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塔

如果几天前有人对薇塔说她和一位象族考古学家将会穿越地底遗迹追逐一个鬼魂,她会叫他们去看治疗师。她也会询问象族是什麽东西?

这个鬼魂-他自称阿布罗-飘浮而非奔跑,随着他高速穿梭于建筑之间,他的斗篷也在一阵无形的微风中不停拍打着。昆特在他身后奔驰,捲起象鼻以免碍事,而薇塔则紧追在后,一边检视潜藏于周遭环境中的危险。

很可惜,殿后就表示她最后才看见有什麽东西在绕过转角后的地下河流旁等待他们。

「泰坦!」阿布罗大喊,然后消失在一团盘绕的紫红色能量中。薇塔滑行至停下,几乎撞上昆特的背。

一个庞大的形体隐约地出现在前方,少说也有她的两倍身高。她或许把它误认为生长于牆上的真菌的一部分,直到它开始移动。它的头部是一个层状的巨型蘑菰,就像那些生长于丛林树上的,而它的肩膀与胸口则长了一簇簇小型的圆顶羊肚箘。许多参差不齐的硬壳尖棘突出于它巨大的手背上,并沿着前臂生长。

Domenico Cava作画

一道低沉、不协调的嗡响声-比起听见更像是看见-使微塔手臂上的汗毛直竖。就在她或昆特能做出比直盯着看更多的反应之前,那隻生物已朝他们冲锋而来。

「后退,」薇塔告诉昆特。她挥舞她的剑以吸引那隻生物的注意,一边绕着圈奔向湍急的河流并远离昆特。蒂洛纳理,重击我的敌人吧,她祈祷着。

泰坦抓起半座颓圮的牆并将它扔向薇塔。她跳向一旁,那块巨石飞过她身边并砸碎在她后方。它的冲击使鹅卵石和碎片飞溅,划破了她露出的肌肤并从她的铠甲上弹开。

发出一声嘶吼,泰坦轰隆地冲向她并仰身准备挥击。薇塔弯身闪躲,冲到一条如树干般粗大的手臂底下。她翻滚至蹲姿并且划伤它的小腿肚,然后突然跳起身。一个人类会失去行动能力;泰坦却不受影响。它转身再次挥打,薇塔再度滑到它的两腿之间,朝它的后方冲刺。她用剑噼砍,削出一团纤维物质却毫无作用。她还不如跟一株落羽杉打斗。

一隻矛尖刺穿了泰坦胸口。华特莉、因提、卡帕罗提,以及其他战士们已于薇塔战斗时抵达,而且他们齐声嘶喊并发动攻击。他们包围这隻生物,嘲弄它,戳刺它,同时削去一些部位直到蘑菰与硬壳树皮散落于地。为了恐龙群的自身安危,它们被隔离开来,但潘塔札却跳上去以脚上的尖爪抓耙,在它的背上留下长条痕迹。

他们战斗得愈久,薇塔的肌肉就愈疲劳,她那不平整的呼吸在肺脏里燃烧着。他们的挥砍无法减缓泰坦的攻势,而且它没有展现任何感到疼痛的迹象。它撞开他们的长矛,用巨大的手抓住他们的剑并将它们扔进废墟。它的伤口缓缓流出黑色液体,形成黏稠的丝线并且彼此交缠,直到它们固化并长出新的真菌。它把长矛从自己的胸口抽出并用来挥打其中一位战士。武器没击中,但泰坦的尖棘手臂却有如剑龙尾巴般地砸中她,使她被抛飞撞上牆。她瘫倒着一动也不动。更多漆黑物质从这隻生物口中洒出,而且它吐向一位邻近的战士;他大声嘶喊,同时焦油般的物质腐蚀穿透了他的铠甲。薇塔跑到他身边想帮忙,但这名男子残骸中的血迹白骨景象却告诉她已经太迟了。

薇塔稍后会替亡者的灵魂祈祷。但此刻,她会战斗。

「有更多敌人出现!」昆特大喊,一边指向城市深处。

十二隻新生物包围了他们,它们跨越邻近河流上的崩塌桥樑,爬过荒废的道路并且攀越半倒塌的牆壁。小型版本的泰坦,由各式各样的蘑菰组成。有些配戴着粗糙的武器,很可能是取自这个空旷地方里的众多尸体。

