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Ari Levitch、Doug Beyer、Kelly Digges,與Kimberly J. Kreines的貢獻。

前篇故事:贊迪卡的最後戰役

奧札奇泰坦被消滅了,贊迪卡世界被拯救了,現在,做出這些貢獻的鵬洛客們必須決定下一步。


當他吞口水時,喉嚨感到刺痛,他一定有打呼,在舒服的鋪蓋裡,被牛皮毯溫暖的包圍著,基定讓自己的眼皮張了開來,帳篷裡依然黑暗,但他把毯子丟到一邊,雖然空氣靜滯,他的皮膚依然可以感覺到帳篷外世界的寒冷。基定還沒來得及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找到上衣,就起了雞皮疙瘩。他把門旁木碗裡的水給潑在臉上,接著著裝完畢。一個水壺懸在帳篷的樑柱上,基定把它拿下,甩到肩上,接著把其中一個沈重的門簾推到一邊。

他跨過門檻,帳篷裡的閃光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抬起頭,是遠方角落的胸甲反射出的光。它還在那裡,和護脛、肩甲、盾牌,還有軟圈劍一起-至少有一會了。他還不需要它,突然間,他察覺到背上和胸前是如此輕盈,感覺真好。

這寒冷的感覺也是,來自東邊的刺骨嚴寒,趕跑了他在毛毯下找到的剩餘溫暖,在冷風之外,基定能夠聽到瀑布的聲音,它從漂浮的大地流瀉而下,一直到營地的另一邊盡頭。一抹紫色開始從地平線盛開,基定深深地呼吸,品嚐那被絲絲廚火點綴的清晨空氣。

接著他跑了起來,水壺慵懶地在他的肩胛之間彈跳。

這是他的儀式,如果只過了三天就能這麼叫的話-在天亮前起床,不受武器或鎧甲束縛,沒有組織軍隊的責任在肩,基定只是這麼跑著,他可以專注在自己的呼吸上,唯一考慮的事情只有一步,接著一步。

基定的路線帶著他環繞偉大贊迪卡人營地的剩餘邊界,這地方由環繞著一塊巨型廢棄晶石的漂浮島嶼所組成,它們都被繩索和橋樑給綁在一起。

就在這裡,在這個叫做天岩的地方,贊迪卡的人們以前所未見的數量聚集在一起,對抗奧札奇帶來的毀壞。在大軍開拔到海戶之前,這個反重力的土地無法容納所有人,於是第二座營地在天岩的陰影之下應運而生,但人數已經變少了,許多人在海戶死去,現在,泰坦們已被消滅,每一天都有更多的贊迪卡人離開這裡。

他頭上的雲朵因黎明而變成橘色,在昏暗的天空延伸開來。他的雙眼一路跟隨著雲朵朝著地平線看去,陽光幾乎要刺穿了海的表面,在基定和地平線之間,他看見了海戶的遺跡,即便只有清晨的微弱光線,基定依然能看到那曾是高牆的白色石頭,上面有座巨大的燈塔,而現在只剩崩壞的廢墟-海灣口中的一顆爛牙。

海戶,哈利瑪盆地,全都發生在那裡。在他的心中,基定把一個個的事件依序排列,止於奧札奇的毀滅,就在這地表之上。這肯定是傑斯一直以來看待這世界的方式-一連串的分鏡劇本,以某種他能看穿的邏輯方式演出。傑斯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價值,當其他人可能已經離開的狀況下,他留了下來。他是解開地脈之謎的正確人選,而現在,他們兩人已立誓成為兄弟。

基定的心靈想到了守護者,這個由四位鵬洛客組成的團體分享他的觀點,和傑斯、幾天前才認識的妮莎一起,現在承諾要幫助她家鄉以外的眾多世界。

接著還有茜卓,最後,她還是來了,理應如此。

基定走過將兩塊巨型飄浮石板的繩橋,腳下的木板隨著每一次沈重的腳步而猛烈擺動,在另一邊,他停了一下子,從肩上拿下水壺,在唇邊傾斜,喝起了水。

「今早沒什麼精神?」來自背後的聲音說道,話聲被靴子踏上木板的聲音所干擾,基定旋轉,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擦身而過,從皮袋上濺起的水浸濕了他的上衣。

是塔茲莉,他微笑追在她身後,「只是給妳個機會追上我,指揮官將軍,」他說道。這次輪到他超越她了,他的雙腳使力,全速衝刺,他隨時可以轉身嘲笑她,隨時,但無論他如何加速,塔茲莉總能和他保持一樣的速度,基定喜歡這樣。

