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风将一小撮余烬吹来,像萤火虫一样旋绕在瓯柯的身周。他用一只手梳过头发,抬头看着宝库的入口,一道圆形的门横亘在黑雾之中。熔岩从裂缝中渗出,并自边缘流出到下方的恶狱镇上。

瓯柯转头面向所有成员,示意要大家重新聚拢。「打造了这座宝库的人一定想要把他的宝贝藏得好好的,我们和最深处房间的距离,一定不会只有一道简单的锁和一把钥匙而已,大家要保持警觉。」

「诡雷!」布里奇大喊道,接着将他两只毛茸茸的拳头举向空中,一排爆炸装置就这么出现在他的腰带上。

「就是这样」,瓯柯接着把注意力转到安妮身上,「我需要你来当我们的眼睛。」

安妮的双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自从在酒馆被抓之后,她就一直不发一语。他们搭电梯上来这漂浮的宝库时,她还刻意站在离瓯柯最远的地方,紧盯着在城市周遭蔓延的光雷手枪战。

瓯柯并非有意抛下凯澜,让自己的儿子被关起来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但他是受雇来完成工作的,营救凯澜会让他们赔上整个任务,他别无选择,只能把留下他独自面对银光社的佣兵。

即使安妮无法理解瓯柯的想法也无所谓,他只需要她带着大家进到宝库里面,不要陷入任何幻象里。

「来把这件事做个了结吧」,安妮声音粗哑地说,「我们越早把这个宝库清空,就能越早回去救那个孩子。」

瓯柯虽然不知道如何扮演一个宠爱孩子的父亲,但他假装感激的能力可是一流的。他微微低下头,并伸出一只手指向门口,「如果你愿意的话 ……」

安妮走向最外侧的入口,左边膧孔发出鲜艳的橙色光芒。门上的记号开始发光,现出一道道细长的螺旋图纹,像是有生命般在跳动着。门从中间分开,在岩石上形成了一个开口。

安妮领着大家走过漆黑的长廊,瓯柯一直紧紧跟着。细骨紧张的嘎嘎声在他们身后回荡着,拉铎司沉重而不耐烦的踏步声则紧跟其后。恶魔的双翅擦过墙壁,将灰尘和碎石都扫落到地面。

进到一间宽敞的房间后,瓯柯在一个巨大的平台旁停了下来。弧形的天花板上,数十盏火红的灯笼亮了起来,在凹凸不平的黑色地板上投射出模样奇异的倒影。一双成对的底座分别位于房间的两侧,其上各有一个横杆。房间的另一头是一道楼梯,通往一扇闪闪发光的门。

安妮举起一只手,阻止瓯柯继续往前走。她用手从房间的一端比到了另一端,说:「光线从这里延伸到了另一边,就像纵横交错的绳子一样,我认为这是一种陷阱。」

「安全系统」,梅泽悟附和。他的目光顺着天花板中央的裂缝往下看,「这些光线很可能是设计来触发机关的。」

瓯柯挑起了一边的眉毛,「什么样的机关?」

布里奇在平台边缘蹲了下来,并用蓝色手指划过部分反光的表面。「火山岩和水晶」,他用尖锐的嘶嘶声说道,声音前所未见的小声。

基拉夫不屑地看着天花板,「你是说熔岩随时可能从天花板涌出?要是我说得不够清楚,我再澄清,我只有在还有肉可以用的情况下,才能把肉缝回去。」

基沙在他身旁咯咯地笑着,好像从没如此兴奋过的拍着手,「想象一下,如果你们都被烧死,我能养出多少食尸鬼!」接着转向其他人,「你们有些人会是让人非常愉悦的有趣尸体。」

「也许我们应该专心在关闭安全系统上」,瓯柯建议。

梅泽悟比了比底座,「我猜这两个横杆合起来是一个子母扣,我在神河时空也看过类似的东西。要解除光栅的话,需要两个人同时拉动这两个横杆。」

「也就是我们要有人在不触发陷阱的情况下穿过整个平台」,瓯柯总结了他的话。

「我可以试试,但 ……」,安妮摇了摇头,「空隙很小,我不确定一个成年人是否有办法安全穿过这些空隙。」

细骨跳了起来,不断说着他独特的语言,但听起来大多只像是咔咔声和咆哮声而已。

「勇敢又快乐的骷髅要自愿!」拉铎司帮大家翻译。

「打扰一下」,梅泽悟插话道,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圆形金属装置。他将这个装置放在手掌上往上举,装置的顶部从屏幕上展开,然后重新折叠成一个折纸蜻蜓的形状,接着便开始振翅飞向空中,梅泽悟将烛幕递给了安妮,快速解释了操作方法。「你可以用这个带领细骨穿过光栅,设备去哪,他就可以跟着去。」

