的火焰。「我們可以這麼做 . . .」

波拉斯的尾巴擊中岩石尖刺,將它們如薄玻璃般地打碎。受到巨龍的尾巴驅動,一陣巨大的岩石與塵土浪潮湧向了茜卓。她反射性地放出一道巨型火焰衝擊波來擊退那逐漸逼近的襲擊,但這股浪潮卻依然擊中了她,使她撞向遠端的一個岩石尖刺。

疼痛傳遍她全身。她斷了好幾根肋骨。她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同時看見波拉斯那蜿蜒的形體穿梭於斷裂的尖刺之間,身形如此巨大卻具有令人難以想像的靈敏度。他突然撲向前並用巨大的爪子將她一把抓住。

她試圖召喚更多火焰,但她卻感到劇烈的痛苦。尼可波拉斯擠壓著爪子,她感覺到另一根肋骨被折斷。她痛苦地放聲嘶喊。

尼可波拉斯露出笑容。「沒錯,茜卓。就讓妳見識一下一隻龍有什麼能耐。」

在妮莎後方竄起一個巨大的大地元素,將巨大的拳頭砸上波拉斯的下顎。波拉斯咕噥了一聲便轉身面對這個元素,把茜卓扔在地上。

哇噢,那還真痛。她掙扎著起身。她需要幫助妮莎。她的頭感到暈眩,她再次被絆倒了。大地在元素與巨龍戰鬥時不停晃動,茜卓能夠看見遠方有更多巨型的泥土形體起身加入這場戰鬥。

儘管痛苦,茜卓仍微笑著。或許他們真的能夠辦到 . . .

「很好。我一直都太過溫和了。我並不只是一條龍呀。」尼可波拉斯說了一個茜卓一聽就忘的字,接著黑色的捲鬚自地面升起,交纏在妮莎的胸口與喉嚨,意圖在她猛烈掙扎的同時使她窒息。

不,不,不,我必須要 . . .茜卓朝妮莎走了一步,然後發出痛苦的嘶喊。她幾乎無法移動。

妮莎看著她並大喊著。「走啊!離開!」捲鬚不停攻擊,即便妮莎用魔法撕碎了它們,卻有更多的捲鬚竄出。

「不 . . .」茜卓開始咳嗽,咳出了血,紅色的血滴濺灑在底下的碎瓦礫上。她試著穩住自己,抗拒想嘔吐的衝動。基定在哪裡?她環顧四周尋找他,才發現自己就快要昏厥了。

妮莎再次朝她大喊。「快走啊!我會沒事的!妳會死的!快走!」

茜卓找不到基定。她無法拯救妮莎。她無法擊敗巨龍。她甚至也無法保持清醒。

如果我留下來,我就會死。她不想死。她在一團烈焰中穿越時空離去,她唯一留下的蹤跡便是那破碎岩石上的血跡,也隨著火焰的高熱而蒸發。


妮莎

當茜卓離開這個世界時,妮莎鬆了一口氣。她無法希望拯救自己與基定,同時還要保護受了重傷的茜卓。不過她還是不確定能否拯救她自己和基定。

這場戰鬥並不順利。在波拉斯的咒語攻擊下,妮莎幾乎無法持續使用她自己的咒語抵抗,而她的元素則靜靜地潛伏著,在她奮力求生的同時不再受到她的意志驅動。

在這場戰鬥的早期,就在她發現任何淺層的召喚都無法對巨龍產生作用時,她便尋求與大地進行更深層的交流。就像是奮力穿過一片濃厚的泥濘。不知怎麼地,巨龍的存在已強化了這片土地對妮莎之觸的抗性。

但她終究還是穿透了,終於使上足夠的力氣讓大地跟從她的號令,不過波拉斯卻只用一個字就削弱了她的力量。她曾以為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命運將有所不同,以為她待在刻法涅殿堂的期間已揭露了之前從未想過的可能性 . . .但卻沒有。刻法涅與其他神明橫死街頭,祂們的絲線被截斷,祂們的用途尚未明瞭。

而這場戰鬥,與尼可波拉斯這個邪惡禍害的對決 . . .守護者的行蹤已經暴露了。

之前妮莎從未質疑過守護者的目的。總是有即刻的需求,需要修正的錯誤,需要克服的邪惡。而且那曾經管用。長久以來這一直都管用。直到現在。直到一隻擁有浩瀚力量與智能的巨龍向他們展示了在缺乏準備與力量不足時進攻的錯誤。

或許會有個更好的方法。

她一邊忙著像這樣思考,一邊試圖重新取得大地的操控權。如果她想在這場戰鬥裡獲得任何機會的話,那將得透過大地。

尼可波拉斯的意念穿透了她的大腦,既惡臭又油膩。這不是妳的土地,妖精。它是我的。妳不能觸碰它。黑暗的壞死能量穿透她正努力要控制的地脈。這片腐化擊中了她,皺縮了她的肌膚與組織。她痛苦地嘶喊著。

她現在明白真相了。她從來就沒有機會。這塊土地在很久以前就臣服於尼可波拉斯,已經接納了它的主人。她得離開,離去,但腐化的捲鬚卻將她牢牢地固定住。

巨龍緩緩靠近,笑容更加燦爛。「偽裝的時刻已結束。妳被賜福見證最初的起源,妮莎瑞文。很少有凡人能夠獲得此等獎賞。」

某個東西用力地擊中了巨龍的體側低處,使他失去平衡。那是基定,但妮莎卻沒有時間思考該如何幫助他,因為那些逐漸束緊的捲鬚就快要讓她窒息。她利用基定的干擾逃離了這個世界的死亡空殼。