這兩位士兵沈默跑了一下子,繞著營地,有的只是穩定的步伐與呼吸聲。

營地很快就有了活力,更多的廚火盛開,軍隊的振奮語聲很快充斥在空氣之中,「我今天要處理志願者們,」塔茲莉邊跑邊說,基定轉頭看向她,接著跟著她的眼光望向下一團離開的人-由寇族與妖精混合而成-正準備踏上前往這時空某個遙遠角落的旅程。

鎢拉莫與寇基雷已死,但報告指出,他們的孽裔持續湧入,「妳覺得有多少人會留下?」基定問道。

塔茲莉發出一種介於哼聲和輕笑的聲音,「你知道,這種痛苦的感覺已經困擾我幾天了,依然只有我們兩個繞著這地方跑。」

「那麼,也許你應該準備演說。」基定微笑著,但她已經到其他地方去了,她在指揮帳篷裡,指著地圖向她的將軍們抱怨,她正在爭執補給品的事,她在戰場裡,從前線領導著大家,她自己就是清晰的演說。那指揮的重擔,現在都是她的了-指揮官將軍塔茲莉,而基定覺得她就是最好的人選。

「基定,你呢?」塔茲莉說,「我可以指望你來幫忙清除剩下的奧札奇嗎?」

當他們兩人在他從惡魔手上逃脫後重聚,基定注意到了塔茲莉身上的變化。他很難實際定義,至少現在還不行,但現在,他把它看成是一種冷酷的鎮靜,領導帶來的漩渦在她身邊翻騰,但她並未屈服,她決心要承擔必要的責任,「指揮官,我任您差遣,」基定說道。

「直到...」塔茲莉的聲音越變越小。

「直到,」他確認了,基定並非來自贊迪卡,他來到這裡是為了對抗奧札奇,但在其他世界,還有不同的威脅存在,他已對守護者立誓,要幫助那些其他人無法幫助的地方。

他們的跑步再次陷入沈默。

「好吧,直到那時,」一會兒後塔茲莉說,「我很高興你和我們在一起。」輪到她微笑了,突然超越了基定。


兩隻粗糙、充滿老繭的手伸了出來,握住了鋼鐵。手上那來自戰場的風乾血跡幾乎被擦乾淨了,但指甲底下依然有一條紅色的痕跡。它們觸摸的鋼鐵並不是劍柄或盾牌表面,而是燉鍋。那雙手感覺鍋爐下方的粗糙,觸摸堅固的鍋腳,滑過沈重的蓋子和那掛在一旁的超大勺子。接著溫柔地抵著金屬,雙手傳出溫暖,穩定的熱度從指尖和手掌流入了黑鋼之中,又從金屬流入了裡面的冷肉湯。

肉湯慢慢地熱了起來,最後沸騰,敲擊著鍋蓋,香氣四溢。有香草、塊莖、和甜熟蔥的氣味-這些是方便的烹飪食譜,原料是由幾位塔茲莉士兵所組成的小隊採集回來的。準備在泰坦們興起與陣亡的同一個地方-曾是戰地,但現在只是一塊空地。

茜卓的雙手從鍋邊鬆開,移到了她那沒有太不舒服的暫時座位上。她用單手拿起那過大的鍋杓,另一隻手用來打開鍋蓋。她得稍微伸展好碰到鍋頂,她的護目鏡剛越過鍋緣就冒著蒸氣。她伸手進鍋,慷慨地盛了厚厚一杓燉肉,滿出從勺旁滴落。

她在位置上盛了一碗又一碗滿滿的早餐,直到隊伍結束。當塔茲莉的斥侯們發現更多的根莖、藥草,並且用更多的肉湯裝滿了鍋子時,她也會進行加熱,接著她和其他人為第二批人盛飯,有些人會是第三批。

茜卓的肌肉因坐下而疲累,她選來休息的東西並不是什麼很好的傢俱,但她沒什麼選擇。

就在士兵從茜卓坐下處舉起鍋爐時,妮莎出現了,抱著一疊毯子,茜卓不自然地向她咧嘴一笑,妮莎把毯子、一層一層的粗糙羊毛給丟在了茜卓的大腿上。妮莎的雙眼沈靜,而又若有所思,顏色是連綿不斷的綠色。茜卓喜歡她那輕柔的行動,和溫柔的雙手。

茜卓看著那一堆毯子,她閉上雙眼,集中精神,突然她抱著毯子,把臉埋在羊毛之中,用身體包圍著它們,手掌(上面的血幾乎都擦乾淨了)按著那粗糙的織物,毯子很暖和。

現在的感覺很怪,用這種有點低等的烈焰術,但很不錯。一道不錯而簡單的熱度咒語,用魔法力的一般形式所召喚-就在在短暫地身為一座通連了整個世界的魔法力的人體通道之後。不知為何,茜卓覺得緊繃,拉傷了某塊她無法彎曲的抽象肌肉,還有這個,相形之下感覺…

