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托力

烈阳帝国探险队在一个房间里等待大塑形师帕修娜召见,那房间之大,足以容纳他们所有倖存的人员与恐龙。华特莉给潘塔札餵了些乾肉条,这头大迅猛龙狼吞虎嚥地吃光光。因提督导着防具武器的清洗工作。卡帕罗提和薇塔则在一旁练剑,他们踩着複杂步法,拿着木棍比划,发出打斗的闷吭声。

昆特一面检视附着阿布罗灵魂的斗篷,一面思考他和薇塔稍早的谈话。他不曾在远超出自身经验的考古现场工作过,儘管受过训练,他仍觉得所学不足。斯翠海文大学里有多少历史文献,是由该文化的族人亲笔撰写的?他自己不也曾对一些象族描述感到恼火?他找到失落之城贊塔法时,有些考古学家主张他身份不够中立,不该获准进入遗址现场研究。幸好他们的意见被否决了,但那时的气氛剑拔弩张。

如今,面对一个又一个惊人的发现,他觉得薇塔搞不好是对的:这些故事不该由他诉说。但如果他能找到更多硬币帝国的证据的话——

妮坎琪回到房里,所有人停下动作。

「会晤时间到,」妮坎琪说。「请跟我来。」

背包上肩,武器入鞘。不一会儿,烈阳帝国代表团就爬上无止无尽的楼梯,来到建筑的顶端。他们初抵海滨所看到的金色伟门,如今矗立在众人面前。昆特本想上前研究,但盟友间陡然升起一股紧张,令他止步。

「吸血鬼。」薇塔啐道。其他战士同样露出一脸嫌恶,有些人将手伸向武器。

吸血鬼?想必是图瑞琮的暮影军团吧。莎希莉提过他们。

一名年迈的人鱼从房间另一头走了进来,她的绿色皮肤上佈满褐粉色斑点,粉红鱼鳍如斗篷般在身后飘扬。她像许多川流使一样穿着翠玉盔甲,但手中不见任何兵器——也许是个魔法术士。

「大塑形师帕修娜,」华特莉说,深深一鞠躬。「您愿意接见,我们深感荣幸。」

「战士诗人,」塑形师帕修娜点头回礼。令昆特意外的是,她接着看向他。「陌生人,你是谁?」

「昆托力康德。」昆特回答,用象鼻轻点前额表示敬意。「我是象族考古学家,来自阿凯维沃——一个离依夏兰很遥远的地方。」

「你为何而来?」塑形师问。

「协助烈阳帝国做研究,」昆特回答。「但这也是我个人的求知之旅。」

「你求得这些知识要做什麽?」

昆特不晓得塑形师是否会读心术。他瞥了薇塔一眼,然后说:「我还不确定。不是坏事就是了。」

塑形师帕修娜把目光转向华特莉。「你呢,战士诗人,以及你的族人?你们有何目的?」

华特莉指向那道巨大的门。「我们前来寻找这个传送门。我们相信它通往——」她朝那群吸血鬼投射狐疑的眼神。「——对烈阳帝国具有重要历史意义的地方。」

塑形师帕修娜顺着华特莉的目光看去。「谁是你们的首领?」她问暮影军团的成员。

一名手持长枪、身穿盔甲的吸血鬼站出来。「我们的事与你无关。快把我们给放了。」

原本就很高大的因提挺直腰板,两肩往后一靠,看起来更是魁梧了一倍。「这些入侵者应该关进大牢。」他说。

「或是直接杀掉。」卡帕罗提补上一句。

昆特没想到华特莉居然点头同意。他从未见过她这麽渴望鲜血的神情。

「你们都是入侵者。」塑形师帕修娜说。「我们出手相救是为了问出你们的目的,但我们也能把你们扔回海里,让神灵决定你们的命运。」

「你无法阻挠我们的神圣使命。」吸血鬼首领毫不退让。

「如果你杀了我们,」因提说。「你就是在向整个烈阳帝国宣战。」

另一名吸血鬼走上前,他衣冠高雅,腰间挂着一条鞭子。「也是向图瑞琮宣战。米拉达女王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妮坎琪的鱼鳍抖动起来。「真以为你们的军队找得到我们?」