安妮在空中练习了几次转身后,让蜻蜓飞到了平台边缘。金属装置先往上飞后又向下俯冲,再从一边绕到另一边,彷佛正在穿过一个奇怪的隧道系统。细骨紧紧跟着,轻松效仿着每一个动作。终于在转了最后一个弯后,蜻蜓突然下潜到低处,接着猛冲而上画出一个高高的弧线,最后停在了楼梯脚下。

细骨的头颅从脖子上滚落,稳稳落在早已等在那的手中。他沿着低矮的路径快速走过,然后把头骨丢过最后一个障碍物。在发出一声紧张的嘎嘎声后,他纵身跃过那道无形的光芒。落地的剎那,伴随着一声空洞的哐啷声,他无头的身躯滚到了石阶下。

细骨捡起他的头骨放在肩膀上,然后转过身面向其他成员。

梅泽悟抓住最近的横杆,等着细骨到达对面的底座。「准备好了吗?」

细骨发出嘎嘎声,表示肯定。

梅泽悟谨慎地吸了一口气,「三 ……二 ……一 ……」

他们一起拉动横杆。墙后深处有金属在移动着,像是旧时钟的齿轮正在吱吱作响地转动着一般。他们头上的灯笼旋转了起来,不断移动位置,直到形成两条直线,在如玻璃般平滑的地板上照出一条路径。

「光栅消失了」,安妮说,「现在穿越应该是安全的了。」

但没有人有行动,直到细骨从肩窝上取下自己的手骨并扔到平台上去,手骨在嘎嘎声中停了下来。

瓯柯露出得意的微笑,捡起掉落的手臂并将手骨还给了细骨,说:「我就知道我喜欢你是有原因的。」

细骨将自己的手臂推回原位。

所有成员都到达楼梯底部后,安妮抬起头,仔细研究大门表面上各种闪闪发光的颜色。「这不是幻象」,她说。

「不是」,凯雷威克的声音带着气音,「这是一个保护机制」。他从梅泽悟身边径直走过,并刻意盯着他看,「你太依赖那些精巧过头的装置了,这是你的弱点。让我来向您展示真正的魔法威力。

说着,凯雷威克便走上楼梯,手掌在身前张开,橙色的火焰在他的手指周围盘旋,不断刺探和测试防护的咒语。斑斓的色彩荡漾开来,因凯雷威克的魔法进逼而渐渐消退。岩石内发出嘶嘶的声响,彷佛不成调的低喃在试图反击,试着要保护藏在里面的物品。

瓯柯退后一步以让出空间给他,接着微微扬起下巴好让声音能穿过肩膀。「等会进去的时候,你们有些人最好要和拉铎司一起留下来。不用多久就会有人发现我们拿走了钥匙,我们需要确保这个出口能保持畅通。」

「太迟了」,一个声音缓缓说道。

瓯柯转身,膝盖微蹲准备反击。阿库尔就站在平台的另一端,一道红色的伤口从他的眼角一路延伸到鼻子的最底部。银光社的人虽然拖慢了他的速度,却没能打赢他。

真是不幸啊,瓯柯在心里暗自嘲讽。

炼刺帮众紧跟在这头龙的身后涌入,每个人的武器都已点燃,形成了一道火焰和光雷之墙。

瓯柯低声的对所有成员说:「帮凯雷威克把火力从他身上引开,我们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把门打开。」

「你最好快点。」安妮举起了光雷械,「我想银光社的人不久后也会赶到。」

阿库尔张大了嘴,在体内积聚光雷,但还来不及攻击,拉铎司就撞向他的身侧,将他打倒在地。

阿库尔赶紧恢复镇定,拉铎司则举起双臂大笑起来,彷佛他有大把时间可以慢慢来。

「终于!」他用洪亮的声音说: 「才是当初说好的乐子啊!」

光雷从房间两侧迸发而出,龙和恶魔冲向彼此,在房间中央咆哮,其他人则尽力不要被卷入他们的对战。瓯柯这方的成员向四面八方射击,以便分散敌人对凯雷威克的注意,而瓦丝卡和瓯柯则守在他的两侧。

马科姆朝着灯笼飞去,布里奇则攀着他的肩膀,一同飞去。他们一边在房间上空盘旋,布里奇一边将几枚小型炸弹扔向炼刺帮的人。

「正中红心!」他尖声说道。

细骨不断跳动以避开爆炸,骨头之间彼此分离,等四散的炸弹碎片穿过他之后,再恢复原样。接着他爬上一位炼刺帮成员的背,摸索着这位成员插在枪套里的备用光雷手枪。他用只剩骨架的手指扣下板机,直接射向这位炼刺帮众的脚。男人嚎叫了起来,细骨则兴奋地跳回地上。

基沙成功培养出一只炼刺帮众的食尸鬼,看着她创造出来的怪物跌跌撞撞地在人群中寻找血肉,她愉悦地发出了咯咯的笑声。基拉夫使着一对锋利的刀砍杀对手,每一次挥击都如同外科手术般精准且充满策略,总是砍向身体上最难以恢复的部位。平台的另一端,艾纶缇用魔法魅惑了几名炼刺帮众,使他们陷入了完全叫不醒的昏迷状态;梅泽悟则不断从闇影中出手攻击,用可伸缩的匕首击杀那些毫无戒心的炼刺帮众。