最小的,平易近人,正確。回到一小束魔法力與直接了當的熱度咒語,幾乎,回到常態。

蒸氣的微弱痕跡從羊毛上捲起,茜卓放開了它們,而妮莎再次把它們拿到自己的臂彎中。茜卓看著她這位新的-盟友?隊友?不,朋友才是我們叫那些幫助我們活下來的人的稱呼。她看著妮莎走過帳篷與臨時床位的恢復期,帶著一疊疊神奇的溫暖毛毯,妮莎把它們一件件的披在酸痛的肩膀,或是顫抖的胸膛上,接著便輪到贊迪卡人的治療師和戰場僧侶工作。

傑斯沒來問候,茜卓看到他站在一塊巨大晶石的旁邊,他的斗篷緊緊圍繞著他,他站立不動,但不知為何看起來像在漫步,也許是正在頭腦深處漫遊於過去幾天的事件吧。

最後基定來了,把他的軟圈劍收進腰間,他今早穿著最低限度的鎧甲,但她可以看見他依然在掃視身邊,檢查帳篷,看著天岩的連結-總是保持警戒,她想著,不管是戰爭或是復原之時都一樣。他在她旁邊停了下來,拍了她的肩,「和塔茲莉一起搜索一下,依然有奧札奇在遊蕩,但大部分都被放倒了,我覺得結束了。」

茜卓打了打他的二頭肌,「幹得好,領主指揮官騎士將軍。」

他把拇指勾進胸甲的帶子中,「再說一次,叫基定就好,可以嗎?」

茜卓用手臂推了推,移到她臨時的座椅上,「我請求坐在它上面。」

他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妳要回瑞格沙嗎?」

「我之前就說過了,什麼事都算我一份。」

「我知道,但妳還是可以回去,如果妳在那裡還有承諾的話。」

茜卓咧嘴笑,「你現在是在給我許可嗎?」

「我的意思是,我們在這裡的工作結束了,目前為止。妳完成了妳的部分,我們可以在需要時再重新集合。」

茜卓給了他一拐子,「我在這裡,基定,我現在是守護者的一員。」

他故意沒有低頭看她,「腿怎麼樣了?」

「誒,」她咕噥道。茜卓的雙手無意識地伸向膝蓋,她可以感覺到雙腳的知覺,但只有一點,就像她只有部分的擁有權一樣。她把雙腳放在地上,確保它們可以擺動。「感覺正在回來,治療師說那和咒語有關,大型的那個-他們說我在接下來幾天就沒事了,但我覺得是幾小時。試試看阻止我跳舞啊。」

基定的眉毛一瞬間不對稱地抽動,一個他無法完全隱藏的動作,這個男人的擔憂就像件貼身內衣,藏在一層層的力量與鋼鐵之下。

「如果妳沒有來的話...」他開始說道,搖著頭。

「嗯,如果你沒問的話,」茜卓說道,接著她一拳打在他的手臂上。

基定就這麼直挺挺地站著,試著在遠方的地平線找個東西看著。

「嘿,」茜卓說,「我們幫助了人們,而且我們會再次這麼做。」

「妳用那些小咒語好一陣子了,」他說,擠著她的肩膀,「別對自己太苛,我要去...」他望向四周,「我要再去巡查一次。」他走了開來。

茜卓用雙手拉大腿,讓兩隻腿相交,她往後靠著那張看起來像被火燒焦的骨頭,但又不真的感覺像是骨頭的「椅子」,她好奇這曾是鎢拉莫顱骨的哪個部分-也許是來自背上,泰坦的脊椎組織爆裂於無形之中。她希望是來自前面,在它下巴的結構之間,那面甲在被火焰吞噬時曾經轉朝向她。她往後靠著,把她那粗糙的雙手放在腦後。


傑斯站在一塊墜落的大型晶石旁邊,和忙碌的贊迪卡人群分開。從這個地方,他可以看到妮莎的地脈溝紋在山谷的地方燃燒,閃耀著綠色而健康的光芒,他好奇那是否會因為時間而消退。

他看著基定接近茜卓,她依然被囚禁在她那荒謬的戰場王座上,在把整個世界的魔法力連通到一次猛烈的火焰衝擊波後,依然不良於行,傑斯同樣想知道那是否會隨著時間消退,傑斯被保證過那是會的。