烈阳帝国的战士此时以寡击众并且遭受夹击。其中一隻没有武器的生物从自己身上摘下一颗蘑菰并把它丢在另一名战士脚边。蘑菰发出神秘的绿光,喷出浓密的黑霉包复了男子的靴子并扩散至他的双腿。他踉跄了一下,接着黑霉涌入他口中。

薇塔的心脏一阵紧绷,因为她突然明白自己会在这个地方倒下,永远再也见不到三相烈阳的光芒。

接下来,战局改变。

一阵浪潮自地下河流涌出,撞开了其中两隻生物。没多久,有六名川流使跳到岸上,带着玉矛、玉剑与魔法加入战斗。

「这场仗已经输了,」其中一位川流使说。「跟我们一起前往安全之处吧。」

薇塔犹豫了。在大战前经历过于欧拉兹卡发生的事,烈阳帝国与川流使之间的关係一直都相当紧张,甚至敌对。他们能信任这些人吗?

得从某处开始信任。或许就从这里开始。

薇塔寻找昆特的身影,发现他正在附近的一座牆后方施放一道咒语。一件远古武器从地面升起,彷彿被一个精灵所操控,在半空中不停旋转并埋进一隻蘑菰生物的脖子。

「昆特,我们走吧!」薇塔大喊。他立刻听从,于是她便替他们清出一条通往河流的路。

其中一位川流使注意到他们并握住她空出来的手。他们喃喃唸诵咒文,一边绕着她的脸部移动手指。突然间,空气的味道不一样了,充满浓郁的湿气。一道彩虹光泽复盖了薇塔,彷彿她被包复在一个依照她的外型塑造的气泡中,接着她戳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没感到什麽不寻常之处。

「祝旅途迅捷,小姐妹,」人鱼说道,接着把她推入河中。

David Astruga作画

马科姆

升降梯逐渐深入岩洞井,缆绳嘎吱作响,木头支架不停摆盪。马科姆用眼角的馀光看着他受伤的同伴,同时内心浮现一阵冰冷的恐惧感。布里奇看似安然无恙,还有那些没有一同探索骇人恐龙洞穴的成员,但至于其他人 …他们不太对劲。

他们伤口上的黑色印记已经扩散,沿着任何裸露的皮肤形成精緻的圆环与线条。更糟的是,它们已开始发出一种噁心的绿光。海盗们没有抱怨疼痛或不适,毕竟他们通常会不停抱怨并要求休息。他们反而一会儿恍惚疏离,一会儿又带着怪异的兴致查看他们的周遭。

在他的肩灯照明下,岩洞井的牆面投映出潮湿的光芒,复盖着以骇人的步调扩散的黏滑真菌丛。洞穴未曾完整乾燥过,但这个却太过分了。随着腐烂与霉菌的气味加重,马科姆从他的背包里抽出一块布繫在脸上,盖住了他的口鼻。布里奇模彷他,而马科姆也差点对他们的滑稽样貌哈哈大笑。就像一般的窃贼或土匪,而非海盗。

并不是说他最近有从事许多海盗活动。而是莽霸联盟让他一直忙不过来。

升降梯在撞上某个东西时突然摇晃了一下。其中一名海盗探出护栏外缘查看。

「看来是一颗大蘑菰,」她说。

「你能够切开它吗?」马科姆问道。

她点了点头,抽出了她的剑。在挥砍它几下后,升降梯移动了。这位海盗打了个喷嚏并往后踉跄。

「好噁心,」她说。「它像麵粉一样爆开。」她一边咳嗽一边揉眼睛,同时另一位海盗则捶打她的背。

在她站立之处,有一团闪烁的绿色孢子于静止的空气中升起,如烟雾般逐渐变浓。马科姆眯起了眼睛往后退。他看了一眼那些受伤的海盗们,正 面无表情地站在升降梯中央,他们的伤口也闪耀着相同的颜色。有某种关联吗?

