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故事:鮮血記憶

妮莎離贊迪卡之力、世界之魂前所未有的接近,她能夠聯通它的力量,透過她那叫做醒轉天地艾莎婭的高大元素-同時也是她的好友。土地自己便會回應她的存在,強化她的力量,像她肢體的延伸般行動,幫助她對抗奧札奇。但突然之間,那一切都被扯去了;贊迪卡之魂從她身上被拿走,現在,當她試圖碰觸,它已不復存在。留給妮莎的幾乎只有無力與孤單,她相信奧札奇-甚至是泰坦-肯定和這件事有關。她感覺到身上那包種子的重量,那些種子來自於已被奧札奇給徹底摧毀的樹群;她曾對世界發誓,直到能把這些種子再次安全地種在贊迪卡之前,她是不會停下來的。但現在,即便身邊的人都準備為拯救世界而戰,但妮莎卻只感到滿滿的空虛以及為時已晚的擔憂,擔心可以拯救的世界已經消失了。


比起其他時間,那樣的狀況更常發生在黃昏時分。一個長而黑暗的身影移動著,一根樹枝或伸長或彎曲,妮莎會用眼角餘光捕捉到這一切,她確信-就在那個時刻、就在一次心跳之間-那是艾莎婭,贊迪卡之魂的元素現形,如同她相信的一般,回來了。

醒轉天地艾莎婭 | Raymond Swanland作畫

但接著她會轉過頭,為什麼她總是得轉頭呢?她會看到那只是棵樹,只是陣風,只是落日帶來的長影子。她的呼吸會回復正常,心跳會再次回到正常頻率,她會獨自離去,盤腿坐在堅硬的地面,就在懸崖上,和那天贊迪卡從她身上被扯離的地方相同。

她保持警戒,每天都回來坐在地上,感應著土地之中,找尋任何有關贊迪卡的線索。她被說服是奧札奇泰坦奪走了它,或者是追著它跑,又或是傷害了它;她曾經看過奧札奇泰坦能對贊迪卡造成何等駭人的傷害,但她推估,要是它會回來,那麼肯定會回到它最後的所在地-而她相信它會回來的,她想相信它會回來找她,當它回來時,她會在那裡,她會一直在那裡,為了她的朋友。

但妮莎找到的盡是空虛,外殼的碎片,贊迪卡從未回應。在它的抱擁之處,她遇見的卻是因夜幕低垂所帶來的刺骨寒冷。

黑暗與寒冷代表是時候回去她那位在巨大柳樹附近的棲身之處了,要是她打起瞌睡,在夜晚被奧札奇給吞噬的話,那可對贊迪卡或其他人一點好處也沒有。

每晚,她都常常考慮著回去天岩,基定的空中巡邏隊所能提供的安全讓人嚮往,更別提那強大鵬洛客本身的保護了。但這樣的誘惑並未凌駕其壞處,如果其他人再次看到她,她就得再試著解釋一次-而她無法再次承受曝露自身的傷痛,只為了面對那些懷疑的眼神與疑問。

她曾試著對他們解釋,對他們所有人。她曾試著對基定解釋,接著是他的朋友兼同伴,鵬洛客傑斯。她告訴他們有些可怕的事情發生在贊迪卡之魂身上,它被撕離了她,她失去了朋友,也失去了流淌在土地間的力量泉源。

但不管是傑斯、基定、或是其他人似乎都無法理解-即便傑斯至少對她「對世界的觀點」感到好奇,他是這麼說的。但問題在於,那不是她的觀點;贊迪卡之魂是真實的。就像其他時空的靈魂一樣:妮莎能感覺到它們,她甚至能與洛溫的靈魂溝通。但這樣的事情難以用言語解釋,世界擁有靈魂這種概念是如此特別,以致於其他人能夠輕易用單一妖精的「觀點」這理由來忽略、駁回這個事實。

