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故事:家園水域


自從妮莎在年輕時離開故鄉大陸巴勒格之後,已經過了很久。雖然她過去曾犯下不少錯,但自從她與贊迪卡之魂連結之後,妮莎已經學會壓制她那更為魯莽的本能。當她擁有整個世界那強壯又可靠的力量支持時,她並不需要使用內在的狂野精華。但當她與贊迪卡的連結被奪去以後,妮莎失去了大地之力,也失去了她的好友艾莎婭,世界之魂的顯化元素。無法理解她的失落,同時也擔憂著這個世界的未來,妮莎掃蕩了塔晉大陸以尋找任何贊迪卡的蹤跡,直到她終於了解-她一直以來都找錯了地方。一個遭受奧札奇脅迫的靈魂將會撤離,而且只有一個地方具有足夠強大的力量來保護如此珍貴之物:強大的花朵坎尼之心。毫不遲疑,妮莎次元旅行前往傳言中花朵重新綻放之處,巴勒格。是時候回家了。


為了贊迪卡。

並非依照基定的方式,和他們的戰嚎不同,而是為了這片土地最深沉的部份,為了這個世界的靈魂。那就是妮莎這麼做的原因。她再次提醒自己,而且她再度告訴自己要睜開雙眼。

在她匆忙地次元旅行來到巴勒格的路上,妮莎沒想過在她抵達時會發現什麼-除了坎尼之心,她確信贊迪卡之魂正在等著她。

枯萎林地 | Jason Felix作畫

但那迎接她的景象,無盡的蒼白、無盡的腐化,卻驅使她在自己的家園大陸上閉起了雙眼。

當然,她早就知道會是這樣。巴勒格已被奧札奇佔領;整個世界都知道。但自從她聽聞的那天起,她便未曾想過會像是這樣。她想像過一片荒蕪的大地,大片粉白色的腐化痕跡,死亡的樹林。但這些想像卻是基於她在塔晉的所見所聞-一座殞落的大陸,不是殞落的一個人。

她睜開眼睛。

在巴勒格,什麼都沒有。怎麼可能一切,所有的一切,就只是-蒼白、空洞、消失呢?

這不可能。

但不知為何,它卻是如此真實。

大地沒有毀滅-它被徹底吞噬了。

潰碎化塵 | James Paick作畫

沒有死亡的樹林,甚至沒有枯樹的殘跡;蒼白的地貌徹底平坦,樹林全都被分解了,一切都被分解了。而且這裡沒有腐化的痕跡;一樣東西的痕跡的定義就是那裡也要有其他東西的痕跡,或至少是許多細微的痕跡。而這裡除了腐化什麼都沒有。除了坎尼之心,妮莎提醒自己;這裡除了坎尼之心以外什麼都沒有。

如果傳言是真的-而且它們曾經是真的,它們一定是真的-那麼贊迪卡之心的力量已來到這裡復甦這塊土地,在這片大陸的某處長出了一朵新花苞。無論它在何處,那將是她找到大地之魂的地方。那一定就是贊迪卡撤回之處。她告訴自己往前踏出一步,接著是另一步,然後再一步。在她行走時,粉白色的腐化在她的腳下碎裂並嘎嘎作響,而她的足跡也成為這片塵土大陸自淪陷以來見到的第一場變化。

歡迎回家,在啟程穿越巴勒格時,她在心中這麼想著。


她能夠在這片清一色的荒地中認出任何特定區域這件事看似相當不合理-步行了一整天她還不如在原地踏步,因為所有的地貌都已改變。但當妮莎在內陸深處慢下腳步並停下來後,她知道自己正站在何處。

她的雙腳踩過這裡無數次。實際上,她生命中有段時期認為這將會是她雙腳唯一認識的大地。她曾幻想著自己會一直走在相同的道路上,聚集在相同的火堆旁,從同一棵樹上摘下水果,直到她成為玖瑞加族的長老之一。這裡曾是她的村落。就在這裡曾經有高聳的玖沃羅樹。那頭則是玖瑞加族用來乾燥他們所有肉類、水果,以及鮮嫩的森林蘑菇的貯藏帳棚。而在這裡,有著最大的一座營火坑,秋天時他們將蕁麻血荊棘的藤蔓在坑中焚燒,同時努瑪酋長則帶領著大家吟唱。