安妮用光雷械再开了一枪,接着用枪背将一个炼刺帮众的下巴打碎。「门那边的进度怎么样了?」她向瓯柯大喊,「我们需要支持!」

凯雷威克的双手闪耀着魔法,「要有耐心,在保护机制准备好前就强行破除准没好事的。」

瓦丝卡在空中敲打着她长长的指甲,一边看着眼前的战斗,「他们人太多了」,她说,声音小到只有瓯柯能听得到,「如果把这些敌人也都带进去的话,那门打开也没用了。」

「你有什么建议?」瓯柯追问。

她黄色的双眼发出闪光,「你我两人必需要进到宝库里的宝藏室,不计任何代价。」

在石门的中心发出一声巨大的喀哒声后,结界消失了。楼梯震动了一下,门开始升起。

凯雷威克向后退了一步,与此同时,一个敌人却一边咆哮着从侧面冲向他,将他撞倒。

瓯柯回头看了一眼所有成员,他们正在勉力抵挡炼刺帮的进攻,没有任何后援,也毫无藏身之处 ……

他们需要支持,但瓯柯还需要他们再帮忙拖住阿库尔一下。

安妮与他四目相接,跟着皱起了额头,接着快速把注意力转回四周的炼刺帮成员。瓯柯没有为了解释什么而多做停留,他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门口,和瓦丝卡两人一前一后的消失在楼梯下。

潮湿的走廊漆黑一片,冰冷的空气让瓯柯的肌肤感到刺痛。在房间的最底层,一道奇异的光芒从门后倾泻而出,此情此景让瓯柯想起了预兆路。光芒因不稳定的魔法而跳动着,一个铁制的雕像似乎漂浮在房间中央,像是被一张能量的网缠住一般。金色的光辉从边缘流泻而出,形成一道道如阳光一般的光束。雕像的形状与徽章一模一样。

距离这古老机关约几英寸远的地方,瓯柯拿出了钥匙,光芒因为与钥匙产生反应而开始闪烁,「是时候找出你到底藏了什么了。」

一条金色藤蔓突然飞向瓯柯的手腕,像套索一样将他的手缠绕了起来,接着一股力量把他往后拉,钥匙从瓯柯手上飞了出去后在地板上滑行了一小段。

凯澜站在楼梯顶上,指尖仍闪烁着魔法的光芒。

瓯柯眨了眨眼,惊讶的神情完全藏不住,但瓦丝卡已经走了进来;凯澜与她目光相交的那一剎那,她就会把他变成石头的。

「等等……」,一道闪电飞过整个房间,发出了巨大的劈啪声,瓯柯本能地举起一只手,并后退了一步。他摇摇头,减缓因强光而产生的明适应状态,然后发现原来拉尔查雷克早已出现在凯澜身旁。

瓦丝卡整个人僵住,完全不在意凯澜出现在房里的事了。「你不该在这里的」,她急促的对着拉尔查雷克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拉尔问道,「我们是朋友,瓦丝卡。」

「我们也曾经是敌人」,她答。

拉尔的手中迸发出电流,「你还是可以回去拉尼卡,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但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瓦丝卡开始大声咆哮:「唯一一个能把我做过的事导正的方法,就是取得宝库内的东西。」

瓯柯被她的话吓了一跳,把我做过的事导正,这几个字在他脑海里不断翻滚,像是放不进去的拼图一般。他知道瓦丝卡是为了得到回报才接受这份工作,也知道她跟自己一样,是受雇于安梭苛。但他无法理解她声音里的渴望,就好像她不仅仅只是想要这份回报,而是需要。

一般来说,瓯柯很乐于见到他人的渴望,因为这让人们变得容易受操纵,也更容易讨价还价。但能够将自己的渴望隐藏起来的人?

他们不是很顺从,而是很危险

「难道我对你而言真的这么不重要,你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凯澜问道,打断了他的思绪。

瓯柯将注意力从瓦丝卡身上移开,感受到凯澜熊熊的怒火。「我原本要回去找你的,工作结束后,你还是可以得到你应得的那一份宝藏。」

「我走遍整个多重宇宙在找你,可不是为了宝藏。」

「也许不是,但你知道来这里的目的,而且在你被抓以前,你都是自愿参与的」,瓯柯说,「我对所有成员都一视同仁。」

「我不是你的成员,我是你儿子,希望你有看出这之间的差异。」

瓯柯压低了他的下巴。瓦丝卡和拉尔仍在争吵,但不用多久,他们的争论就不会只停留在言语层面了,他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瓯柯冷酷的说:「你要嘛就帮我,不然就别挡我的路。」