妮莎並不怪基定、傑斯、或者是其他人,他們並沒有看到她看到的東西。當他們看著贊迪卡,看到的是樹、岩石、荊棘、野獸、河流、與山脈,但他們把這些事物都看作個別而毫無連結的元素,他們並未察覺到那潛在的羈絆。他們看不見那強大的地脈,像動脈的網絡一般連結著世界上的每個生靈,為一個又一個跳動著的心臟注入力量與承諾。他們聽不到世界的聲音,它會細語、會大喊、會歡笑、有時甚至會因痛苦而尖叫出聲。他們看不到贊迪卡是如此真實地活著 . . . 或者曾經如此活著。

贊迪卡的狂攪 | Sam Burley作畫

人事已非。

現在,當妮莎看著這個世界,她也一樣只能看到斷裂的枝條、落下的葉片、還有與荊棘纏繞在一起的樹枝。她再也無法看到整體,無法感受統合,聽不見她朋友的聲音。

她身邊那索然無味的世界吶喊著真實,讓她的回憶感覺就像是一場夢、一個妖精的幻想觀點。

如果夢曾經是真實的,那麼現在也不再真實了。

「妳真的死了嗎?」妮莎不願相信,某些東西告訴她那不會是真的。然而. . . 她把手放低,伸長手指,極為緩慢地朝著地表伸去,她屏著呼吸,觸摸泥土。

但那就是全部了:只有泥土。

要是贊迪卡之魂已死,要是奧札奇泰坦摧毀了它的話,那麼這裡的所有泥土、所有荊棘、樹枝、與野獸,很快也會跟著死去。一個沒有靈魂的世界難以長久維持。

妮莎的另一隻手放在胸前,握緊裝滿種子的絲質小包,那是一位看似年老的吸血鬼給她的。如果這真的就是贊迪卡的末日,那麼這些種子就肯定是吸血鬼口中的:世界堅持下去的最後希望,在另一個時空。

妮莎吞了一口口水,但她喉嚨後的那一團熱流依然上湧到了臉頰後方,她閉上雙眼,一行清淚從她的臉上流下。

她把種子握得更緊了,她是如此確信自己會證明吸血鬼是錯的-不對,她確信自己和贊迪卡會一起證明吸血鬼是錯的。她立下了承諾,當這裡變得安全,當奧札奇帶來的威脅已被除去,當它們可以長成又高又壯的樹木,並且將自己的生命與贊迪卡之魂相伴相依之時,她會把這些種子種在這裡、自己時空的土地上。

但贊迪卡之魂死了,它死了,她還要接觸那一片虛空幾次,才能說服自己相信這件事呢?

它死了。她強迫自己接受這幾個字,贊迪卡死了!

一部分的她依然拒絕相信。

她知道一切的證據-她看見、感覺、和聽到的一切-都告訴她那是真的,但不知為何,她就是不相信。

妮莎張開雙眼,看著那帶著長長陰影的薄暮世界,今晚,它們都不是贊迪卡,但總有一晚,它們的其中之一會是的。如果它要回來,這裡便是世界之魂到來之處。

所以她會留下。

「快跑!」來自後方的鬼怪尖喊嚇了妮莎一跳。

她本能地躍起,拔出她的佩劍。

「快跑!」鬼怪大叫著。它朝著她以驚人的速度直衝,特別是考量到它其中一條後腿看起來已經斷了-或至少有部分被切除,妮莎說不上來。「快跑,現在!」

深峽嚮導 | Johannes Voss作畫

妮莎閃到旁邊,鬼怪從她身邊呼嘯而過。

接著,她看到遠處有群東西蜂擁而至,那是至少三十隻的奧札奇,它們體型很小,甚至沒有比樹樁來得大。他們移動得如此快速,以致於每一隻怪物都看似堅硬的骨質昆蟲,被一團應是它的步足的模糊塵霧載著往前移動。