彷彿做出回应,那些海盗冲向两名未受伤的海盗并将他们推进那团发光的孢子云中。惊讶的叫喊声转为湿咳,然后窒息与乾呕,漆黑的液体溅洒于地板上。

Izzy作画

就跟开始时一样,这场疾病突袭也迅速地终止。被影响的海盗们抽搐地起身并面向其他人。他们的眼睛是呆滞的绿色,多条黑色血管在他们的脸上延伸。空气从他们口中嘶嘶地传出,就像有漏洞的橡胶气囊。马科姆抽出剑并往后退开,一边调整那条还盖住他口鼻的头巾。在他们被感染的伙伴发动攻击之前,存活的海盗刚好有足够的时间抽出他们自己的武器。狭小的空间使他们几乎无法进行闪躲;每一道挥砍或戳刺都可能伤到朋友而非敌人。

「大爆炸吗?」布里奇说。

「不行!你会害死我们所有人,」马科姆大喊。

他翻越护栏,缺少气流迫使他必须靠自己的魔法飞行。他绕回来紧抓着升降梯绳索,同时它将他往上拉离。在他下方,海盗们死命地打斗,但就像洞窟内的恐龙,这些感染者看似对疼痛或伤害无动于衷。

随着升降梯持续下降,布里奇也来到绳索上的马科姆身边。「逃离吗?」布里奇喊道。

一听见他的声音,感染者们同时以他们的邪恶绿眼仰头看。

「切断绳索,」马科姆说道,他的血液变得冰冷。「快点。」

布里奇用他的双脚和尾巴抓住绳索。他用刀子切一条缆绳,而马科姆则割另一条。为了承载一定的重量,绳索相当粗厚,而当感染者开始沿着升降梯侧面往上爬时,他们还割开不到一半。

虽然马科姆的肌肉在燃烧,但他却割得比较快。他手中的缆绳逐渐解开变细,接着突然断裂,其力道使他松开了手。升降梯剧烈晃动,里面的海盗感染者跌得东倒西歪。布里奇在他的绳索断裂时严肃地紧抓着,伴随着一阵可怕的寂静,升降梯坠入了黑暗中。

闭起眼睛,马科姆试图让那颗如蜂鸟般颤动的心脏平静下来。「来吧,」他终于开口。「我们不能待在这里。」

他交替着飞行与攀爬,而布里奇则在绳索上跟着他行进。他仔细地避开邻近牆壁上的一丛真菌捲鬚,并浑身颤抖着发现一个怪异的眼状蘑菰看似要跟踪他们的行动。马科姆原本会认为它是他凭空想像之物。

现在,他纳闷是什麽可怕的生物能把海盗和恐龙转变成失魂傀儡-而且又是为什麽。


巴洛梅

跟一座燃烧熔岩瀑布一样令人不悦,多个像这样的喷口-甚至是这类河流-更是无限糟。若通往阿洛佐兹的路途要持续穿越如此险恶又致命的地形,巴洛梅思索着-儘管维托坚持己见-一个像这样强大的神是否应该被找到。

追逐那位怪异新成员凯澜且形似鬼怪的生物并没有再出现。即便如此,随着他们的朝圣之旅逐渐深入地底,他们就发现更多居住的迹象:凿进峭壁与钟乳石的建筑,被陌生凋符复盖的发光印记,生长于砂土中的苍白无叶植物花园。他们从未遇见任何居民,但疾行声与细微动静则暗示了他们并不孤单。

阿玛利亚与凯澜交谈,而他则带着惊喜与不自在的情绪检视他们周遭环境。巴洛梅在这位年轻製图师身上看见女儿的影子;儘管在近期入侵行动的贫乏资源中存活下来,但她却依然如此天真无邪。为了保护那份纯真,为了守护像她这样的人的未来,他将做出任何必要的牺牲。

到目前为止,那表示屈从于维托的命令。当米拉达女王指派巴洛梅加入这个探险队时,他被告知要假意顺从并发掘维托真正的意图与忠诚度。他当时没意识到这位法皇的想法已转为异端,他早已背离教会。他也一直无法找出是谁把圣塔理安的长枪与日誌交给维托,但这暗示了女王的对手-支持伊埃多的沃娜以及其他所谓先知的阵营-比他们所期望的更庞大且团结。

要是阿洛佐兹本尊也支持安提费克斯呢?巴洛梅一想到这个就浑身颤抖。

军团进入一座辽阔、平坦的高地,这里俯瞰着一双熔岩瀑布。转眼间,寂静就转为叫喊与动作的嘈杂声响。克莱维诺的士兵们以防卫姿态围住其他人,同时抽出了武器。

有二十四名战士包围了他们,比吸血鬼高大,魁梧,拥有大猫的脸孔以及相称的斑点皮毛。他们戴着精心装饰的头盔与铠甲,并拿着弓和看似恶毒的锯齿状黑曜石刀刃与长枪。露出的獠牙应允暴力,巴洛梅并不想测试他们使用武器的技巧。他们那一方有数目上的优势,除非有人算上军团的搬运工与囚犯。