妮莎能夠看見這一切,她能夠聽見,甚至能聞到母親的燉肉。它的氣味引發了她的回憶。它應該是一道令人愉悅的回憶,她希望它是,但每次她的母親燉肉時,她的心靈就會把她帶回到那一夜,最後一夜,唯一一個她不願再想起的夜晚。燉肉的香氣使她從一場預視中醒來﹒﹒﹒還有聲音。就是那些聲音使她確信自己必須要離開,於是她便在夜晚偷偷離去。

妮莎能夠看見自己不告而別地溜進陰影中。她把視線從眼前的景象別開,別開那位她曾經身為的妖精。她已經很久沒想起那個妖精了。實際上,她盡一切所能來忘記那個妖精。那個妖精犯了如此多的錯誤-可怕的錯誤-就在離開這座村落以後。那些仍糾纏著妮莎的錯誤,那些將永遠糾纏她的錯誤。

Izzy作畫

但她已不再是那個妖精了。而使她改變的唯一原因正是來自贊迪卡之魂。她與大地的連結改變了她,拯救了她。是贊迪卡讓她保持專注、平衡、而且肯定,是贊迪卡在引導她,她需要贊迪卡。

就在那一刻,妮莎明白了她前來巴勒格拯救世界之魂並非只是為了這片土地、為了這個時空、為了人們,不只是為了它的力量:她來這裡拯救世界之魂以拯救自己。沒有它,她將再度成為她上次在這裡時的那個妖精,狂野、魯莽,而且肯定會犯錯。

她不會再成為那個妖精,她不能,不行。妮莎立誓不會離開巴勒格,除非找到贊迪卡 。  


妮莎在自己與她的村落之間保持的所有距離看似也不重要了。雖然她試著要將這些回憶移出她的腦袋,她卻無法阻止那些一閃而過的往事。她覺得自己彷彿被那個不成熟又生嫩的妖精跟蹤了。更糟的是,她覺得自己彷彿正在跟那些回憶融合在一起。

突然一切都變得十分熟悉。即便大地是一片單調的硬塊,白色的腐化,她卻清楚地知道自己正走上那條穿越纏亂谷的路;她曾在這裡狩獵過無數次。她知道該踩在哪裡以避開人類為糙節獸設下的陷阱-而且她還繞過它們,就算它們並不在那裡,甚至她試著要阻止雙腳對這份令人反感的回憶做出反應。她的膝蓋本能地準備好要攀爬一座不存在的山丘。而當她踏出了足夠的步伐抵達山丘頂時,她感到口乾舌燥,肚子也發出飢餓的咆哮,期待自己能夠像往常一樣將山頂繁茂生長的蘑菇作為點心。接著,當她聽見格瑪佐雅的刺耳叨敘聲時,她低下身來躲避它-一位致命獵人的回憶鬼魂。

Guard Gomazoa | Rob Alexander作畫

她把它從心靈中推開,但呼喚卻跟隨著她,嘲笑她無法區分真實與不想要的回憶。她的手本能地移到了劍上,愚蠢的妖精,那裡什麼都沒有-妮莎感到不知所措。

她從眼角瞥見的東西並不是一道回憶。而且它也不是一隻格瑪佐雅。但它已經很接近了:一隻中型的奧札奇,帶有許多觸手和一個柔軟的血肉身軀,就像是她過去的掠食者。

在她清醒的頭腦要她移動之前,妮莎早已衝向它,利刃出鞘。她以前曾經這麼做過。就在這塊大地上。次數多到數不清。一刀往上劃過它的中心,接著第二刀劃過它的前側。她是如此迅速地將這隻怪物切成四塊,以致於它那刺耳叫聲的回音在它的生命終結後只持續了極短暫的一刻。

妮莎心裡有某種東西正在翻攪著。她站在奧札奇的屍體上方,一邊大口喘著氣。她好像有一輩子那麼久的時間沒像這樣戰鬥了。她已經忘了用如此的精準度與力道揮舞她的劍的強烈感受。

她體內還有更多力量。更多她能夠-不行。妮莎用力吞下,強行壓制那條威脅著要解放她的繩索。

她不是那個妖精,這裡不是那個巴勒格,而她面前的東西也不是格瑪佐雅,它是一隻奧札奇。

寒冰湧現 | Deruchenko Alexander作畫

它是一隻奧札奇!