众人伸向武器,浓烈的魔法气息瀰漫在空中。昆特连忙在脑中召出一个防御咒的印记。

「到此为止!」华特莉喊道。「塑形师,您我双方都想打开这道门。我在此提议联手合作。」

塑形师帕修娜的头歪向一边。「你们能提供什麽协助?」

华特莉露出微笑。「我们可以翻译门上的文字。如果这与我们在欧拉兹卡的发现相同,我们很快就能打开它。」

「多谢你提醒我们,就是你们这些叛贼夺走了黄金城。」妮坎琪碎念。

「若是要互相提醒的话,」因提说。「请记住,是川流使先夺走了永生圣阳。」

「死前没有犯过错的人,根本不算活过。」华特莉祭出外交辞令。「我们都和非瑞克西亚人奋战过,保卫我们的家园。如今共同敌人败退,我们可以选择互相厮杀,或是利用这次机会在各族之间打造更长久的和平。」

令昆特惊讶的是,第二个吸血鬼再度开口。「米拉达女王或许会愿意谈判,取决于我们在门后的发现。」

「闭上你的嘴,巴洛梅,」另一个吸血鬼喝斥。「我警告过你——」

「好吧,」塑形师帕修娜开口,那名吸血鬼便沉默了。「战士诗人,请便。」

华特莉示意昆特跟她过去,两人一同查看伟门。门上没有任何可移动的石板,凋符看起来也略有不同。门旁的牆上嵌入一个分层盒,各层有着大小不一的格子,昆特猜不透有何用途。

「这个方言和之前门上的不一样,」华特莉皱眉道。「解读时间可能会比我预期的还要久。」她仔细研读凋符,双唇微微蠕动,各派人马都不安地动来动去。潘塔札轻轻鸣叫一声,坐下来整理羽毛。