凯澜闭上了嘴,下巴的肌肉紧绷着。

瓯柯盯着凯澜看了一会儿,心中盘算着他真的与父亲反目成仇的可能性有多少,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钥匙已经不在他的手中。瓯柯的目光转动着,搜索着地板。

凯澜注意到了。

两人同时跑了起来,抢着先拿到徽章。凯澜向前冲去,身体在空中腾起,金尘从他身后洒落。凯澜飞行的速度之快,瓯柯完全跟不上,只能在他身下滑行去抓钥匙。

就在瓯柯要停下来时,凯澜也伸出了手。男孩停在半空中一动也不动,手里握着徽章。瓯柯用舌头舔了舔牙齿,眼神变得阴沉,活动了一下手指后,他便开始召唤出魔法,对着房间四周甩出数根色彩鲜艳的藤蔓。这些带着尖刺的藤蔓划过空中,缠住了凯澜的身躯。瓯柯只微微弹了一下手指,藤蔓就以强大的蛮力将凯澜拽到地上。凯澜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钥匙从他手中滑落。

瓯柯捡起了徽章,「你原本可以学到很多的,我原本可以教你很多东西的」,瓯柯用一种带着杀气的咕噜声说道,「我们的血脉比你想象的要强多了。」

凯澜站了起来,握紧拳头,「你教会我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永远不要再相信你」,肩膀因抗拒而颤抖着,「我不会让你打开那个宝库的。」

火花在他们附近喷发,瓦丝卡和拉尔之间的对话升级成了对战。

瓯柯紧紧抓住徽章,「有一件关于我的事,是你应该要知道的」,他面向自己的儿子,小心翼翼地说。拿掉虚伪的亲切,也没了虚实掺半的伪装,殴柯向凯澜展示了他内心深处的某一块:「我不喜欢别人跟我说该做什么。」

正当瓯柯要抽回一只手,向凯澜发出另一波藤蔓时,一道光雷擦过了他的肩膀。他向后踉跄了几步,紧紧抓住自己的手臂,咬着牙吸了几口气。

安妮正透过光雷械上的瞄准器,从楼梯顶上俯视着瓯柯。她是全光雷驿最厉害的神枪手,刚刚是故意打偏的,但瓯柯没有费心去问原因。

「你真的要为了一个你几乎不认识的孩子,放弃你这辈子最大的一笔酬金吗?」瓯柯说着,声音里满是愠怒。

安妮语气肯定的的说道:「多重宇宙里满是为了私欲而做坏事的人,但是行善而不求回报的人?我认为他们值得受到保护。」

瓯柯召唤出魔法,让力量传过他的手臂并逐渐累积,预备用藤蔓攻击安妮,这时凯澜冲进了他的视线,眼里发出奇异的绿光。瓯柯立刻就感觉到了,一股令人放松的平静感像毯子一样覆上他的心头。他开始在原地左右摇摆,凯澜则伸手去拿徽章。

但就在他的手指划过钥匙的那一霎那,凯澜突然在恐惧中后退了一步,并摀着太阳穴,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所有声音在瓯柯的脑海里都变得模糊不清,就像在用慢动作模式观赏一切。阴影逐渐覆盖整片地板,不只凯澜,连安妮和拉尔也都被包覆其中。他们在极端痛苦中叫喊出声,被侵入他们脑海里的恶梦所击溃。

凯澜的魔法开始消退,瓯柯用力眨了眨眼,摆脱了虚幻的平静感。他跟在那片横扫整个房间的阴影后面,他知道这是谁做的好事。

安梭苛和瓦丝卡一起站在上锁的门旁,他们的脚下是汹涌翻腾的黑雾。

「真是无可挑剔的时机」,瓯柯说。

瓦丝卡不耐烦地哼了一口气,并把头向门口偏了偏,「在更多不请自来的人之出现以前,我们赶快把门打开吧。」

瓯柯拿起钥匙插入锁的中心,金属震动了一下,然后卡入该有的位置。尖刺开始延伸,刺入发光的门里,中心以不规则的方式转动着,不断发出咔哒声。

Leon Tukker作画

钥匙的细部开始分离,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光线像窗帘被拉开一样消退,挡住他们去路的东西全都消失了。

瓯柯用手背擦掉下巴上的血迹,跨步走进宝库。

迎面而来的是一片金色迷雾,弥漫在四面八方。视野所及的范围内,看不见任何墙壁或天花板,只有看似无边无际的广阔空间,布满了弯弯曲曲的金属道路,通向房间的中心。一个又一个阶梯盘旋在彼此的上方,相互交叠,给人一种这些阶梯不断在变换位置的错觉。最深处的平台顶部,是一个装在玻璃外壳里的豆荚状结构。金属环绕在发光的球体外部,其上刻有古老的文字,周围环绕着琥珀色的魔法线条。球体的后方则是一幅巨大壁画,画着一种有角的生物,像守护者一样俯视着平台。

瓯柯朝着豆荚状宝藏的方向走去,双眼直盯着不断变形的金属笼子。他在几码远外的地方停了下来,瞇着眼看向跳动的光芒后方。玻璃的内部有什么东西在动,但因为被笼罩一片雾状的气体之下,所以看不清楚。