在她的人生中,妮莎從未如此興奮地見到這些怪物的其中一隻,而且她也將不會再有此種感受,但現在,在這片荒蕪的大陸上,這隻奧札奇的存在只能夠代表一種東西:生命。

這裡一定有某個能讓它食用的東西。一定要有,否則它就不會在這裡。

妮莎並不太了解這些降臨在贊迪卡的異界怪物;它們多半已被證實是無法理解的。但她卻知道一件事:它們飢渴不休,一路無止盡地吞噬破壞。它們只會前往還有東西可供吞噬之處,而對它們來說那就代表生命。

在巴勒格的某處,還有生命存在。

坎尼之心。

一定是坎尼之心。

她的心臟撞擊著肋骨,而她的雙眼則直盯著那隻胡亂摸索的奧札奇在身後留下的一條充滿坑洞的痕跡。妮莎奔越了大地。無論這隻怪物來自何處,無論它拋下了什麼東西轉而追逐並打算吞噬她,她希望她會在那裡找到她一直在尋找的生命。

這類追蹤對妮莎來說毫不費力,因為妮莎-她曾經身為的巡林者妖精已經在這片土地上追蹤過數百隻生物。儘管對一雙未經訓練的眼睛來說奧札奇的足跡在遍地瘡痍的腐化上並不明顯,但這些痕跡在妮莎眼中卻是閃耀的訊號。她跟著痕跡在曾是烏蒙河穿越山谷的河道中前進-現在只不過是更多粉白色的腐化。她跑過古姆荒野-她從不敢帶著如此偶然的失控跑過這片曾是叢林裡最濃密陰毒的部份。接著她往蘇拉卡曾經築巢的洞穴直奔而去。

當她明白那裡就是她前往之處時,妮莎稍微慢下腳步。一想到這些領域性強的爬蟲野獸,一股冷顫便爬下了她的脊椎。

Surrakar Marauder | Kev Walker作畫

她的心靈正專注於縱貫巴勒格地底深處的通道系統上。它們也被腐化了嗎?難道奧札奇也來到地表之下了嗎?還是它們忽略了這些通道,使那些藏身地底的生物們存活下來?

妮莎不確定自己正在期望著什麼,她寧願面對什麼,一群飢餓的蘇拉卡或是更受到褻瀆的大地?

她沒有答案,至少沒有一個是她願意承認的,而且她並沒有很多時間可以考慮-就在一座特別坍遢又腐化的蘇拉卡通道入口處,而且奧札奇的痕跡在這裡繞了一圈,她看見了生命的第一個跡象。

一片由淺綠色蘚苔構成的精緻毛毯,看似勉強撐下來的植物,正沿著坍陷的入口排列。

妮莎跪下來用手指撫摸這片翠綠。它相當柔軟、脆弱,而且還帶著一點點溫暖。

贊迪卡。

她的精神大為振奮,接著她衝動地探入大地,搜尋著任何世界之魂的跡象-但卻立刻就退縮了,退出了那片廣大又不停迴盪的空虛。這裡應該就是那個地方,但贊迪卡又在哪呢?她不是現在就應該感覺到坎尼之心了嗎?她把懷疑與擔心從心中抹開;它會在這裡的。

那片精緻的綠色薄膜延伸進入下方的通道中。妮莎並不確定它是否是這片黑暗與她的希望的混合產物,或者它是真的,但蘚苔看似在通道深處生長得更為茂盛堅韌。無論如何,它就在那裡,就像是引領她回家的一道痕跡。

她的四肢無法趕上她熱切的渴望。她爬進隧道裡,在緊密的空間中盡可能快速地向前攀爬。在上方她的眼睛並沒有欺騙她:她愈深入隧道,她手指與手掌下的蘚苔就愈濃密-變茂盛了,但卻更加脆弱?另一道懷疑的念頭在她的心靈後方搔抓著。這裡有點不對勁。她感到一陣不安。