基定

憤怒吞噬了他。在他過往的人生中就只有一次曾感到如此無助。當厄睿柏斯殺了所有他珍視之人時,他就決心絕對不再看著他的朋友們死去。隨著波拉斯使他無法參戰,這整個戰鬥從一開始就是一場夢魘。基定只能夠沮喪無力地看著波拉斯迅速地處理掉傑斯,然後說服莉蓮娜沒有反抗就棄他們而去。

他看見茜卓與妮莎驚險地躲過一劫,而且他很高興她們逃脫了。他無法想像自己要如何面對再次失去朋友的痛苦,尤其是他知道這都是他自己的錯。

他攀上波拉斯的腿,急切地想用他的軟劍劃穿巨龍的喉嚨。波拉斯用巨大的爪子抓住他並將他推往地面。基定所有刀槍不入的能力對於一個擁有巨龍大小、力氣以及體型的敵人而言更是微不足道。他在波拉斯的爪子裡晃動掙扎,但卻無法逃離。

「你贏不了的。我們將會打敗你。」他挑釁地厲聲說出這些話,但這些話就連他自己聽起來也相當空泛。他需要持續戰鬥。

「贏不了?贏不了嗎?」波拉斯的笑聲響徹了整座廣場。「基定尤拉,你非常不擅於分析現實呀。我對抗過數千個將軍,數千個戰術家與策士以及戰場謀士。你或許是最差勁的。就讓我幫你吧。在我們這一行無視於顯而易見的現實是一種致命的缺陷。當然,我了解抱負的 . . .重要性,不過能夠準確地評估眼前的事實是這個行業不可或缺的技能呀。」

基定知道巨龍想要更進一步地激怒他,使他不知所措,但基定知道他的目的早已達成了。很久以前他就已經停止邏輯性的思考。而且那就是我失敗的原因。

「你和一位幻影師成為搭檔,但你才是真正的幻影師呀。你認為自己刀槍不入,對吧?一種咒法師的伎倆,基定。你就是如此地脆弱。」

波拉斯的其中一根爪子開始發光,一邊朝基定那刀槍不入的護盾推進。爪子推擠,再推擠,接著護盾便宛如融化的奶油般地分開了,鋒利的爪尖刺穿了護盾與鎧甲和肌膚。基定震驚且痛苦地皺起臉,但卻沒有發出嘶喊。

「我可以殺了你,基定,隨時都可以。但我懷疑你並不介意死亡,因為你是如此地不在意你的生命。以及其他人的生命。」基定猛烈地前後擺動他的頭,迫不及待想逃離。

「不,今天最好還是讓你活著。讓你知道自己有多可悲,知道自己有多無用。更棒的是,我根本就不在乎。我讓你選擇。留下來等死,或是活著離開。無論如何都會讓我滿意。」巨龍敞開的笑容就像是一道新鮮的傷口。

基定驚訝地發現一部分的他竟渴望留下。不用再感受到失去卓瑟斯、歐力索,失去他所有雜牌軍的愧咎。所有他見過並死在贊迪卡的人們。他不想再造成任何傷亡了。他可以就這麼 . . .放手。

許多苦痛的影像湧入他的腦海。卓瑟斯注視著他,厲聲說出了這個字,「懦夫!」厄睿柏斯聳現於他上方,死神的笑聲在他腦中咯咯作響,「沒錯,懦夫,到我這來吧!」茜卓向他嘶喊著,「叛徒!」

他可以留下來等死 . . .或者他可以活著離開。然後學習,然後戰鬥。波拉斯認為基定的選擇一點也不重要。最後,還是巨龍的漠然態度使他做出了抉擇。他將會證明這條龍是錯的。

他驅使自己的身體穿過黑暗虛空,而巨龍在他肩上留下的洞口則是他身上最為明顯的傷口。


廣場變得寂靜無聲,只被茜卓狂暴點燃的火光所照亮。比預期的晚了幾分鐘,泰茲瑞穿越時空來到此處。

「你遲到了,」波拉斯說道。「難道你猶豫了?」

泰茲瑞已經侍奉他夠久了,他知道正確的答案。

「不,主人,我沒有猶豫。我被 . . .耽擱了。您正如預期迅速地擊敗了他們呀。」他環顧廣場,尋找著不存在的鵬洛客屍體。「我可以設法打探-」

「不必了。無所謂。這比殺戮好。」

泰茲瑞困惑地看著他,但知道他不會再多做解釋。

「主人,我應該向您報告最新的 . . .」

「晚點再說。去叫拉爾查雷克來見我。他的進度太慢了。」泰茲瑞厭惡被當作跑腿的人使喚,這也是波拉斯如此享受這麼做的一部分原因。一個情緒不穩的泰茲瑞就是個最有效能的泰茲瑞。每當他感到滿足時,他就會很快地變得無用。「去啊。立刻。」

泰茲瑞低頭行禮後便消失了。在寂靜的夜晚中,多年來在阿芒凱的第一個真正的夜晚,波拉斯審視著這些屍體與毀滅以及這片寂靜。他在六十年前的創世工作十分完美。他今天的表現也無懈可擊。他擁有時空渡橋。軍隊已就緒。守護者們則逃往了多重宇宙。

他朝著夜色咆哮,自胸膛深處噴出了一團火焰。波拉斯大部分的行徑都是為了向觀眾表演,在任何一場戰鬥中,這是他的戰術最重要的一部分。但這聲咆哮卻是為了他自己。不再需要陰影。不再需要匿蹤。不再躲躲藏藏。

尼可波拉斯,龍長老,天才,大法師,鵬洛客,終於明顯且公然地踏出了他的第一步。

現在就讓所有人顫抖吧。他們之後必將臣服於我。他飛昇至夜空中檢視更多由他造成的毀滅。在這一刻,他感到心滿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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