昆特本想在卷轴中寻找可能有用的咒语,霎时想起有个东西更能派上用场。或者应该说,有个人。

「我要召唤一个幽灵,」昆特说。「请大家不要惊慌。」

薇塔哼了一声,昆特对她咧嘴一笑。

他从背包里拿出斗篷,再次施法召唤阿布罗。他一度担心这个幽灵在与巨型走路蕈菰的战斗中走失了,不过幸好,布料发出熟悉的粉色魔法光芒,再度化成跟之前那个蓝绿色人形。

华特莉向后退一步。「这是谁?」

「阿布罗,」昆特回答。「希望他知道怎麽打开这道门。」

阿布罗打量眼前的群众,接着抬头看向大门。「噢,你们顺利抵达玛察栏蒂啦!」他惊呼。「太好了。我们得赶快进去,跟欧尔特克人警告智蕈暴君的事。」

「要怎麽进去呢?」昆特问。

「这很简单,」阿布罗说。接着他迷惑地揪起五官。「但我想不起来了。」

华特莉指了指门边的盒子。「跟这个有关吗?」

「对,就是这个!」阿布罗大叫,绽开笑容。「太好了,你找到方法了。」

华特莉和昆特交换了一个困惑的眼神。

「这个盒子要怎麽用?」华特莉温柔问道。

阿布罗皱起眉头。「里面有一把钥匙。我老忘了。都靠阿布菈用奇普把它记下来,我老黏在她身边  ⋯⋯」

「请问奇普是这个吗?」昆特问,拿出他从阿布罗的斗篷里找到的东西,那是一条腰带状的粗绳,上头垂着一条条打结的绳子和珠子。

「对对对,拿来给我。」阿布罗说。他不可思议地用实体化的双手拨弄着结绳,一面喃喃自语,直到找到对的那条。「找到了!黄金伟门。」

昆特靠过去,屏住呼吸,看着念世灵的手指沿着一个个绳结和珠子滑下。

「打开侧边抽屉,」阿布罗指着盒子说。华特莉照做,里头是一堆不同颜色的抛光宝石。

「它们要放哪?」华特莉把宝石捧在手里问道。

「绿宝石放在右上和左下的格子,」阿布罗回答。「黄宝石放在另外两对角,还有与两角上下相邻的三格中,以及它们的隔壁。」

华特莉照做,阿布罗微笑点头。

「最后,轮到宇金。」他说。

「粉色的那些?」昆特问。

「对。」阿布罗像蜡烛的烟一样晃了一下,他往旁边避开。「抱歉,有时候宇金对我们这些念世灵会有奇怪的影响。」

昆特把这个小知识笔记下来。「那麽宇金要放哪呢?」

阿布罗又晃了一下,他嘴巴有在动,但没有声音跑出来。

因提哀号。「就差最后一步。」他说。「现在怎麽办?」

华特莉端详盒子,歪着头。「我想我知道这是什麽图案。」

「你知道?」昆特问。「是什麽?」

华特莉轻笑一声。「是钥匙。」她把剩下的宇金宝珠放到靠中间的格子里,形状就像一条几何风格的蛇。

最后一颗宝珠放好的瞬间,盒子微微发光,粉色光辉照到伟门的凋符上。光线从解除封印的大门缝隙中迸射而出,大门敞开,一股出奇冰冷、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虽然昆特很想立刻冲进去,享受探索的新鲜感,但他还是让华特莉与左右两侧的其他战士带头。他们走进一条宽阔的坑道,宽度足以站十几个人。这条通道一路陡峭而下,然而昆特走着走着,却有一股晕眩感,感觉周围环境都在变动,就像在穿越时空一样。他继续下行,路虽陡,但不至于无法前进——直到他面前出现一个巨大的石环,如一口水井,直径俨然跟坑道本身等长。华特莉停在井的边缘,倒抽了一口气。其他人赶紧围上去看。

「怎麽可能?」华特莉说。

「不可思议。」因提接着说。

「难以置信。」卡帕罗提低喃。

薇塔只是眨了眨那隻看得见的眼。

他们面前是一圈缀着云朵的天空。难不成伟门带他们往上回到了地表?但不是,他们在地底深处,而且坑道是一路向下。

一些影子出现在洞口边缘。是人,他们伸长脖子,从井缘向下望着华特莉等人。

「去找阿妮帕卡,」其中一人说,语气中忧惧多于震惊。「有人把封印解开了。」


马科姆

由于升降梯的缆绳断了,马科姆只好一层接着一层,分段往下飞。有时他背着布里奇,有时那隻鬼怪自行抓着粗糙岩壁往下爬,累了就停下来休息。真菌的噁心绿光与他们的肩灯照亮了下方的路,两人都继续戴着简陋的面罩,生怕吸入那些害死同伴的孢子。

最终,他们找到了坠落的升降梯,虽有损坏但大致完好。它就这麽落在绵延了半个岩洞井的蕈菰丛上,看似一座阴森可怖的舞台。他们没有发现任何尸体,也没有跌落者的踪迹,只剩下感染者先前吐在木台上的黑色胆汁。

即便到了这里,这座矿井依旧深不见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马科姆不知道究竟过了几个小时。遥远的地表上,太阳兀自东升西落;而在漆黑的地底下,失去了作息指标,只有困倦、飢饿与乾渴提醒他时间的流逝。

他们脚下昏暗的光线逐渐变亮,终于,这看似永无止尽的下降抵达了终点。他们周遭的光芒渐渐暗去,左侧一条坑道亮起,彷彿有人在引导他们过去。或者说,赶他们过去。

布里奇嘟囔:「坏菰菰。」

「说的没错,兄弟。」马科姆附和。

他们顺着亮光穿过一条条粗凿的坑道,这些坑道太过井然有序,不可能是自然形成。他们走得越远,马科姆的恐惧感就越强烈。如果这是陷阱,他们该如何脱困?上方的天空遥不可及,远方的大海亦是遥不可及  ⋯⋯