它們敏捷地通過樹林,直接朝她而來,直接為肅清而來-肅清贊迪卡。

她不能讓它們碰觸這個地方,她不能讓它們腐化這片空地。

她握緊劍柄-這是她唯一擁有的武器,它必須足夠應付;她會讓它足夠的。她往前踏步,站在那塊珍貴的土地與怪獸之間。

她們的距離是如此接近,她現在甚至可以聞到它們的味道。

令人作噁、多肉、疾走中的生物,它們絕不會是贊迪卡整體中的一部分。

領頭的奧札奇決定朝著妮莎前進。

這裡所有的痛苦與毀壞,都是它們的錯。

它們來到了射程之內。

妮莎揮舞著她的劍。

鋼鐵擊中了第一隻奧札奇的骨質面甲,妮莎使勁刺入底下的肌肉,把那小怪獸給斬成兩段。

下一秒,她以腳為支點旋轉,把動力運用在劍上,接著刺進了第二隻奧札奇的頭顱之中。

物靈師之劍 | Daniel Ljunggren作畫

妮莎厭惡這些生物。

討厭到她可以掐住每一隻奧札奇的脖子,直到它們爆頭而亡。

她劈砍著圍繞身旁的奧札奇,它們似乎已經忘記了之前追捕的鬼怪,很好,那麼它們就不會有破壞這片空地的理由了。

妮莎繞著圈,運劍如飛,從它們蠕動、快速爬行著的腳上斬下了超過四個軀體。

有一隻奧札奇抓住了她的腳,它往上攀爬,拉著她裙子上的布料,把它腳上那尖銳而突出的結節刺進了她的肉身之中。

「放開我!」妮莎抓住那東西的骨質背部,把它的腳從大腿上扯開,她使勁把它給丟到附近的樹上,它的骨質板甲粉碎,而內臟在樹皮上四濺。

她沒時間去看那怪獸從樹上滴落;還有幾十隻呢。

群湧翻騰 | Svetlin Velinov作畫

如果艾莎婭在的話,那元素已經一腳踩過了它們,一擊打倒整群奧札奇。

如果妮莎可以碰觸到贊迪卡的力量之源,此時她已呼喚了土地形成的高牆來阻止它們,只要一次呼吸的時間就能擊潰一堆奧札奇。

但她獨自一人,佩劍就是她的所有,她抓緊劍柄,一次、一次、又一次的揮劍。

感覺就好像它們的進攻永遠不會停止。

一個警告在她心靈的角落拉扯著,那是過去幾天每當她面對奧札奇時躍動在她知覺邊緣的警告。如果事態無可轉圜,如果她無法消滅奧札奇然後逃脫-那麼她就得走。她必須在腐化碰觸到自己之前以時空旅行離開,她無法容許口袋中的種子被變為白色的塵土,如果它們就是贊迪卡的最後希望的話,那麼這樣的事就不能發生。

她的內臟緊繃,形體的邊緣感到刺痛,她的身體已經準備好進行時空旅行了,她要做的只有鬆開對這個世界、這個地方的掌握,那麼她就能離開。

但是離開並不代表結束。

而且妮莎還沒準備讓這畫下句點,還不行。

她把劍刺向最近的兩隻奧札奇,穿過胸膛把它們刺成一串;就在同一時刻,她把第三隻從腳邊踢開,但奧札奇大軍卻只有越來越多。

刺痛加劇,妮莎的本能正在告訴她,這不是一場她能輕易獲勝的戰鬥。

她翻了一個筋斗躲開第四隻,並且一拳打在第五隻的下腹,利用彈跳讓自己越過三隻已經靠得太近的奧札奇。

身上的震顫頻率提高了,它拉扯著她的胃部深處。

不,還不行。

她還可以贏下這場戰鬥,她又放倒了兩隻。

接著又有另外四隻。

但還有八隻靠了過來。

她能感覺到口袋中那些種子的重量。

你真的死了嗎?