Marie Magny作画

「你们要跟我们走,」其中一位猫人说道,一边挥舞着一支佈满凋符的长枪。

「你是谁?」维托问道,他的声音里透出冰冷的权威。

「我是库琪,豹族斗士,」便是回应。「你们要跟我们走,不然就受死。」

巴洛梅清了清喉咙。「我们正在进行一场神圣的朝圣之旅,」他说。「我们只求安全地通过这些土地。我们无意造成伤害。」

维托的怒目暗示了他若非厌恶巴洛梅的干涉,就是讨厌他的谎言。

库琪转移她的视线,同时倾斜了头。「你们的任务与我们无关。豹王欧奇尼亚豪将会决定你们的命运。」

克莱维诺看向维托。「要下令吗?」

「我们早已经历太多打斗,」巴洛梅悄悄告诉维托。「士气与补给皆低落。外交手段可能比树敌对我们更有利。」

维托把注意力转向库琪。「我会去见你们的豹王,」他说。「带路吧。」

豹族战士们将武器指向军团成员。库琪用她的长枪示意他们跟随。

维托靠向巴洛梅。「不要再破坏我的计画,」他悄悄说着,他的声音充满了威吓。

巴洛梅点头表示认可。

他们跟着库琪越过更多石桥,深入这些豹族的城市。既然他们被护送前行,这些住所的居民也现身,还有一些怪异、苍白的鬼怪。有一整个文明存在于这些洞穴与隧道中并且从未前往地表与人接触,这令巴洛梅感到惊奇不已。

或许像他们过去那样打开大门将会有某些收获。或者,鑑于这些人生性多疑,也可能一无所获。

库琪让队伍停下。「瞧,」她说。「从欧尔特克人的时代起,你们是第一批见证斑科杰的人。」

Steven Belledin作画

巴洛梅往后退,同时敬畏地以一隻手捂住嘴。跟此景相较之下,他们在几小时前经过的几间小屋根本不值一提。一整座城市-随便就是奥塔图瑞琮的规模-被建造于钟乳石群内,如此庞大就像是颠倒的山脉。有些建筑看似直接由粗糙的岩石削切而成,而其他建筑则具有宛如陶器般被漆成白色的牆壁。绳桥与网子延展于建筑之间,还有吊着奇特车厢的粗缆绳,它们的轮子位于顶部好让它们能前后移动。乘客乘坐于内,爬出车厢与其他豹族一同沿着那令人不安的悬空街道行走。

随着豹族把军团成员分成两群以便往上运输进入城市,巴洛梅也把他的紧张藏于平静的外表之下。如果外交手段失败了,他们几乎不可能逃离这个地方。有些身为天行客的士兵能飞行,至于其他人 …他的视线飘向阿玛利亚,她正站在凯澜身边,于剑柄附近抽动的手指透露了她的焦虑。

豹族战士持续看守他们跨步越过一座宽阔的石桥前往最大的钟乳石群。不像其他地方,这个钟乳石外部并没有凿出任何建筑,甚至连窗户都没有。反而有数百个凋符复盖了每一处可见的表面,断断续续地发着光。

他们穿过位于石桥末端的一个巨大开口,其中央还有一座旋转门。有更多守卫在他们经过的同时立正站好,就跟那些形似他们的潜行掠夺者一样安静。其中一名军团搬运工靠得太近了,于是邻近的守卫便出声咆哮。

钟乳石内部被一座巨大的石凋金字塔填满,数百级阶梯通往位于顶部的小房间。有一种奇怪的杂音迴盪在这个洞穴空间内,其来源不明。

谢天谢地,他们没有被迫登上阶梯,反而被带往金字塔内的一个长形房间。其两侧各有一排凋柱,而豹族则蹲踞于中间的织垫上。他们那精緻的头饰与颈环暗示了某种形式的贵族或僧侣身份,而且他们全都注视着军团成员经过,有些还露出让吸血鬼之牙相形见绌的獠牙。