瓯柯皱起了眉头。这东西是活的

安梭苛从他身旁飘过,双脚几乎没有碰到地面。「终于」,他一边默默想着,一边走向那个豆荚状的东西。接着用瓯柯从未见过的温柔力道,将尖锐的指甲按在玻璃上,「我终于找到你了。」

里面的生物拂过他们之间的障碍物,像是要伸手去抓安梭苛伸出的手指一般。那一刻,一个幻象慢慢褪去,原来安梭苛已经戴着这个幻象好一段时间了。

黑暗退去,安梭苛的连帽斗篷底下赫然出现了杰斯贝连。

瓯柯的鼻孔大张,这个骗子可不喜欢反过来被骗的感觉,「你藏在这个魔法底下多久了?」

「他依然没有现出真正的样貌。」安妮踉跄的走进门口,目光直盯着杰斯。她的双眼闪动着鲜艳的橙色光芒,直视伪装底下那仍被小心翼翼藏起的实相。「你的疤痕 ……那些插孔 ……发生什么事了?」

杰斯锐利的蓝色双眸里满是怨毒,「你正在探询一个你不该知道的秘密。」接着举起一只手,对安妮做了个手势。当安妮倒在地板上时,她已经睡着了。

杰斯回头看着被云雾笼罩的槽子,双手按到了玻璃上,豆荚碎裂。碎片先是在原地闪烁,接着完全消失不见。一个小小的生物出现在祭坛的残骸上,身上长满了橙色的毛,头顶有一簇奶油色的头发,夹在两个黑色的角之间。一条长长的尾巴蜷曲在腿上,顶端有个凹陷,凹陷里边有一颗像是有生命的蓝色球体在闪烁着光芒。生物的鼻子抽动了一下,感受着流通的空气,一双绿色的大眼睛睁开,彷佛已沉睡了很长一段时间。

杰斯用双手将孩子抱起后,将他抱到胸前。这孩子甚至还没时间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杰斯就用一只手指抵在他的额头上,再次将他送入梦乡。

杰斯说:「现在先休息吧,我们之后还有时间好好认识。」

「这是怎么回事?」瓯柯问,「你说金库里有力量的,但这……这是个孩子,一个婴儿。」

「他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一个婴儿」,杰斯答道,眼里闪闪发光,并向瓯柯背后的某个人点了点头。

瓯柯转身,而瓦丝卡早就等在那了。

她说:「我们不需要你的服务了。」她的双眼闪着金色的魔法,瓯柯立刻感到他的双脚变得僵硬。低头下看时,他的双腿已经变成了石头。石化咒在瓯柯体内不断向上蔓延,同时他也一边奋力抵抗着被背叛的刺痛感。要是他现在不采取行动,瓦丝卡的魔法就会取代他的意志,那时就为时已晚了。有那么一瞬间,他担心凯澜是否也会遭遇同样的命运。

当石化蔓延到瓯柯的脖子时,他将这股担忧暂时搁置,并穿越时空离开了光雷驿。


凯澜动了动,手指刮过石头地板。拉尔人在附近且依然沉睡着,但却不见安妮的踪影。

她一定是自己去追瓯柯了,凯澜意识到。

他撑起身子,跌跌撞撞地走进了最后一间房。一个破碎的祭坛发出了微弱的光芒,接着凯澜发现瓦丝卡站在一个他不认识的男人身边,那男人怀里还抱着一个熟睡的孩子。

安妮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凯澜冲向她,仙灵之尘在他身后闪烁着。到达她身边时,瓦丝卡、那个男人和孩子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地面震动了起来,宝库的门开始龟裂。岩石碎片纷纷从拱门上落下,像冰雹一样掉在地板上。

凯澜焦急地检视着安妮的呼吸,她还活着,但太阳穴处有一个伤口,应该是摔倒时受的伤,血从这里沿着她的脸颊流下。他用一只手臂环住她,并用自己撑住她的身体重量,试着扶她站起来,她发出簌簌的声音,痛苦的呻吟着。

他着急地说:「我们该走了。」

安妮紧紧地靠着凯澜,一边伸手去拿还在地上的光雷械。他用空着的手一把将光雷械捞起,然后一起拖着脚步走向门口,差点就要撞到拉尔。

「天花板快塌了」,凯澜急匆匆的说。

拉尔困惑地看着半毁的祭坛,「但宝藏……」

「这个现在不重要了,不管里面有什么,都不见了。」

拉尔绷紧了脸,一脸严肃。

他们在宝库里匆忙的往回走,一边左闪右躲着落石。当他们回到第一间房时,大部分的炼刺帮众都已经逃走了。阿库尔四肢摊在地板上,双眼因败阵而紧闭。将他无力的身躯压在地上的,是获胜的拉铎司。