沒有答案,當然不會有答案。

她轉頭看著背後的空地。

接著,隨著一聲尖嘯和金屬碰撞聲,一個連接在鎖鏈上的鉤子從她身旁射過,插進了一隻奧札奇的身體,它看起來-現在她看到了-似乎正要撲向妮莎。

鎖鏈急拉,把鉤子拉了回來,妮莎跟著它,發現了一位有著寬闊胸膛的寇族。他兩手各拿著一個鉤子,晶石紋身在他的雙臂與前額閃耀,照亮了他那有稜有角的五官,長長的軟鬚像鬍子一樣掛在他的臉頰。「我來搞定這一群,妳專心對付右邊的。」

妮莎點點頭,把她的注意力轉到左邊的幾隻,只有五個,可以搞定的,即便是對一個妖精來說。這還不是結束,她推開了那不耐煩的刺痛感,她還不用離開這個世界,今晚不用。


當妮莎與寇族兩人都因奧札奇已消滅殆盡而感到滿意時,他轉頭面向她,邊從他的鉤子上抹去奧札奇的黏液。「妳該不會剛巧有看到一隻鬼怪經過這裡吧?」

「她往那條路去了。」妮莎指著空地另一邊的樹木,那美麗、未經腐化的空地。

「我想就是她帶來那群奧札奇的。」

妮莎將劍插回劍鞘。「可以這麼說。」

「我警告過她了,得告訴一個鬼怪多少次慢慢來,才能讓這句話穿過那厚到不行的顱骨?」寇族直直穿越了贊迪卡殞落之處,朝著妮莎指出的樹木前去,但他似乎沒看到鬼怪留下的足跡;他已經偏離了方向。

「我不認為鬼怪了解『慢』的意義,」妮莎說道,「還有,應該是這邊。」她也跨越了空地,並未當作理所當然地踏上那未受腐化的地面。她往下指向鬼怪拖著傷腳跑過的灌木叢。「看到了嗎?」

「啊,對,」寇族說,調整了他的方向。「從兩方面來看,妳肯定是基定的護林人之一了。」

護林人。妮莎已經非常久沒有把自己看作一個護林人了。物靈師、自然法師、贊迪卡的一部分,但不是護林人。現在這似乎是她所能聲稱的唯一身份了。「之類的吧,」她說道。

「基定很幸運,能有妳這樣的人在巡邏,」寇族邊追蹤鬼怪的路線邊說,「匹莉也是,別以為她能把那群奧札奇處理得和妳一樣…好。」他微笑著,閃耀著的晶石紋身照亮著他那分明的輪廓。「我是蒙達,基定的小隊長之一,通常妳不會看到我在追逐走失的鬼怪,但今晚我運氣不好。」

伏擊領袖蒙達 | Johannes Voss作畫

「喔。」妮莎說,寇族蒙達又有點走錯方向了,這裡的足跡很難追蹤,現在他們正走過堅硬的石地,比起柔軟的泥土或樹葉,足跡在這顯然比較模糊。「走你的左邊。」

蒙達變換方向。

當妮莎同意幫忙蒙達追蹤匹莉時,她還不確定,但現在她又是一位護林人了。

「她今天和其他新兵一起來的,」蒙達說道,往前點了點頭,意指那走失的鬼怪,「治療師一讓她的意識恢復,她就開始咆哮,說著有關她朋友里克的事,我猜那是另一個鬼怪。從我聽到的部分看來,她們兩個在海戶失散了,她被來自方解石原的多吉爾游牧人在路上撿到,另一個鬼怪里克則很可能迷路了。但這位匹莉,她心裡覺得他還在那裡,我告訴她,海戶已經什麼都不剩了。」

妮莎知道那種沒人能瞭解自己感應到某些事物的感覺是什麼。

「妳有看到我們得到的人數嗎?」蒙達繼續說道,「我不知道方解石原有那麼多棄民,啊,但指揮官-將軍基定尤拉,他說他們不是棄民,我們都是一起的。所以一旦他們踏上天岩,他們就不再是多吉爾游牧人了,而是我們軍隊的一部分,就這麼簡單。那個男人則是別種存在。」蒙達刮了刮臉頰上的軟鬚,「妳可能會驚訝,但我在這一切之前就認識他了。」

他看起來在期待妮莎有些回應,「喔,」她說,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鬼怪的蹤跡上。他們在前往海戶的方向上,和蒙達預測的一樣。妮莎希望匹莉是對的,但她看不出任何可能,海戶什麼都不剩,她親眼所見。