她一直駝著背,專注於沒有火焰的微弱烈焰術,她一看到基定就笑了起來,肩膀放鬆,那一直煩躁不安的雙手也靜了下來。等他們說完話,她坐得更直了點,基定認識茜卓的時間和傑斯差不多,和傑斯一樣,基定當時也是為了追回一卷被偷的捲軸而找上她,現在她溫暖地和基定打招呼,但看傑斯的眼神卻依然有著猜疑。

也許基定做的事有什麼魔法,但傑斯不這麼想,他看著這位指揮官將軍在戰後的士兵間走著-短短地說了些話,堅定地把手放在士兵們的肩膀,默默地跪在墳墓邊,聽著死者的追憶。寬慰和希望紮根在每個他所到之處。領導。傑斯想知道那是否對他也有相同的效果。

傑斯可以用通念術複製同樣的效果,從人們的心裡找到正確的話來說,正確的事來做,讓他們覺得寬慰,讓人們信任他。但基定不是個通念師,每個人都知道。基定就是知道該說什麼,也許這就是原因,也許傑斯應該把領袖魅力留給有領袖魅力的人,專注在以最完整的資訊幫助他做出那些誠實而直接的決定。傑斯對已經做好了在未來的爭吵中贏得基定贊同的計畫感到一陣罪惡感,不過,那就是傑斯一直在做的事,制定計劃。

那就是目前困擾他的狀況,沒有計劃。兩位奧札奇泰坦已死-真正的死亡,以傑斯的算計、妮莎的直覺、奧札奇噴濺在盆地的大量內臟看來,似乎是這樣沒錯。剩下的一位泰坦依然在外遊蕩-也許依然潛伏在贊迪卡,但應該沒有。索霖馬可夫和娜希麗,烏金遺失的兩位盟友依然沒有現身,而烏金自己也沒有在泰坦們的隕落之中出現。

傑斯的新朋友們似乎對幫助贊迪卡人感到滿足,他們和家族重聚,清除巨大的混亂,獵殺被迷住的吸血鬼與奧札奇崇拜者,還有在大災難中生還的血脈。老實說,值得讚美,但這些都是當地人能自己搞定的任務。烏金的盟軍、第三位泰坦的去處、逼近的問題,比如說鎖鏈面紗…這些威脅只能由鵬洛客們,由守護者來處理,這才是重點,不是嗎?

來自哨兵們的一聲大喊打斷了他的冥想,那是指出飛行敵人的嘯聲,傑斯掃視地平線-在那裡,藍天中幾乎看不見的發光帶翼形體,正緩慢地拍打著。

是烏金。

「不要交戰!」傑斯叫道,一躍而起,「那是友軍!」

無論如何,我希望他感覺友善。事實上,沒人能保證烏金現在的心情是好是壞,但傑斯肯定不會讓他這一邊開啟戰端。

其他人收到了傑斯的吶喊,放低了十字弓,熄滅了剛點燃的火球,烏金低空飛過山谷…朝著傑斯而去。

基定、茜卓,和妮莎心中一凜,基定全速奔跑,妮莎似乎從灌木叢中融化而出,而茜卓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幾乎要跌倒,又用一根燒焦的長骨當作手杖蹣跚而行。就在烏金那四十呎長的身體降落在傑斯身前的地面,爪子讓扭曲的石頭碎片四散飛射時,他們三人也都站在了他的身邊。

你做了什麼?」靈龍低吼道,帶有熱度的一道衝擊沖刷過傑斯,那是烏金體內的怒火。

儘管傑斯立下嚴令,贊迪卡士兵們依然圍到烏金周圍,他們因他的憤怒語調而發怒,槍劍在手,烏金似乎沒有注意到他們,可能是因為對於他們傷害自己能力的準確評估所致。

「我們救了贊迪卡,」妮莎說道。

你們做了什麼?」茜卓問道。「我的意思是,最近嗎?」

傑斯踏步向前。

「烏金,是我的計劃。其他人的罪行只有相信我而已,如果你對我們做過的有所臆測,你可以把它算在我一個人身上。」

「他最好可以這麼做,」基定說道。

「我們一起殺了泰坦,」妮莎說,「我們都要為此負責。」

「事實上,是我殺了泰坦的,」茜卓鬼鬼祟祟地說道,「但他們有幫忙。」

「貝連,」烏金說,「解釋。」

「我操作了手上的資訊,」他說道,試著消除聲音中的動搖。烏金也許聰明、古老、而又睿智,但他依然是龍,有著龍的身材以及脾氣,還有利齒。「我們一起努力困住鎢拉莫,像我和你同意過的那樣,但我們被一位惡劣、背負著古老血仇的鵬洛客干擾了。我覺得我們沒預見到這件事是可以被原諒的。」