坐在房间末端高台的王座上,一位全副武装的高大豹族正漫不经心地玩弄着一把锯齿状巨剑。这位大概就是豹王欧奇尼亚豪。

「你为我们带来了什麽,库琪?」他问道。

库琪在说话时恭敬地露出她的脖子。「来自地表的入侵者,豹王,」她回复道。

「我们只是路过,」维托说道,一边礼貌地鞠躬。

「有人问你话时才能说话,」库琪咆哮道,同时将她的长枪指向维托。摆出轻蔑的表情,维托不理会她。

豹王欧奇尼亚豪好奇地看着维托。「你来我的王国有什麽目的?」

「我们是朝圣客,」维托回应。「我们正在旅行前往我们的神-阿洛佐兹-的领地。」

「除了我以外这里没有其他神,」欧奇尼亚豪握住他的剑说道。「波克,」他说,同时看往他右侧一群穿着长袍的参谋。一位拥有黄褐色皮毛的壮硕豹族往前站了一步,他的双臂交叠于身后。他穿着一件简单的银质挽具,上面蚀刻着丰富的凋符与象形文字。他的头发成辫垂下,发尾还繫着闪烁的银质小勛章。

「波克是我的神话织者,」欧奇尼亚豪说,一边介绍这位豹族。「他会讲述。用我们的文字,他会看透你们所有人。」

波克点了点头。他把手臂举到胸前并轻声说出一个短词。雨的气味、暴烈闪电,以及乾燥夏日的热气皆充斥于空气中。他的爪子之间升起盘旋的绿雾,凝聚为层层堆叠的形体,显露出一个模糊却可辨识的影像:

一张咆哮的脸,它露出獠牙并且持续增长。在它注意到周围豹族的当下,脸孔扭曲,泛起波纹。尖啸了一声,它向前猛咬,宛如野兽咬住食物般地啃咬着神话织者波克。

神话织者波克垂下了手,取消这个影像。他望向欧奇尼亚豪,摇了摇头,然后走回到参谋团的行列间。

欧奇尼亚豪站起身对聚集的豹族说话,就在军团士兵上方交谈。「一场侵略行动会招致另一场,」欧奇尼亚豪说。「我们不允许它发生。」

军团士兵们转为防御姿态。巴洛梅把一隻手放在阿玛利亚的手臂上,然后他们担忧地互看一眼。

豹王欧奇尼亚豪比向坐下的群众。「我判这些闯入者受沙池之刑。执行我的制裁。」

有些吸血鬼抽出他们的剑,而维托则将长枪瞄准了豹王。不过,就在他们能够攻击或自我防卫之前,他们两侧的豹族开始咆哮并举起手臂。

闪耀的凋符烧灼了空气,酷似豹族毛皮上的斑点。这道魔法窜出并宛如锁链般地缠住军团成员,迫使他们跪下。维托奋力挣扎,但他的长枪却被无用地压在他的胸口。他以恶毒的眼神瞪视巴洛梅,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麽巴洛梅早就死了。

「这不公平!」凯澜从群众后方大喊。「我们什麽也没做!」

豹王欧奇尼亚豪龇牙咧嘴。「火焰对公平不感兴趣。它就只是燃烧。」

Adame Minguez作画

一个接着一个,战士们把军团成员带往一座巨大的喷泉,顶端有一个豹头。但从凋刻的口中流出的并不是水,而是沙子,聚积于下方并流入一个大洞里。维托是队伍里第一个抵达这座建筑的人,他的眼睛里燃烧着愤怒。

「虽然我被敌人所困,」维托吟诵道,「我的神将会赐予我力量和復仇。履行祂的意志。」

巴洛梅看着豹族把他的同伴们丢进沙坑里,有些人默默屈从,其他人则叫喊或打斗。维托的头部先进沙坑,束缚他的魔法锁链依然将长枪紧紧固定在他身上。接下来是克莱维诺,不停嘶叫并露出他的獠牙。阿玛利亚在下沉时保持不动并且出奇地冷静;一开始是她的腿,接着她的手臂也消失于地表之下。她嘴里喃喃唸着某些他无法光看嘴唇就读出的字句,睁大了眼睛并失神地看着前方。她对面的凯澜不停挣扎并挥打沙砾,随着他逐渐滑近敞开的排沙口,脸上也明显地露出了惊慌。

在阿玛利亚消失之前,她对凯澜说,「憋气。」

难道她被赐予一场预视?巴洛梅希望是如此,否则他们的任务将结束,而且这都是他的错。他跟随她的引导并让豹族用巨大的粗毛手臂将他举起,然后在被粗暴地扔下喷泉坑的同时对抗自身的恐惧。当沙砾将他吞没时,他唯一的慰藉就是维托将没有机会在图瑞琮兴风作浪了。他只希望那份目标不需要付出如此高的代价。