「大家快点离开这颗石头!」凯澜大喊着警告大家,「宝库里有东西被启动了,这个地方快塌了!」

拉铎司抬起头,眨着眼看着熔岩开始从天花板的裂缝中涌出。其他成员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不确定是否该担心拉尔也在场。

艾纶缇从拥挤的战场中走出,一边擦掉额头上的血迹,「瓯柯在哪?还有瓦丝卡呢?」

「他们已经离开了」,凯澜快速地说着,「没时间解释了,我们要马上离开。」

所有成员赶紧往外逃,穿过走廊时,崩毁的宝库在他们身后发出隆隆的声响。在他们逃出来的那一剎那,马科姆和布里奇立刻在夜色中起飞,飞向广阔的沙漠地平线那端。其余成员全都挤到了拉铎司背上,细骨则是一个人舒服地栖息在他的角中央。

拉铎司哼了一声,「我发过誓不会再被人骑在背上了,你们记得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又咆哮了一声后,也从这块漂浮的石块边缘飞起。

「你先走」,凯澜对拉尔说,「我可以带着安妮飞下去。」

「尽可能远离恶狱镇,等安全了我就来找你。」一道闪电劈下,打在峡谷里,拉尔就消失了。

安妮做了个鬼脸,「旅行的时候,我比较喜欢脚踏实地。」

「你不喜欢飞行?」

「我曾经骑过一只鸟,差点摔断我的脖子,所以,不喜欢。」

凯澜看着熔岩从地面喷涌而出,瑟缩了一下,「相信我,飞翔比摔下去好多了。」

她利落地点了点头,但还没来得及伸手抓住凯澜,阿库尔就从宝库的入口冲了出来,爪子大张。他抓住安妮的腰,将她拽向自己,光雷在他的鳞片上闪闪发光。她惊呼一声,踢向阿库尔的爪子,但只让他抓得更紧而已。凯澜听到一个碎裂声,有些担心那是骨头。

恐慌袭来,让凯澜难以集中注意力。正当他举起双手,要将一双能量剑召唤出来时,他想起了父亲所说的话,关于他们的血脉,以及他们身上流淌的力量。凯澜明白瓯柯永远不会真的成为自己的父亲,因为他不想当,但承继自他的仙灵力量则无需惧怕,这股力量也是自己的一部分。上次与阿库尔战斗时,凯澜犹豫不决,因为他还没有准备好接受来自殴柯的魔法和遗传,至少不是完全准备好。

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了。

凯澜放下双手,吸了一口气,稳住在他体内博动的魔法。 你做得到的

凯澜向阿库尔发出了一缕金色能量,像是诱饵一样,充满谋略而缓慢。在他们目光交会的那刻,凯澜冷不防地进入了阿库尔的意识中,并且一路深入这头巨龙的核心,穿过了满布在他身旁的愤怒和嗜血情绪。凯澜的魔法攫住阿库尔的灵魂后,他不断收紧控制并压制每一分一毫的反抗,直到这头龙终于成了一个傀儡为止。这不仅仅是催眠……这是控制

「放开她」,凯澜命令道。

阿库尔松开了他的爪子,安妮跌落到地面上。在巨龙的身后,如山一般的巨石正一片又一片的不断崩裂。锯齿状的石头落在地上,熔岩从所有裂缝喷涌而出,涌入下方的恶狱镇,像一道道开放的伤口一样。

凯澜的目光一直紧盯着阿库尔,他不能让阿库尔恢复自由,若是让他恢复了自由,炼刺帮的人将永无止尽的追杀凯澜、安妮,以及她努力想要守护的小镇。这一切必须在这一刻结束。

于是凯澜又向阿库尔的意识注入了一股魔法,「走回宝库里,不要出来。」

尽管阿库尔眼中闪过一道微微的光芒,显示他内心的某个部分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还是照做了。他大步走回崩塌中的宝库入口,尾巴慢慢地拖在身后。凯澜看着这头蝎龙的身影渐渐消失,崩落的石块封住了出口。

就在地面开始裂开,这座漂浮的巨石连最后一块碎石也开始崩落时,凯澜抓住了安妮,逃到空中。他看了宝库最后一眼,但只看到一个被石块封住的巨大金黄色球体。

前一刻它还在那里,下一刻魔法的丝线开始缠绕住球体的周身,并在每一道缝隙里博动着,然后宝库就飞向云端,在视线内消失了。


瓯柯离开了黑暗虚空并出现在万能牌酒馆内,他的身上已没有瓦丝卡魔法残留的痕迹,多亏了他的变形能力,他已经完全去除了石化瞪视的影响。

他很幸运,但他更希望自己能聪明一点。

瓦丝卡和安梭苛骗了他,或者似乎该说是瓦丝卡和杰斯。他们利用了他和成员的能力,却没付出他们应得的奖赏就逃走了。还有那个孩子 ……

瓯柯抿起嘴唇,并舒开了紧皱的眉头。现在担心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他宁愿舔舐伤口,并寻找更好的机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瓯柯用一只手梳过自己的黑发,一边欣赏自己在吧台后方镜子里的倒影,然后走向后面的房间。