在她向前推進的同時,她的感知也提昇了,警戒著她不知道的事物。

狹窄通道的出口是一座泛著藍色光芒的洞穴。那很奇怪。她瞇起眼睛,努力想看得更遠,她也豎起耳朵,先傾向一側然後是另一側。但她很確定沒有更進一步的線索來告訴她這道藍光是什麼,於是她便爬進這座挑高的洞穴裡並站起身。

她屏住呼吸,大感震驚,試著要將她看見的許多片段組合起來。這道藍光來自於緊密地排成一圈的晶石陣,彼此以縱橫交錯又耀眼的能量地脈網路鏈結著。這些地脈以一種她從未見過的模式排列-這很不自然。

復碧藤蔓 | Bastien L. Deharme作畫

為什麼這會在這裡?是什麼-誰-做的?

不是蘇拉卡。她非常確信牠們對排列晶石一點興趣也沒有。

是奧札奇嗎?

她的皮膚爬滿雞皮疙瘩;她再也無法拋開她的擔憂了。

她緩慢地繞著這個晶石環陣潛行,眼睛不停搜索著,手臂上的汗毛直豎。這裡沒有一樣是對的,從她進入這個洞穴以後就沒有一樣是對的。

當她在地面上屠殺奧札奇時翻攪於她體內的力量再度沸騰。它已準備好面對前方任何事物-這表示妮莎可以決定是否要壓制這股力量。現在還不到時機;風險太高了。她壓制了它並把注意力轉向晶石陣。

每顆晶石都被基部的一座小土堆支撐著,而土堆看似蓄意地被某人(或某種東西)的手指-或爪子耙在一起。

乍看之下,晶石環看似完整,但接著妮莎來到了一個缺口,目測剛好是一顆晶石大小的缺口。

而透過這個缺口妮莎看見了它:坎尼之心。

贊迪卡。

她的心猛然跳了一下-接著卻往下一沉。這朵年輕的花正躺在一塊石板上,它那半凋萎的花瓣垂掛在一側,而它的根,沾滿了許多乾燥的泥土塊,則垂掛在另一側。

一看到裸露的根部,一段驚恐的回憶閃過了妮莎的心靈。那道痛苦,被拔除的感受。突然間她回到了塔晉廣林外緣的山脊上。彷彿她與贊迪卡的連結再度斷裂了。

贊迪卡之魂並非自願撤回到坎尼之心;有人對它這麼做。正當奧札奇肆虐大地的時候,有人將大地之魂連根拔起並把它困在這裡等死。是誰這麼殘忍?

比起威脅著要麻痺她的衝擊還強大,妮莎的本能驅使著她的行動。她的雙腿開始移動,帶她衝向那朵花。她伸出手臂試圖保護。但就在她能夠破壞這座晶石監牢之前,一道強風吹過她的皮膚,而且某種堅硬又熾熱的東西砸中了她的側邊。她飛過洞穴並在地面上滑行。

她大口喘氣以回過神來,妮莎用雙手和膝蓋貼地撐起身體,但卻又再度被擊倒。

她翻滾橫越了洞穴地面,最後仰躺在地上-並往上直視著一隻惡魔。

火花再燃的歐尼希茲Jason Chan作畫

「妳為什麼會在這裡?」這隻惡魔的聲音不知怎地既宏亮又空洞。他聳立在她上方;他的翅膀只展開一半,就填滿了整座洞穴的寬度,也阻擋了她看見晶石監牢與花朵的視線。尖銳的長棘沿著他的手臂與雙腿排列,而他的頭上則長了五隻粗厚的角。「是誰派妳來的?」

就是這隻惡魔做的。直視著他那閃著紅光的雙眼,妮莎便明白了,毫無疑問。他就是將贊迪卡連根拔起的那個人。他把她的好友從她身邊偷走,造成她極大的痛苦,傷害了這個世界的靈魂。為此,妮莎怨恨他。