「基定和我,我們一起戰鬥,」蒙達說道,「很多次了,我們的道路總是相交,而我們兩人沒有一個會害怕對上最大的怪獸。」

「喔,」妮莎再次說道。

「當然,那是在海戶陷落之前的事了,現在想要搞定大隻的奧札奇會被看作傻子。保重自己,因為接下來的戰鬥會需要妳,知道嗎?」

妮莎快速地點點頭。

「基定是對的,」蒙達說,「我們需要世界上的每一個男人、女人、和孩子,如果我們仍期待有希望的話。我追逐這隻鬼怪的其中一個理由,是因為匹莉是個鬥士,我們特別需要鬥士,我們全部都得結為一體,現在就要,不然就沒機會了。作為一個整體,我們要收復海戶,從海戶出發,我們要奪回贊迪卡。」

妮莎猛吸一口氣,她幾乎要轉身面對寇族,幾乎要出口喝斥,幾乎要告訴他贊迪卡不是什麼你們可以「奪回」的東西,贊迪卡不屬於任何人,不屬於人類,不屬於奧札奇,甚至不屬於偉大的指揮官將軍尤拉。

贊迪卡,真正的贊迪卡,既是超越他們所能想像的巨大,又比他們所能理解的更為親近。

她幾乎要告訴他,當他們喊著「為了贊迪卡!」的時候,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她幾乎要告訴他了,接著她聽到了鬼怪的啜泣聲。

那受傷鬼怪的小小身影正坐在隱匿的地下洞穴的洞口。

「我告訴過妳要慢一點了,」蒙達的聲音隆隆作響,「妳可能早被它們吞噬了,要不是-」當他看到了她的眼淚,話聲為之一滯。

妮莎跪在鬼怪身旁,把手放在匹莉的肩膀上。

「里克。」啜泣中出現了這個名字。

妮莎看著地面上的洞。

「哈囉?」下方傳來一個聲音,虛弱而小聲。「救命,拜託。」

匹莉再次發出啜泣聲,「里克。」她搖著頭。

妮莎望向蒙達。「看著她,我很快回來。」

蒙達點點頭,不過他並未移近,他似乎和這個矮小而啜泣著的生物格格不入。

妮莎穿過一條狹窄的地道往下爬,地道的盡頭幾乎完全坍方了。最頂端有一條開口,她伸手從腰帶拿出打火石,並且將它往牆上擊打,拿著火焰到開口,妮莎才能辨認出一開始看起來像是一百個閃光的是什麼。但當她的視覺習慣了之後,她看到那些光其實是來自眼睛,一整群鬼怪的眼睛。

「救命,」其中一個鬼怪虛弱地說。

「蒙達!」妮莎呼叫道,「我們需要繩索,還有那些鉤子。」她回頭看著鬼怪們,「你們中沒有一個叫里克的,對吧?」

他們集體低下頭來,其中一個鬼怪指了指遠方的角落,那裡有三具屍體靠牆排著。「喔,」妮莎說道,她為匹莉而心碎;畢竟都離得那麼近了。

憑著小心的運作與耐心,坍塌被成功清除了-要是妮莎能夠使用她的力量的話,這些事只要轉瞬就能做完-鬼怪們得以逃出生天。

蒙達對他們發現的鬼怪軍隊感到開心,在他協助安排傷者回到天岩時,他也告訴他們有關指揮官-將軍尤拉和收復海戶的計畫。他得到了大部分鬼怪的注意,但匹莉依然獨自坐在一旁。

妮莎慢慢接近,跪在了鬼怪身邊。

有一段很長的時間,她們就只是坐在那,在黑暗與沈默之中,接著鬼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們說他已經走了。」她搖搖頭,「但我知道他是去了安全的地方,我知道的。」她用拳搥向塵土,「我應該要更快一點的。」