妮莎在手杖上的雙手握得更緊了,歐尼希茲已經逃脫,而傑斯知道那是她心裡的重擔,那麼,就把那算在他們的異界任務上吧。

「准,」烏金說,「繼續。」

「另一個驚喜是寇基雷還在贊迪卡,」傑斯說,「另一個你不知道也沒有傳達的事實,恭敬地說,我沒有發現其中哪一個是特別令人開心的。」

「隨著晶石網絡的破碎,我追蹤泰坦的能力也被削減了,」烏金說道。

「所以第三位泰坦可能在任何地方?」基定說。

「讓我來,基定,」傑斯說。

「你那小小的越軌行為像一個警鐘般地敲響了這個時空,」烏金說道,「我之前利用這些…回音做了一次徹底的調查,伊莫庫不在這裡,而且已經一陣子了。」

傑斯不確定應該覺得鬆了口氣,還是要感到驚駭。

「不管怎樣,寇基雷逮到我們放鬆警戒的時候,」他說,「我們有兩個泰坦要應付,沒時間準備,也不知道他們還會在贊迪卡停留多久,是你自己說不能讓他們離開的。」

「你沒有理由覺得他們會立刻離開,」烏金說,「你應該再次嚐試困住他們。」

「正好相反,」傑斯說道,「我有理由相信贊迪卡的防衛者們可能會魯莽行事,並且自投羅網,即便我努力說服他們不要那麼做。最後,我們的一個盟軍真的嘗試那麼做了,我們沒有時間建構一個新的晶石陷阱,但我們有一位物靈師,她不需要利用晶石就能直接形塑贊迪卡的地脈,因此-」

「是的,是的,」烏金說,「接著發生了一切,你可以用雕紋留住他們,但沒了晶石來消耗能量,並且把地脈留在正確的位置,你唯一的選擇只剩下讓泰坦離開,或是把他們完全拉進物理空間然後殺了他們。」

傑斯眨了眨眼。

「你說過那不可能。」

「我說過那對來說不可能,」烏金說道,「接著你讓我相信你不會去嘗試,所以你那些假裝的無辜就免了吧。」

「等一下,」妮莎說,「你知道泰坦可以被殺死?你在把他們困在這的時候就知道了嗎?」

烏金用兩隻腳抬起身子,像學校老師一樣地俯視著他們。

「你們殺了兩個比世界還要古老的生物,」烏金說,「你們不知道他們的目的、角色、他們的生死帶來的衝擊-你們拿整個時空和殺了他們的後果冒險,只因為你們做得到。」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沈默,只有茜卓說:「你說得超對,我們就是這麼幹了。」

烏金的身子又低了下來,對四人發出像是嘆息的聲音。

「對整個多重宇宙來說,沒什麼力量比鵬洛客更危險、更善變的了,」他說,搖了搖他那長角的頭。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傑斯說。

「未知,」烏金說,「就我所知,之前從來沒人殺過奧札奇泰坦,對於奧札奇是什麼,還有其中兩位死去的現狀我有一套理論。後果可能會在你們死亡之後很久才會發生,所以如果你們希望的話,可以把這當做一次勝利,而我,會研究剩下的奧札奇,為未來做好準備。」

傑斯的朋友們發出一陣嫌惡的聲音。

「讓我和你一起工作吧,」傑斯說,「告訴我你對於奧札奇的理論,一起-」

「你,傑斯貝連,」烏金說道,「已經證明了自己是個極度自大而不可靠的伙伴,如果你依然堅持要幫助我,最大的幫忙就是離開,立刻。」

「你的老伙伴們怎麼了?」傑斯說道,表示懷疑,「波拉斯又怎麼了?」

「我不會阻止你去調查這些事,」烏金說道,「不過我建議你記住,索霖馬可夫和尼可波拉斯對你的打擾可不會那麼寬容。」

烏金用一隻手揮了揮,比著周圍的贊迪卡人和滿是泰坦殘骸的山谷。

「叫你的人別干擾我的工作,如果我想要一塊遺骸,我就要得到,如果我要讓某個東西留在原位,它就要留著。」

茜卓換個角度,站在烏金和她當作顱骨的鎢拉莫顱骨之間。

「你得和他們一起合作,」基定說。

「我懷疑你真的會要我那麼做,」烏金說,鼻子噴出一陣灼熱。「再見了,泰坦的屠殺者們,願我們下次見面時是在更和諧的狀況之下-或是再也不見,兩者我都可以。」

話聲未畢,巨龍便往空中躍起,在剛被清空的哈利瑪盆地上空盤旋。

「那也行,」茜卓說。

傑斯把頭埋在雙手之中。

基定比了比,茜卓、妮莎、和其他贊迪卡人便慢慢地轉身回到自己的崗位去了。接著他坐在一塊傑斯站立處旁的岩石上。

傑斯俯視著基定,接著也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聽起來我們的麻煩還沒結束,」基定說道。坐下的他只比傑斯高不了多少。