通过隧道尽头,是一个足以容纳整座城镇的大洞穴,洞顶之高,马科姆可以自在飞翔而不至撞上。一片真菌森林在他们眼前铺展开来,散发诡异的美感,摇摇欲坠的废墟散落其间。自体发光的孢子像迷你萤火虫一样飘浮在如树参天的蕈菰之间,蕈菰的菌盖和菌柄各是不同深浅的绿,浅如海泡,深如墨。马科姆和布里奇经过时,菌褶还会不住搧动,彷彿在嗅闻他们。

细微的声响代表这里不只他们两人。拖曳的脚步声,身体摩擦地面的沙沙声,还有偶尔的窸窣低语。搞不好是市中心的生还者?但要是他们都被感染了怎麽办?马科姆怕得五脏六腑都揪成一团。

他们来到一片空地,地面上佈满了一个个相连的同心圆,有如同伴皮肤上的印记。马科姆停下脚步,以免踩到蜘蛛网般的丝线。他可不想像苍蝇一样被抓住。

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类自森林里现身。他一开始认不出他们,因为他们身上都长满了真菌,就像开启这次调查行动的那具尸体一样。有些人身旁还跟着有手有脚的走路蕈菰,看似会让人做恶梦的玩偶娃娃。

一个人类站了出来,他的肢体僵硬,两眼被发光洋菰取代。是哈维萨尔,市中心的市长。他一开口,马科姆心中想找到生还者的希望也随之破灭。

「我们欢迎你来到这个地方。」哈维用单调的语气说。

「『我们』是谁?」马科姆问。

「我们是智蕈暴君。」哈维往身后一比,一个巨大的身影瞬间被几十颗发光的真菌照亮。

智蕈暴君本尊就悬挂在一张从地面延伸到天顶、由根状组织交错构成的圆形蛛网上。它身形宽大,有如蟾蜍,绿色的表皮带有紫斑,菌褶有如衣领围绕颈部。它的背上长出大蕈菰,头上长出小蕈菰,虽然没有腿,但有两隻粗壮的手臂,末端长着恶狠狠的爪子。一张没有嘴唇的血盆大口,满是尖刺状的利齿,再往上,一双圆滚滚的眼珠闪着绿光,满怀恶意地盯着马科姆和布里奇看。

「我们知道你是谁,马科姆李。」哈维说。「多亏了你以前的同伴,你的任务我们也知道了。」

「他们在这里吗?」马科姆问,害怕听到答案。

「是的,」哈维回答。「他们已经融入了我们的菌落,就跟之前住在你们称为市中心那个地方的人民一样。」

马科姆瑟缩。「融入的意思是 ⋯⋯?」

「我们是一体的。」所有人类异口同声地说。

马科姆曾看过被真菌弄垮的树木,树干内部全都烂掉了。从他手下的遭遇、先前搏斗过的恐龙,以及他眼前的景象来推断,他只能猜测他们正遭受类似的命运。

他的目光越过哈维,望向笼罩在真菌光芒中的智蕈暴君。「你想要什麽?」马科姆问。「宝石?钱?食物?」

智蕈暴君喷出一团孢子云,彷彿是无声大笑。哈维的嘴角往两侧咧开,与他的操偶师做出同步表情。

「一切。」


阿玛利亚

好几个礼拜以来,在阿玛利亚脑海中纠缠不去的黄金之门,如今就敞开在她的面前。她不禁感到兴奋,同时也为她的预视再次成真深怀不安。她带着凯澜,跟随众人穿过一条坑道,来到她在幻象中看到的那个不可思议之地。

她跨过传送门,一望无垠的景致在她的面前、头顶、四周铺展开来。绿意盎然的草原延伸至远方,奇特的长颈多毛生物徜徉其中,或单飞或成群的鸟儿在空中翱翔。怪的是,陆地并没有消失在地平线,而是向上弯曲。阿玛利亚彷彿是置身在一个内外颠倒的巨大球体中,有些手足无措。

在这世界的中心,一颗奇异的太阳悬浮着,近得阿玛利亚心想,假如她有飞行能力,肯定能碰到它。太阳照亮了一半的土地,其他地区则陷入绕着太阳旋转的金属碎片所造成的阴影中。更多小碎片组成的尾巴向后拖曳,闪烁着淡淡的粉色光辉。这颗太阳,她也预见过了,一想到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地方,她就不寒而慄。