拉铎司在窗外踱步,细骨正在努力引诱基拉夫和基沙相互追逐,但两位死灵术士都看似兴趣缺缺,忙着用半空瓶子内的液体来淹没他们的失望。艾纶缇坐在钢琴前,百无聊赖地随意敲打琴键,梅泽悟和卡尔维克则坐在阳台的两端,在阴影中互相怒目而视。

瓯柯露出灿烂的笑容,「别担心,我的朋友,我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艾纶缇的声音因不耐烦而变得尖锐,「看来我们应该拿不到报酬了?」

基沙把头埋进双手,「炼刺帮的人一点也不好玩,我连一个食尸鬼都还来不及完成,他们就几乎都跑了!」

「整个任务就是一场灾难」,梅泽悟说,「我们从一开始就注定失败。」

「你要羞辱大家也别算上我」,凯雷威克吐槽道,「我尽了自己的责任,破了魔法结界。我们所谓的领导者对这群恶棍管理无方,那才是真正的失败。」

瓯柯不以为然的弹了一下指甲,「瓦丝卡和安梭苛一直谋划着要欺骗我们,他们背叛了我,也背叛了你们所有人。」他环顾四周,数着还有多少成员留下,「布里奇和马科姆在哪里?」

艾纶缇说:「他们自始至终都是效忠于蛇发女妖,所以她没回来,他们就离开了。」

瓯柯试着不流露出失望的神情,布里奇一直大叫,有时确实会让他不悦,但马科姆是个很好的侦察兵,瓯柯原本还想着可以把他纳为长期的队员,一定会很有帮助。

基拉夫用手指轻敲已经空了的酒瓶,「梅泽悟说得对,这任务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灾难。」

「这段时间很有趣啊!」拉铎司从附近开着的窗户外向里边大声说道,「我已经好几十年没有这么开心了!」

细骨举起了双臂,骨头因欢呼而发出嘎嘎声。

梅泽悟双手环抱在胸前,「在该拿到钱的时候发现被骗,一点都不有趣」,接着盯着瓯柯看,「我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做。」

基沙扬起眉毛,露出期待的笑容。

瓯柯大方承认:「什么都不做」,众人立刻沉下脸,瞪着他,「至少暂时不会,我们对于安梭苛和瓦丝卡去了哪里毫无头绪,我不习惯浪费时间和资源,多重宇宙里明明还有一大堆宝藏等着我们去挖掘。

凯雷威克嘲讽的说:「你的意思是要放过他们?」

「他们一定会出现的」,瓯柯的眼神暗了下来,「到那时,他们一定会后悔自己骗了我们。但在那之前 ……」他耸了耸肩,「我们可以把气发在彼此身上灰心丧志,也可以达成协议在出现更好的机会时重新聚首,不管是为了复仇更大的财富都好。」

拉铎司热情地大吼一声,其他人则互看了一眼。

瓯柯将双手背在身后,「大家同意保持联络吗?」

「你知道可以去哪里找我」,梅泽悟说,「但下次我要三倍的费用」,他微微低下头,然后消失在阴影中。

凯雷威克在空中挥了挥手,转身走向门口,「这次的惨败,你欠了我一大笔,瓯柯。我给你时间去找那两个叛徒,但记得有一天,我要收到你答应过的我东西。」

基沙在桌子的另一头叹了口气,用手指卷着一缕头发,「我想你可以把我和我弟算进去,当然,除非在那之前我已经杀了他了」,她的脸上出现一个大大的笑容,「不过你放心……我还是可以带着他的尸体去参加团队会议!」

基拉夫翻了个白眼,「如果要在训练有素的医生和愚蠢的尸鬼牧者之间选一个的话,他们一定会选我。」

基沙吐出舌头,两人一边小声地争吵着,一边走出了房间。

细骨发出嘎嘎声,一边跑上了拉铎司的脸。

「有更好玩的事的时候,细骨也会回来的!」拉铎司这样对着窗内大吼之后便转身走入沙漠里。他张开翅膀,将窗外的阳光都遮蔽了,然后起飞,细骨兴冲冲地抓着他的角,「最后一次,骷髅!真的是最后一次!」然后就走了。

只有艾纶缇还留着,仍在零零落落的敲着钢琴的琴键。沉默在她和瓯柯之间蔓延,最后她终于问道:「想知道你消失后你儿子怎么样了吗?」

瓯柯倚着旁边的柱子,双手插在口袋里,「如果他有一点点像我的话,我相信他成功逃走了。」

艾纶缇点了点头,「安妮也是」,她把头歪向一边,「你还打算要让他们再次参与这个大杂烩吗?」

「不,从现在开始,他们就得靠他们自己了」,瓯柯认真说道。

他从来就没想过要跟凯澜见面,也没想过要背叛他。但这两件事都发生了,而瓯柯也没有为此感到抱歉的意思。凯澜很安全,总有一天他会忘记他们之间的事的,也许有天他们的道路会再次交会。