「回答我!」惡魔怒不可遏。一條條炎熱又有如熔岩的魔法自他的胸口噴出並流下他的手臂。「妳是如何找到我的?」

他向她衝去。以一個流暢的動作,妮莎抽出她的劍,但惡魔的動作也相當迅速。他用手鉗住了她的手腕,將它往後彎並從她的武器上扭開她的手指。

當她的劍掉落在岩石上的時候,惡魔把全身的重量壓向她,強逼她退後接著倒下,彷彿他意圖將她就地掩埋。「是娜希麗嗎?」

妮莎在他的重量下掙扎著。他的身形幾乎是她的三倍大,所以他佔有優勢-或至少他會相信自己具有優勢。妖精是贊迪卡最輕的種族之一,但一位訓練有素的妖精能夠擊倒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比較重的種族-或者生物。而妮莎是一位訓練有素的妖精,至少她曾經是。她曾經身為的那個妖精,曾經在巴勒格這裡生活的妖精,一度與一隻尖刺巴洛西扭打並且獲勝。

尖刺巴洛西 | Daarken作畫

這隻惡魔與巴洛西並沒有不同。他是一個生物,一隻動物,而她能夠擊倒他。當他們扭打時妮莎一邊評估他的動作,而她很快就確認了他的重心所在。一旦她找到了,她就開始與之對抗,並隨著她的每一個動作而獲得更多優勢。當她得到足夠的槓桿作用力時,她摺起雙腳並踢中他胸口的正確位置以使他失去平衡,使他遠離她。

惡魔重心不穩地往後退,用他強韌的翅膀拍擊停在半空中。

他準備再次襲擊她,但妮莎這次的動作更快;移動與戰鬥本能都重新回到她身上。拿回她的劍,她把刀鋒刺向他,甚至在他閃躲時劃傷了他的腿側,鮮血流了出來。

他縮起眼睛並大聲咆哮。但妮莎並沒有退縮。

他盤旋在她上方,臉上帶著她無法完全理解的表情。那裡有著憤怒,這點很清楚,但卻還有別種東西,某種不安的情緒。他憤恨地說著。「如果娜希麗認為她現在可以阻止我,那麼她完全搞錯了。」

妮莎不知道他在講什麼,而且她也不在乎。她再次用劍猛刺,但卻沒準備好接受他的反擊。惡魔在她上方旋繞,他內在的焚燒之力湧現直到它衝出他的手掌,直接衝擊她的胸口。那是一種直接深入妮莎的精華並吸取生命的力量-而且同時餵養著惡魔的黑暗。

儘管她已經熟練於無視她體內的力量,甚至還壓制它,但它卻沒有衰退,而現在,就在它受到威脅的同時,就在它被拉離她的同時,一股深沉又劇烈的痛苦浪潮淹沒了她。

妮莎大口喘氣並傾向一旁,在虛弱又令人作嘔的感覺之下硬撐著。如果她不動作,這就結束了。惡魔將會把她吸乾,然後下一個就是贊迪卡。

她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他使她別無選擇。她只會使用一小部分的力量,就只有那麼短暫的一刻。

一開始並不容易操控它。儘管這股力量焦急著想被釋放,但使用它卻讓妮莎感到彆扭,彷彿她正在瀏覽一個陌生人家裡的黑暗房間。她跌跌撞撞地把它從胸口引導到她的手臂上。

舉起她的劍的感覺就像是舉起一整株賈笛樹,但她還是高舉著劍並迫使她的精華流經它。流動的力量愈多,她就愈認得它。她體內的某個東西正在甦醒,而這個早晨的到來使她感到非常激動。

她將這把充能的劍擺在她的胸口與惡魔吸取能量的衝擊波之間,並用體內所有的力量來推進它。突然間,妮莎精華的所有力量都湧回她身上-隨之而來的是所有的回憶、所有的恐懼、失誤、過錯。有多少次她使用這股力量卻只是毀壞了一切?有多常她的行為只是害多利少?她無法相信自己。