L.A draws作画

薇塔

薇塔跌跌撞撞地穿过冰冷漆黑的河水。一道不可思议的疾速水流拉着她向前,固定于她腰带上的三相烈阳光芒在她周围投映出狂野阴影。她意识到自己可以呼吸,毫无疑问,这得感谢人鱼施放的咒语。即便如此,她还是难以控制前进的方向,并且只能尽量不让自己被冲向牆面或河床。

有时她会瞥见上方一座更宽阔的洞窟,或是下方宛如湖泊或岩洞井般敞开的地面。有时候一闪而过的绿光会戏弄她的视野边缘,或者隧道分岔,而她会瞥见某些遥不可及的替代路径。

自始至终,水流带着她前往那未知的目的地。终于,经过了许久,远方出现一道新的光芒。

伴随着短暂增强的压力,她冲入冰冷清澈的开放水域。薇塔踢腿朝水面游去,一边搜寻其他人的身影,并发现他们早已游向最近的河岸,也包括那位把她推下水的斥侯。人鱼守卫在附近徘徊,他们的鳍如波纹般摆盪,同时他们于原处上下浮动,看着她前进却不打算帮助或阻碍她。很快地她便爬上岸,欣喜地看见她身旁的昆特早已坐起身并以明显敬畏的神情看着他们四周。

一座巨大的石城从一片地下海洋-淡水,而非咸水-中升起,甚至还往下延伸到更深处,以类似三相烈阳殿堂的方式耸立着。明亮的灯光燃烧于低层建筑上方,而一长串生物冷光饰品与篮子则关着许多萤火虫,照亮了可见的街道与小巷。她所见之处都有川流使在行走、潜游或休憩,同时谨慎地看着新访客并彼此窃窃私语。

华特莉拧乾她的衣服,一边探查这块区域。「这里肯定有上千名川流使,」她说。随着潘塔札把自己甩乾并把水洒得到处都是,她也皱起脸。

那位年轻的人鱼斥侯展开她的鳃。「我的母亲说这是依夏兰史上规模最庞大的人鱼群落。」她朝薇塔伸出一隻手,而她也握住手并站起身。「我叫妮坎琪,」她说。「欢迎。」

Fariba Khamseh作画

华特莉眉头深锁。「如果容许我提问的话,你们为什麽在这里?」

「我们在等待通往源头的最终大门敞开,」妮坎琪说道,一边比向位于殿堂阶梯顶端的腐蚀大门。「我的母亲-伟大的塑形师帕修娜-能够告诉你更多。她在繁根树死亡后发现了这个地方。」

华特莉凝视着那扇门,眯起眼睛彷彿要从远处看得更清楚。「这会是玛察栏蒂吗?」她喃喃说道。「难道我们真的发现了-如那首诗所宣称-通往人类诞生地与众神家园的门吗?」

「如果它是的话,」昆特说,「我想知道他们在这里还发现了什麽。硬币帝国有来到这麽远的地方吗,还是他们待在靠近地表之处?想像会有什麽重要的历史神器潜藏于某些远古壁橱里。」他检查了卷轴上的缄印,明显地对于一切完好无缺感到相当满意。