「不是妳的錯,」妮莎說。

鬼怪比了比她那現在已被簡單包紮過的傷腳,「我應該跑快一點的,」她再次搥向塵土,又一次,接著淚水湧出。

妮莎從來沒有擁抱過鬼怪,離她上次擁抱別人已經太久了,但那似乎正是她此時該做的。她了解匹莉的痛苦,她了解那就像內傷的感覺,以一種方式、在一個地方受傷,但卻沒人能夠看見、碰觸、或者修復。這是一種存在於深井之中,像壓倒性的浪濤直撲而來的痛苦。那是來自無盡大海的浪濤,永不停止打擊的浪潮,有時粗暴、有時無聲,但它永不停息地拍打著海岸。

妮莎按摩著匹莉的肩膀,等待這一波浪潮過去。

「他們說他死了。」匹莉說道,擦拭著眼淚。「但我知道。」她握拳擊向自己的胸,「我知道。」她再次捶胸,「就在這裡!」她站起身,「我知道!」她轉身面對妮莎,瞇著雙眼,她的悲傷變成了報復。「這些怪獸要為讓他跑走付出代價,它們要付出代價!」她氣沖沖地加入其他人,聽著蒙達的留言。

妮莎的心在耳中砰砰作響,那是匹莉捶胸的回音。

就像匹莉剛剛說的一樣,妮莎碰觸著自己的胸,她知道,她知道的,就和鬼怪一樣。那就是為什麼她沒有在生命遭到威脅時離開,沒有在她被奧札奇包圍的時候時空旅行離開。那是她保持警戒的原因,也是即便她的心靈說著它已經死了的時候她依然拒絕聽從的原因。

贊迪卡就在那裡。那就像個諾言般地在她舌上打轉。

但在哪裡?

當世界之魂受到驚嚇、需要重新整理、或者受傷之時,沒有一個地方是它會去的。

沒有秘密的藏身處、地道、洞穴、或者是-

妮莎站了起來,身體邊緣閃爍著,準備好做時空旅行,甚至連她的心靈都還沒搞懂她的心知道了什麼。

有一個地方,那裡是安全之地、強大之地,一個贊迪卡可以前往避難的地方。

是坎尼之心。

Khalni Heart Expedition | Jason Chan作畫

它是贊迪卡魔法力的具現,是所有地脈的聚合之地。如果有事發生,如果泰坦威脅到世界之魂,那麼那裡便是它的去處,那就是它的藏身之所。

坎尼之心。

贊迪卡還在,就像妮莎一直知道的一樣。它只是不在這裡。它當然不會在這裡,它怎麼會回到有壞事發生的森林之中呢?她一直找錯地方了。

她放聲大笑,心情為之歡欣鼓舞;她已經遺忘了自己心靈解放、明亮時的感覺。那陣刺痛感又回來了,再次拉扯著她,從體內拉扯著她,但目的地不是另一個時空,這次是要去-

「瘋妖精。」

鬼怪的瞪視與自言自語把妮莎帶回現實,回到她雙腳踏著的這片樹林-即便不是全部的她。她已經忘記了鬼怪們,忘記了匹莉與蒙達,還有基定與傑斯,甚至忘記了奧札奇。除了贊迪卡,她遺忘了所有。

「我得走了,」她自言自語道,但同時也是對所有人說。她所能做的只有跑進樹林,避開他們的視線。

從廣林之樹,妮莎放眼巴勒格。

多適合的目的地啊-正是她第一次遇見世界之魂的地方,所有的回憶湧了上來,就好像她又再次來到那裡,就像她曾是那位年輕妖精-玖瑞加護林人-再一次。今晚,就好像許久以前她離開家園的那一晚,她趁著夜色的掩護悄悄溜走,她經過樹林,獨自前行。

不同之處在於,當時她因為被贊迪卡嚇到而逃跑-她以為土地想要傷害她。這次,她卻朝著贊迪卡奔去,她等不及要再見到它了;贊迪卡就是她最親密的朋友。

隨著一陣震動,妮莎放開了廣林;她不再對抗拉扯,身體邊緣的刺痛鑽入體內,當那陣刺痛到達她的中心時,妮莎時空旅行離開了,回到了巴勒格,為了找尋贊迪卡。

妮莎的探險 | Dan Scott作畫


再戰贊迪卡故事檔案庫

鵬洛客檔案:妮莎瑞文

時空檔案:贊迪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