瓯柯自己的父亲并不称职,因此他希望自己有孩子后能成为比较好的爸爸。要是他们能在不同的情况下的话 ……

他把肩膀挺直,眨了眨眼睛,甩掉这个念头。现在,多重宇宙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关心。

瓯柯伸手拿起基拉夫留下的半瓶酒,斟了两杯近乎全满的酒,接着把一杯递给了艾纶缇,并举起自己的这杯。

「下次见」,他说。

艾纶缇举起了酒杯,「期待再会。」


玛格塔拉瑙从天空坠下,对恶狱镇造成严重破坏以来,已经过了两周多了。在这场失败的劫夺中,凯澜留下不少伤口,但只剩一处瘀伤依然清楚可见,不过内心的伤痛就没这么容易摆脱了。

凯澜试着不去想瓯柯,但却发现自己在每个陌生人的脸上搜寻着他父亲的身影。想着他父亲可能在某个幻象中看着他,虽然愚蠢,但也令他心安。凯澜更喜欢他想象中的父亲,而且他还没准备好要放弃这个想象。

安妮的牧场里有很多琐事让凯澜忙,这让他想起了住在奥林郡的时光,那座小镇到处都是羊群,那时的时间也过得比较慢一些。他喜欢有事可做,喜欢这些日复一日的琐事,也喜欢不用急着赶去另一时空的日子。他从来没在任何一个地方感受到归属感;如果找到他的父亲没办法帮他解决这个问题,那么也许帮忙朋友做事可以。

凯澜把最后一捆干草丢到干草堆上后,关上了谷仓门,转身看着附近田野里正在吃草的动物。一道闪电响起,一些马匹惊恐的人立了起来。

拉尔查雷克出现在门口,他看到凯澜后,举起手来打招呼。

凯澜脱下工作手套,塞进后面的口袋,然后朝着拉尔走去,「你该不会找到瓦丝卡了吧?」

「没有」,拉尔一脸阴郁的承认,「自从他们离开后,就没有她或杰斯的踪迹了。」他叹了口气,表情缓和下来,「但拉尼卡那边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我很需要我信任的人来帮忙。」

「你现在是要给我另一份工作吗?」

拉尔笑了,「我能说什么呢?我是一个热爱惩罚的人。」

凯澜回头看向牧场,安妮挖出光雷械所留下的窟窿仍然清晰可见,她还没打算要再把它埋回去,至少要等她确认这座小镇安全无虞为止。

凯澜留下来的原因也是一样,他认为自己至少能做这件事来回报她。但在阿库尔消失且恶狱镇陷入混乱后,凯澜开始觉得他们可能其实已经没问题了。

话虽如此……他还没打算要离开光雷驿。

「我这阵子对四处漂泊感到有点厌烦了」,凯澜承认,「而且,我还在等一个人。」

拉尔坏笑着,「这听起来像是有什么故事,而且从你脸红的样子看来,应该是个很好听的故事。」

凯澜露出一个紧张的笑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拉尔的目光越过凯澜肩膀,朝着后方的房子看去,「是地瓜派的味道吗?」他用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我去打招呼的话,安妮有多大机率会给我一些?」

「你可以试试」,凯澜说,「但如果她要你砍一些木头来当栅栏的柱子做为交换的话,也别惊讶。」

拉尔卷起袖子,「为了地瓜派?要我化身打造栅栏的机器都没问题。」

凯澜看着他走进房里,正想要也进屋子里去时,突然看到路上有个骑士骑着马朝这里过来。他在阳光下瞇起眼睛,用手挡在眼睛上方以看得清楚一点。

是个撑着阳伞的女人,她的耳朵有点尖,长长的黑发编成辫子垂在肩上,尽管午后的阳光炙热,却还是穿着厚重的衣服。她肩上挂着一个沉重的行囊,几张卷起来的羊皮纸从行李的后端伸了出来,墨水瓶垂挂在两侧的皮带上。

凯澜不等她走过来便迎了上去,露齿而笑,「终于找到离开古鲁遗迹的路了吗?」

「我在中继塔那边收到了你的邀请」,阿玛利亚说着便伸出一只手,好让凯澜帮她下马。她露出一抹微笑,苍白的脸靠向凯澜,「你知道,发这样的讯息非常贵。你就这么想我吗?」

凯澜的双颊颜色变深了,一只手伸到了脖子后,「我……我很高兴你来了。」

「我从拉尼卡千里迢迢赶来,你竟然连一个拥抱都不打算给我吗?」她一边调侃,一边转动阳伞,让影子在她身周舞动。

当阿玛莉亚用一只手搂住凯澜的脖子并将他拉向自己时,凯兰窘迫地张开了嘴。

「我想你,凯澜」,她在他脸颊旁说道,「而且我等不及要一起开始绘制这个地方的地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