但已經太遲了。惡魔的攻擊被灌注在劍裡的力量彈開了,而且直接反彈到他身上。這場爆炸的威力使妮莎和惡魔往後方彈飛,撞上洞穴兩邊的牆壁。

妮莎感到頭暈目眩,而她的手指卻充滿了力量,煩躁的力量。當惡魔朝她走來時,她從地上跳起身。

「真令人印象深刻,」他說道。「妳的外表會騙人。妳的打扮就像個單純的玖瑞加族人。」他嗅了一下她四周的空氣。「但妳聞起來就像黑暗虛空呀。鵬洛客。」

妮莎全身緊繃。他也是個鵬洛客嗎?他一定是。她將感官專注於他身上,感受著他的能量。在他這個人的外緣有某種東西,但它並不太對勁,而且她說不出原因。

「我不應該低估娜希麗的密使,」他說到。「但我必須這麼問,她為何要派妳來?她為什麼不親自來?」

「我不知道你在講什麼。」妮莎壓抑著衝向惡魔的衝動-但很勉強。她內在的力量泉湧正在歡欣鼓舞,而它很難被長久壓制。

「或許是因為娜希麗不敢面對我,她擔心一旦這個完成以後,我就會擁有比任何一位鵬洛客還強大的力量很久。」惡魔轉頭瞥了一眼那朵花,而妮莎則跟隨著他的目光,她的心臟因贊迪卡而跳動。「整個世界的力量將會是我的。」

破枷的歐尼希茲 | Karl Kopinski作畫

「那個力量不是給你的。」妮莎的話語既強韌又堅定,被她血管裡洶湧的力量支撐著。「坎尼之心屬於這塊大地。」

「少天真了,」惡魔喝斥。「力量屬於奪取它的人,我奪走它,所以它是我的。」

「那麼我就會把它奪回來。」妮莎再也阻擋不住自己了;她那狂野的精華刺激著她,接著她便衝向晶石之間的缺口。她為贊迪卡而來,而且她不會空手離開-但惡魔送出另一發衝擊波,妮莎被迫閃躲。

「妳不會想死在這裡的,妖精,」他說道。「不值得。不值得為娜希麗答應你的任何事而死。」

「我不知道娜希麗是誰,」妮莎反擊。但惡魔說得對,她並不想死在這裡。她在做什麼?她正在展現對於她人生那明顯的輕蔑,為了坎尼之心的生命,就在她面前,既脆弱又漸漸枯萎。是內在那股任性的能量在指揮她的行動。那不應該發生的。她原本只是想短暫地使用它;她已經答應過自己。她已經不再是那個妖精了。她是一個自律的妖精,壓抑了源自內在那無常又不穩定衝動的妖精。那個仰賴與大地的連結以提取她需要的力量、她能夠相信的力量、不會犯錯的力量的妖精。

那個充滿自信的妖精正是前來這裡拯救贊迪卡的妖精,而她也是唯一一位將會成功的妖精。她努力壓制著那躁動又急切的精華,抗拒著那驅策她再次往惡魔衝去的意志。那是不管用的。除了蠻力還有其他通過他的方法。她得想一想。她得專注。

問題是,只有一條路能進入晶石陣內,所以惡魔總是知道她會往哪個方向跑。但如果有另一個洞口能進入晶石陣的話﹒﹒﹒沒錯!那就是她這種妖精會做的事。

「如果不是娜希麗派妳來的,那麼妳為什麼會在這裡?」惡魔不懷好意地看著她。

妮莎朝他後方的坎尼之心點了點頭,作為檢視晶石陣的藉口。「我是來這裡救那朵花的。我是為了贊迪卡而來。」

「為了贊迪卡?」惡魔發出大笑。「妳不是在說謊就是在幻想。妳最近見過贊迪卡嗎?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拯救的東西了。很快地奧札奇將會吞噬一切。」

「它們無法。」妮莎把視線移到惡魔左側的一顆晶石上。

「妳還真有自信。」

「沒錯。」妮莎全身緊繃,準備起跑。

「那麼誰要來阻止奧札奇?」惡魔問道。「妳嗎?」

「對,」妮莎說道。「就是我。」她向前衝刺。

Nissa Revane | Jaime Jones作畫

惡魔動身試圖阻擋監牢的入口,但那裡卻不是她的目標。

她躍向半空中,朝他左側的晶石翻身飛去,在她前方是一片空曠的路徑。她準備好用劍劈砍。

但當晶石出現在攻擊距離內的時候,她知道自己無法成功。一道遙遠記憶的回音在她心中迴盪著。她以前曾打碎過一顆晶石。一顆在洞穴裡的晶石,就像這一顆。然而,這需要仰賴她的精華之力。如果現在她純粹只用她的劍揮砍,運氣好的話她只會留下一個記號。