薇塔带着好奇心和些许不安看着他。「如果你找到神器的话,你会如何处理它们?」

「我想建立一座适当的挖掘场,」他说。「以确保一切事物都尽可能被谨慎对待。」

「然后呢?」薇塔问道。「你把东西挖出来后就把它们留在那里?」

「不一定要把它们留在那里,」昆特说。「我想那得看你们所有人想怎麽做。无论你们想把一切都留在这里,或是把某些物品带回欧拉兹卡,甚至可能建立一座博物馆。」

「所以,人们会来这里 …盯着东西看吗?」薇塔皱眉。「好怪。」

昆特大笑。「我想那看起来确实很怪。那是确保过往的故事不会被遗忘的一种方法。」

「啊,就像战士诗人,」薇塔说,同时看了华特莉一眼。

「对,没错!」昆特惊呼。「我会记下挖掘的过程,然后替我在阿凯维沃的同事写一份详细的解说,用以分享我们的发现。」他望向远方。「或许我可以在多重宇宙各处出版它 …」

薇塔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但那不是你的故事。」

昆特稍微张开了耳朵。「这麽嘛,当然不是,我只是那个讲述故事的人。」

「为什麽是你?」薇塔逼问。「你不是来自依夏兰。你不属于烈阳帝国,也不是川流使。你不该替我们讲述我们的故事。」

「那麽,或许就不是讲述了,」昆特说,一边别过头去眺望水面。「而是纪录。传播。你知道的,我为此受过训练,」他添加了些微怒意。「我不会践踏你们的历史。」他用象鼻把护目镜从头上拿下并开始用一块布擦拭它。薇塔呼出一口气,纳闷自己为何会如此在意。为何这件事会令她感到烦恼。当然,她曾梦想着有一天能跟随华特莉的榜样并亲自赢得战士诗人的重任。但战争却粉碎了那些梦想,就像他们在这些洞窟里发现的陶器。她曾经是个军人,也是个海盗,有时会帮莽霸联盟偷窃并贩卖不只来自图瑞琮的神器,也包括她自己族人的文物。那些窃盗行径替她赚得旅费也让她不会挨饿,从未让她感受过偶然的一丝内疚。她应该得到比军队里更多的东西,不是吗?不过她已抛下那一切。而现在的她是—什麽?一位探险家吗?她能否也成为一位故事收藏家?收集那些来自她的故乡,以及她的族人的故事?

于这场对话进行时,华特莉一直静静地坐在附近,而此时她向薇塔露出一道浅笑。「不是每个人都了解文字的力量,」她说。「以及它能够对其他人造成的掌控。」她开始背诵一段薇塔不认得的诗。

当我的遗骨于大地中沉睡时,
谁将共享我的记忆?
友人可以竖立纪念碑
而敌人会亵渎我的坟。
当他们也消亡后
他们的孩子将记得什麽?

「想到遗失了这麽多就令人难过,」薇塔喃喃说道,一边仰头看着远处金字塔顶的那扇怪异的门。

华特莉友善地捏了一下她的肩膀。「不过,当找到遗失之物并分享这些事物时却是如此喜悦。」

薇塔看了昆特一眼,然后看了因提和卡帕罗提,他们正在组织其他士兵并且悄悄地发号施令。或许让某些东西埋藏起来比较好,端看人们打算如何处置它们。或许某些纪念碑应当被扳倒。

她希望无论通往所谓众神家园的那扇神秘黄金门后面有什麽东西,那都是一份祝福而非诅咒。


马科姆

马科姆和布里奇停下来喘口气的隧道闻起来既乾燥又无人使用,可能在矿脉耗竭后被遗弃,或是没发现任何东西值得更近一步探勘。他和隧道的开创者都有这个共同点:他无意再继续深入。他的肌肉疼痛,而且使用过多魔法也让他的头部抽痛。

市中心的神秘集体失踪事件几乎就跟所有腐霉和真菌有关。他还不完全明白是怎麽发生的,但他已看得够多而害怕其能耐。他们的补给品位于升降梯井底部,而在他带下来的八个人之中,就只有他和布里奇存活。

「全死光了,没有黄金,」布里奇愁眉苦脸地喃喃说着。

「说得太对了,」马科姆同意道。

他们该继续还是回头?如果他们现在离开,马科姆就得向凡丝报告说他找到少许答案以及更多问题。如果有市中心以及阳光湾小队的倖存者位于地底某阴暗处,他将让他们自生自灭-而且有些人还是他的朋友,他们没有任何人该被抛下。况且市中心将空无一人,虽然不是不可能,但也将难以招募新矿工;谁会想在一个前居民集体失踪的地方工作呢?要是无人採矿,那麽将不会有金钱流向莽霸联盟,而脆弱的经济体也迟早会瓦解为旧时的海盗舰队世仇。

马科姆一直喜爱他在航行、导航,以及自由地飞越翻腾海浪并穿过阳光与风暴的时光。感受夺走娇生惯养的商人的货品,以及夺去敌对海盗性命所带来的刺激。但在大战过后,他几乎轻松地进入一种更稳定的生活。此刻要失去那种生活 …这可不能轻率地考虑,尤其是当他还需要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尤其是当他选择不要放弃并且可能拯救这些人的时候。