「還沒呢,」傑斯說。

他把龍鵬洛客尼可波拉斯的事告訴基定,奧札奇的釋放顯然是他策劃的。也告訴了基定有關索霖馬可夫和礫岩術士娜希麗的事情,他們在很久以前曾經協助困住了奧札奇,而烏金認為他們兩個都活在某個地方。

「我知道我們還沒搞定這裡,」傑斯說,「但是-」

「那些我們立下的誓約,」基定說,「它們不盡相同,因為我們都不盡相同。」

那個事實還未釋放傑斯,那是個用一個誓約羈絆起四個極為不同的人的方式-直到「正義與和平」與「為了整個多重宇宙」這兩件事不再並列為止。但當那個時刻到來,他們能夠處理的。

「我需要留在這裡,直到我知道這裡的人們會是安全的,」基定繼續說道,「我想妮莎會在這裡待到她確信生命會延續,而茜卓…我不認為可以替她發言。」他咧嘴笑道。

「但我們終究需要知道下一個威脅,」他說道,「而不只是在收拾上一個的殘局。」

「沒錯!」傑斯說,「你了解收集情報的價值。」

「當然,」基定說,「你覺得我們的第一順位應該是?」

「波拉斯很可怕,」傑斯說,一邊搖了搖頭,「在我了解更多之前,我寧願別跟他面對面。而我們也不知道怎麼追蹤第三位泰坦,或是猜測她的去向。這樣一來,剩下的就只有烏金的伙伴,索霖和娜希麗了。我會去依尼翠尋找索霖,我不確定他能不能比烏金幫上更多忙,但也不會有什麼壞處。」

基定緩緩點頭。

「我相信你的判斷,」他說道,看著傑斯的眼睛,「你何時可以做好離開的準備?」

「今天,」傑斯說道,「我得整理補給品,得到一些關於索霖的情報,之後就可以準備離開了。」

「很好,」基定說道,「我們會在這裡。」

他站了起來,沒有像平常下命令後時的拍肩,就這麼走了開來。

命令人啊...傑斯沒有感覺到命令的氛圍,他剛剛是-

我死定了,傑斯想著,那也對他有效。


黑暗讓妮莎更難找到適合的分心目標,她已經在白天設法延緩認知到肩上的重擔,她把熱毛毯遞給贊迪卡人,加入基定一起掃清邊界,到附近的瀑布清洗粗糙的餐具-接著是靈龍帶來的干擾。她從起床之後就沒有停下來過,但現在,夜晚取走了天岩上大部分人的意識,活動的自然流程已止息,持續寬慰的低聲細語已被沈默取代,這沈默並不屬於妮莎兒時記得的贊迪卡夜晚,在那時候,夜晚的靜默只是和白天相比的對照詞,即便營地裡妖精的聲音會在夜晚止息,但那似乎就像是為了給剛開始清醒的生物們讓路而已。但在這個世界,後泰坦時代的贊迪卡上,並沒有剛開始清醒的生物,取而代之的是一堆堆的白色腐化物。沒有隨風搖曳的樹,只有負面的空間,空洞和蝕刻著油亮光澤的連續異常軌跡連綿不絕,在這個贊迪卡上,夜晚的靜默更加完全,而那靜默在終於停止移動的妮莎耳中響起。

從雕紋被燒進地面之後,這是第一次她走去看。其他人都已經造訪過了,她曾經看過傑斯在研究它,看過基定沿著它行走,用自己的腳步跟著上面的弧線,思考入神。很多贊迪卡人也經過過,在踏進柔柔發光的草地前脫下鞋子,在邊緣留下了小小的記號。妮莎可以感覺到,就在那裡,等了她一整天,她只要伸手進去,但她沒有這麼做,還沒有。

她反而是小心地不要踏到雕紋的線條,走到中心點,站在地面的三角形上,捲起衣袖。她跪在地上,一陣電壓從她的雙肩流瀉而出,溫暖、綠色的閃光從四面八方圍繞著她,是時候了,妮莎開始發掘。