她需要更多力量,更多她自己的力量。

不清楚是不是經由選擇-也不清楚她是否有選擇的餘地-但當她的劍擊中晶石時,妮莎內部的精華也隨之爆裂。接著惡魔撞上了她。

他們翻滾過地面,彼此扭打,實力相當。妮莎緊盯著晶石,等待著它裂開,等待著她知道即將隨之而來的一連串混亂。等待看見是否她已及時行動。

眨眼間,一道能量的裂縫自晶石表面噴出,並沿著它的側面蜿蜒而下,而下一刻,這顆巨大的岩石便粉碎了。同時,連結於其上的地脈模式開始顫抖震動,逐漸瓦解。產生的回響使其他晶石也開始晃動。這座監牢正在失去它的完整性。很快它就會完全坍塌,而且很有可能使其餘的洞穴部分也隨之崩毀。

現在是妮莎唯一的機會。她看見了她該做之事,接著她再次提取她的力量。這次她用這股力量將惡魔從身上甩開。她站起身往坎尼之心急速奔去。

「不!」惡魔嘶吼著。「我不會讓妳這麼做!」

他跟在她後方,但他卻在妮莎與搖搖欲墜的危險晶石之間猶豫著。她看見他眼裡的疑惑以及一閃而過的決定,同時他衝向最靠近他的一顆稜稜角角的石頭,用粗厚的手臂環抱它,努力地要把它撐起來。

Khalni Heart Expedition | Jason Chan作畫

妮莎跳過他身邊,把手伸向坎尼之心。

就在她的手指觸碰到花朵的那一刻-這就是一切。

贊迪卡。

這個詞、這個存在、這個靈魂在她的體內迴盪著。

接著惡魔的手握住了她的手,一邊用力擠壓使她想著自己快要絞殺了這朵花。「那很愚蠢。」憤怒的火焰在他眼裡燃燒著。「比愚蠢更糟。」

但他已不再支撐那些不停震動的晶石了。當石頭在他們周圍一個個倒下時,地脈也朝外四散。

惡魔看著妮莎,他的瞪視散發著熾熱的憎恨。「現在妳要為此付出代價。」他將怒火注入妮莎,像挽具般地把她牢牢固定住。她試圖掙脫,但隨著每一口氣,他卻吸取了更多她用來反擊的力量。

他唯一的目標就是在這裡殺了她,摧毀她。她能夠感覺到。她能夠從他的眼裡看見。

「不管妳有多想要這個,」惡魔舉起他們握在一起的手以及坎尼之心,「我更想要它,而且我將會得到它。」

隨著妮莎逐漸衰微的每一下心跳,他的怒火就燃燒得更強烈。「如果妳想活命的話,現在就是次元旅行離開的時候。」

妮莎感到驚慌失措。她的視野邊緣正漸漸變暗。她瞥了一下坎尼之心。她那逐漸衰退的精華正在探往贊迪卡的力量,就握在她手中的那股力量。藉此她便能打倒惡魔,她便能獲勝-她只要需要接受它。

不。妮莎阻止了自己,遏止了她的急迫。贊迪卡已經沒有力量可以給她,不是現在,而是在它被連根拔起並失去了與大地的連結之後。如果她提取了這份力量,她將會使它耗竭,她將會毀掉這朵花,而且她將會帶來贊迪卡的末日。

她已不再是那個妖精了,那個未看清後果就行動的妖精。她不會再犯那種錯誤。

然後呢?死在惡魔手上嗎?