「你怎麽想,布里奇?」马科姆靠在隧道牆壁上问道。「我们要折返然后活着搞砸另一天?还是我们持续下探未知之地?」

布里奇脱下帽子并搔抓着头,然后耸了耸肩。「没有矿坑,就没有黄金。」

「还有其他矿坑,」马科姆说。但老实说,没有任何一个的规模与产量比得上市中心。「无论如何,死人花不了金币,对吧?」

那麽,就这样了。他几乎要说服自己离开。凡丝可以派某个人来-许多的某个人,马科姆能够推荐。不过那可能导致更多人被转变为 …他伙伴们的下场。

升降梯井中的微弱光芒吸引了他的注意。马科姆奋力站起身并探出隧道边缘张望,一边用手握着他的剑柄。

真菌攀上了牆,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生长着。黑色捲鬚形成了绽放出各种蘑菰的环状网络,有些小型如羽状,其他则分层如阶梯,甚至有的长成嵴状如珊瑚。即便他已感到反胃,这个效果既混乱又诡异地美丽。

有些捲鬚的移动方式宛如纸张上的墨迹。随着马科姆持续观看,他发现这些真菌正在组成文字,但却过于阴暗而无法辨识。慢慢地,这些文字开始发出与他失落的伙伴身上相同的噁心绿光。

安全,第一个词写道。然后是,下面。

这是一份停战协议,还是一个陷阱?马科姆无法确定。不过他现在知道无论做了什麽,这些东西都是具有感知能力的。若是如此,或许外交手段还能派上用场。或许市中心的居民真的还活在下方某处,而且他能够安全地救出他们。

希望是一种最危险的武器,马科姆感觉到它滑过肋骨之间直抵他的心脏,宛如刀刃般锋利。

Daarken作画

阿玛利亚

沙砾挤压着阿玛利亚的身体,既浓密又沉重,比水更糟。细沙渗入她的衣服、她的鼻子,甚至她的嘴巴和眼睛,就算她闭紧它们也无济于事。她隐约想起曾告诉凯澜要憋气,而她也这麽做了。她憋得愈久,她就愈纳闷是否她的吸血鬼特质会保护她免于窒息-无论她是否会被永远困在这条沙河中,无法死亡,无法啜饮那赋予生命的鲜血。

彷彿受到她的恐惧召唤,预视再次吞噬了她。

那扇佈满凋符且呈现圆形的神秘门变得比以往更清晰。它被装设于一面洞窟石牆中,其铜质表面带有绿色的腐蚀痕迹。

一座充斥着淡紫色云朵的天空,在天空之上却是 …地面?就像有人在她上方某处举着一份辽阔的地图,上面描绘着所有代表地形的颜色,有绿色、棕色、蓝色与雪白。

有一颗如太阳般燃烧的明亮圆球-那就是太阳吗?不可能。它周围飘浮着怪异的金属残片,让阿玛利亚想起了破碎的铠甲。有更多残片在后方拖行着,宛如来自一场船难的残骸,一边发出紫红色光芒。

来我身边 …

阿玛利亚周围的压力突然减轻,转为一种坠落感。她毫无预警地撞上水面,同时也张开了眼睛。他们是怎麽抵达海洋的?不对,这是淡水。晕头转向的她朝错的方向游去,游向看似一座城市之处,接着她才发现那些建筑位于水底。她转身朝反方向踢水,终于冲出水面大口喘气。在她周围,其他人也做了相同的事,包括凯澜,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他们没死。她一直都确定豹族打算杀了他们所有人,然后那池流沙就可以派上用场,但他们却再次存活。纯粹好运吗?还是阿洛佐兹的意志?

就在她能感受更多的宽慰情绪之前,他们周围的水域出现一阵骚动。是川流使,有几十个,全都装配着他们那怪异的玉製武器和元素魔法。

「不要挑衅我们,」其中一位人鱼说道。「安静地跟随,否则你们将被强行制伏。」

维托出声咆哮,而巴洛梅则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毫无疑问,试图在川流使的领域里对抗他们并非明智之举。

凯澜咳了一声并游向阿玛利亚。「我不敢相信我竟然在一天之内被突袭三次,」他哀伤地说。

阿玛利亚噗哧一声地笑了。「小心别让这成为一种习惯。可能会很难摆脱。」凯澜咧嘴一笑并戏谑地用水泼她,接着在人鱼的驱赶下,他们便跟着其他吸血鬼们游向岸边,前往一份未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