當她結束,地上出現了四個空洞,每個空洞都各屬於一個吸血鬼給她的種子。妮莎小心地測量空洞,計畫著每一株植物的尺寸,賈笛樹需要最大的空間生長,其林冠有天會延伸跨過整個雕紋的寬度,甚至更遠。它會在自己年輕時為疲倦的旅人提供歡迎的陰影,而有天,它遼闊的枝枒可能會成為某個妖精部落的家園,或者,妮莎修正道,會是個贊迪卡的部落-妖精、寇族、鬼怪、和人類一起。他們可以住在賈笛樹裡,吃可亞果園的果實,那裡肯定會變成果園。可亞種子會以雕紋裡的魔法力量為食-它會是第一個破地而出的。它細長的樹幹會朝著太陽生長,它的花很快就會變成柔軟、香味撲鼻的果實,滋養贊迪卡的人們。紅樹林那危險的美麗會維持生態系統和人們。接著還有血荊棘,妮莎的呼吸在體內深處為之一滯,巴勒格的血荊棘,那是來自她家鄉的植物,也許是為數極少的了,她在幼年時曾經看過多少了?現在只剩下這株,這株血荊棘將會用它那長滿蕁麻刺的藤蔓保護這裡的其他生命,就像它的同類在玖瑞加長久以來提供的保護一樣。

即便是現在妮莎在手上握著一把種子,她也能遇見新的樹林逐漸成形,總有一天,它會變成她夢想中的一切,有一天,它會廣大又高聳入雲,有一天,它會蒼翠繁茂而又富含力量,有一天,它會被緊攫的刺棘所保護。但誰能保護它直到那天到來呢?誰能看守贊迪卡,從它今日的面貌一直到那一天呢?

「以它的價值,我知道要妳離開是個困難的決定。」茜卓的聲音嚇到了妮莎;她太過出神,因此沒有聽到茜卓接近的聲音。那是件奇怪的事情,妮莎通常並不會被出其不意的嚇到,更奇怪的是茜卓的話語觸及妮莎最深層意識的方式,觸碰著已存在的感覺卻又不願全然地顯化。茜卓是個烈焰術士,而不是通念師。

妮莎抬頭看,對上了茜卓的雙眼,她的雙眼寬廣,就像是琥珀色的誠心之池,在那一刻,妮莎覺得她的雙眼似乎可以直視到自己的靈魂一般。她沒被人攫取自己對事物的知覺過,更別說是了解她的真切感覺了。茜卓在一瞬間就做到了這兩件事,也許那就是為什麼妮莎會回應的如此誠實,「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離開。」這些話語出自妮莎之口,她屏住了呼吸。

但茜卓並沒有立刻說任何話,而是往妮莎那一邊彎下身子,她們坐在妮莎挖的、但還沒填土的洞裡面,身邊環繞著雕紋的發光線條,是因為茜卓做的一切,這些線條才會存在,如果不是透過強大的烈焰術士,不只雕紋不會存在,蝕刻的土地也會被完全湮沒。茜卓正好在妮莎感覺到世界四分五裂時走了進來,茜卓接觸了妮莎,她們兩人以妮莎前所未有的方式相連結,甚至和贊迪卡之魂都未曾有過。她們結合在一起,成為某種足以消滅奧札奇泰坦的力量。在一切結束時,她們兩人都極為虛弱,茜卓不良於行,而妮莎一度目不視物,四肢發顫無法自制。但現在她們在這裡,正在痊癒,贊迪卡也一樣,只是對世界來說,需要的時間比妮莎和茜卓要久。也許茜卓會理解,妮莎看著依然沒有說話的烈焰術士,「它現在極為脆弱,」妮莎試圖開始解釋道,「只差一點就會斷折,還有太多事可能出錯,太多危險。無論接下來發生什麼都會形塑它的模樣,幫助它成為未來的樣子。」

「我賭那會很棒,」茜卓微笑,躺在柔軟的植物上,雙手枕在頭後。

「我不想錯過,」妮莎說,驚訝自己居然會如此坦承,「我想要在這裡看著。」

「我能了解,」茜卓說。

「而且,」妮莎補充道,因為她覺得自己必須這麼做,「我不只想看,也想守護,該有人在一旁保護它,幫助它,我可以做到,我應該去做。」

她們陷入沈默,妮莎用手指撥動著手中的種子,她想到自己第一次握著它們,感覺到它們的重量,比四顆小種子要來得重多了。那是因為責任,也是因為害怕自己會失敗,還有很多要做的事不是嗎?妮莎打破她和茜卓之間的沉默,「如果我留在贊迪卡-」