不。她也不是那種妖精。

她是某種介於很久以前的她以及現在她自認為的她之間的東西。沒有一個是完全真實的。將她內部的力量壓制了這麼久一直是個錯誤-她很強大,甚至比這隻惡魔還強大,而且她不應該隱藏。但她學習控制也沒有錯,學會小心謹慎。從來就不是那份力量的錯,也不是這股熱情的錯。她總是以正當的理由行事,總是具有正當的意圖。但由於她沒注意到周遭的世界,她犯了錯,深刻的理解到必須謹慎行事。

但她現在理解了。

她從贊迪卡學到很多。她能夠看見模式與連結,她能夠感覺到大局。這個洞穴,這些晶石,坎尼之心的力量,惡魔的榨取精華。她也能看見整個贊迪卡,奧札奇,其他鵬洛客們,營地的倖存者們。她能夠看見多重宇宙,所有無數的世界。

Blinkmoth Nexus | Sam Burley作畫

她在這一切之間有個位置。她有股屬於自己的力量。一股她應該使用的力量-就在今天,就是現在,為了拯救贊迪卡。

她即將做的事非常危險。或許是她做過最危險的事。但這並不是冒險。她完全知道會發生什麼事。而且她準備好了。

妮莎聚集了體內剩餘的所有力量,每一份惡魔尚未吸取的力量,接著她使這些力量遠離他。她可以感覺到他在另一頭拉扯,感覺著他的吸取,但她卻迫使這份力量往下流經她的手臂,流經她的指尖,進入坎尼之心。

在她的精華湧入花朵的同時,它活了過來。它抬起花瓣,展開葉片,發出了光芒。最後它的根部開始生長。它們正朝向地面延伸。

「妳在做什麼?」惡魔猛烈地拉回她的精華。她能夠看出他眼裡的困惑。

妮莎覺得自己像一條柳枝,被惡魔往下扯又被她體內的力量往上拉。坎尼之心的根部就快要碰到地面了。她把最後一波能量送入贊迪卡之魂,接著她的視野變暗,身體也變得癱軟。

惡魔把花朵從她軟弱無力的手指上扯下來,而妮莎則跪坐在地上。

「這個世界是我的!」他咆哮著。「這份力量屬於我。」

但它卻不是。

根部已經碰到地面。世界之魂已經回歸大地。贊迪卡不屬於任何人。大地朝上翻騰,在觸及坎尼之心的同時掀起了飛舞的岩石。它將這朵花往下拉,脫離了惡魔的雙手,進入這個世界的懷抱裡。

「不!」惡魔跪了下來,用怪異的指甲在地上扒找著。但太遲了。大地早已封住這朵力量之心。花朵消失。它安全了。

整座洞穴開始劇烈震動,同時贊迪卡的力量正透過妮莎的手掌向上翻騰,填滿了她內在的空虛,並與她僅剩的一滴精華融合。

惡魔左搖右晃。他扶著牆面以穩住自己,但牆壁卻突然爆裂開來。他飛昇到空中,一邊閃躲著岩石。「妳做了什麼?」

妮莎站起身並轉向他。「如果你想活命的話,現在就是次元旅行離開的時候。」她探往與贊迪卡的連結,同時提取她內在之力與贊迪卡的力量,喚醒她存在的延伸,一個她自身的完美形體。當她朝惡魔揮擊時,塵土與腐植也跟著她移動,驅使大地之拳直接擊中他的胸口。他搖晃著跌向崩塌的石牆。

妮莎從一片破碎的大地上跳到下一個,每一塊贊迪卡的碎片正在輪流支撐她著地並把力量借給她跳開。當世界崩落在惡魔身上時,妮莎往上攀升,而這個世界的靈魂,她的朋友,也這麼做了。

艾莎婭。

當她到達地表時,妮莎踏上一片柔軟青翠的蘚苔地毯。她吸入了活躍生命力的氣味。在她身旁,那個高聳的元素,由剩餘的通道與坍塌的土地所組成,也做了相同的動作。

妮莎仰頭看著她的朋友。艾莎婭向妮莎送出一波洶湧的熱忱,而妮莎也回傳了她的精華。她們成為一體,她們也各自屬於自己本身,因共享力量而變得更為強大。現在是時候使用這份力量來拯救贊迪卡了。

醒轉天地艾莎婭 | Raymond Swanland作畫

妮莎和艾莎婭將會回到海戶,她們會與基定的軍隊會合,而且她們將加入他的戰嚎,因為話語又再度有了意義。

「為了贊迪卡!」

她們一起動身橫越大陸,彼此並肩跨步向前邁進。


再戰贊迪卡故事檔案庫

鵬洛客檔案:妮莎瑞文

時空檔案:贊迪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