「你得做應做之事,」茜卓說道,「我不會阻止妳的」

妮莎清清喉嚨,「那其他人呢?妳覺得他們會了解嗎?」

「基定跟傑斯?」茜卓說,「肯定會的,他們不可能要妳離開。」

妮莎呼了口氣-那很好,她一直很擔心,她們每個人都立下了誓約。

「他們之前也沒有讓我離開瑞格沙,」茜卓說道,「但最後,我還是選擇來到了這裡。」

妮莎看著茜卓,她無法想像要是茜卓不在贊迪卡的話會發生什麼事;她不想去想,「我很高興妳來了,謝謝妳。」

「我幾乎就不來了,我在那裡有很多學生,我是整個學校的首領,僧長。」

妮莎抬起了眉毛,表示佩服。

「我知道把我放在責任裡面聽起來是件很瘋狂的事。」

「不會,」妮莎說,「我第一次見到妳,就知道妳和很大的力量有所連結了。」

茜卓微笑,「那正是我離開的原因。」她靠著手肘,「我本來可以留下,教導那些學生成為有天賦的烈焰術士,我也一直做得很好,至少他們都知道如何製作一個真正厲害的火焰漩渦。」

妮莎笑著,接著她明白到自己已經好一陣子沒笑了,她喜歡茜卓那輕易就能讓她歡笑的天性。

「但路緹修女和其他人也能把他們教好,」茜卓說道,「他們全都會成為烈焰術士,也許在火焰漩渦上的技術沒有我傳授的那麼好,但他們沒問題的,我還有其他必須要做的事,那些路緹修女和其他人做不到的事,一些其他人都無法做到的事,那就是來到這裡。妳知道嗎?我覺得那就是基定說到我們這些擁有火花和力量的人時的意思。」

妮莎確實懂茜卓的意思:那是基定在他們從歐尼希茲的洞窟出來,看到世界在毀滅邊緣時所講的話。妮莎想起基定的話語:「我們需要承諾...站在一起對抗威脅多重宇宙的一切力量,沒有其他人可以做到這件事了,這是落在我們身上的任務,因為我們的力量,因為我們的火花。」

「沒有其他人能做到,」茜卓說道,再次像看穿了妮莎的心靈似的。「但妳可以,我們可以一起做到,除此之外,」她淘氣地補充道,「妳不想看看下次傑斯受不了基定的拍肩而突然失控會是什麼時候嗎?」

妮莎又笑了,她確實想見他們,基定和傑斯,不一定要看到傑斯失控,但那應該會-蠻好玩的?沒錯,好玩,她決定了,圍繞在茜卓、傑斯、和基定身邊的事情會很有趣,更像是令人振奮,有時候很好玩。她明白到,和其他三位鵬洛客分離的痛苦,就像和贊迪卡分別一樣大,這個啟示讓她感到驚訝。除了世界之魂以外,妮莎已經很久沒有感覺到和其他事物有如此深厚的連結了。但無從否認的是,現在她感覺到多了三個羈絆,嶄新,卻堅定。多了三個指望她的靈魂,更有數百萬個指望她們四人的靈魂。

「我要去開始熱早餐了,」茜卓起身說道,坐在雕紋中的妮莎還沒發現已經開始日出,「妳要我帶給妳什麼嗎?」

「不用,」妮莎呼吸著贊迪卡清晨的空氣,她想要自己待一會,「我等一下就過去吃點。」

「好吧,」茜卓走開,「待會見。」

「茜卓,」妮莎喚道,茜卓回頭看,「謝謝妳。」

茜卓微笑聳聳肩,「別太久,不然基定會吃光的。」

妮莎不會等,她不會等待世界癒合;無論有沒有她的看守,它都會癒合並成長,而且還有其他人在,她想到了塔茲莉、蒙達、賽珀、還有奇奧拉。

她打開絲袋的最頂層,四顆小小的種子出現。一個接一個,她把它們種在她挖的洞裡。邊種邊對它們細語她對它們未來成為樹林的夢想。她告訴它們出身的世界,贊迪卡是什麼樣的,還有它經過了什麼。接著她告訴它們有關前來拯救它們的烈焰術士、通念師、還有無畏領導的故事,是這些人讓這個世界成為一個它們得以安全成長的地方。

最後,妮莎把自己的手掌給按到地面,伸進土地之中;還有一件事要做。她拂過贊迪卡之魂,告訴它要照顧這些種子,但它還沒來得及回應,還沒把她拉近,環繞著她、把她抱緊,她便舉起了手,「我們會再見的,」她說道,「我保證。」接著她站了起來,從她熟識的世界離開,朝向那個在等待的人前去。」


在前往廚火的半路上,妮莎被一個騷擾、不耐煩的意識流給突襲了。妮莎!我得跟妳談談。通念師跨進了視野,追逐著自己的思想,妳得告訴我妳所知的一切,關於索霖馬可夫。

妮莎高興了起來,是的,她想著,這正是她現在要做的事,沒錯。她看著傑斯的雙眼,微笑著。我想直接展示給你看會更簡單。沒有一點猶豫,傑斯躍進了她的心靈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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