「这真的太不可思议了,」凯澜说。「你们要找的就是这里吗?」

阿玛利亚无奈地耸耸肩。「不知道。我从没来过这里。」

在他们左侧,一座数层楼高的金字塔拔地而起,顶端是一个巨大的刺状圆盘,与烈阳帝国的金字塔相彷。矮小的建筑散布在金字塔周围,人群从中涌出。跟象族考古学家口中那个叫做阿布罗的幽灵一样,他们穿着斗篷和奇普,手中握着的武器有着粉色剑刃,法杖在空气中发出魔法波动。在他们之中,有些摇摆行走的小型造物,它们的身体由各种金属拼接而成,只有一颗发光的眼睛,颜色有红有绿有紫,不胜枚举。飘浮幽灵也加入他们的行列,有些具有人形的特徵,有些则像动物或是半成形的蓝绿色鬼火。

阿玛利亚眯眼盯着奇异太阳,在它周围飘着貌似小鸟的黑点。其中几个变换成箭形,朝这边飞近。是战士,更多的战士,骑在巨大蝙蝠的背上,这些蝙蝠像烈阳帝国的飞行恐龙一样穿着盔甲。

不知为何,这些蝙蝠令她不寒而慄,而彷彿是在回应一样,她幻象中的声音又冒了出来。

来我身边  ⋯⋯

这次声音似乎更大声、更强烈了。阿玛利亚瞥了维托一眼。他将目光移向天空,双唇绽开狂热的笑容。

巴洛梅碰了碰她的手臂,阿玛利亚吓一跳。「你还好吗?」他问。

「只是有点不知所措。」她说。她这辈子从没像这次旅途一样,撒过那麽多的谎。

凯澜同样注意到有人从天而来,吹了声口哨。「我猜你应该不清楚现在是什麽状况吧?」

阿玛利亚腼腆笑了。「恐怕是的。」她说。「但我希望很快就能揭晓。」

「只要别又把我们扔进流沙里就好,」凯澜说。「这样就算是有进步了。」

一名蝙蝠骑士降落,巴洛梅凑向聚集在她周围的人群。阿玛利亚和凯澜尾随在后,想知道发生了什麽事。

女骑士的黑发上戴着一顶皇冠状的发箍,她的奇普和腰带同样装饰着用来製成武器的粉色宝石。其中一个奇特的机械造物,像小孩子一样跟在她身后。

「我叫阿妮帕卡,」她说。「我是千月军的统帅。你们是什麽人,又是怎麽把玛察栏蒂的封印解开的?」

Art by: Chris Rahn

阿布罗的灵魂向前飘。「是我协助他们的。」他说。「当初封印伟门时,我受託保管入口钥匙,希望在打败智蕈暴君后,能够顺利归返。」

阿妮向他点头行礼。「尊敬的念世灵,欢迎你的到来。这是否代表托皮兹耶罗现在安全了?」

阿布罗摇头。「并非如此,而欧特克兰与世界核心其他地区也岌岌可危。智蕈暴君的力量不减反增。将它孤立并加以击败的计划已经失败了。」

「那你为什麽要开门?」阿妮问。「你为我们带来了毁灭。」

「毁灭原本会在你们熟睡时找上你们。」阿布罗回道,激动地挥手。「但现在你们可以有所防备。」

「千月军从不入睡。」阿妮说。「自从玛察栏蒂伟门在我先祖时代关闭,这支驻防部队就一直在这守护着它。你若没有把门打开,它就会保持关闭,我们也不会有危险。」

此时战士诗人站出来,低头行礼。「我们无论如何都会找到进来的方法——即使不是通过这道门,也会透过其他途径。我族人民一直在往地底深处挖矿,其他势力亦然。」

「她说的没错,」巴洛梅说,无视维托的怒目。「莽霸联盟就自个儿打造了一整座地下城市,专门从事鑽探。」

塑形师帕修娜也说:「我们相信门后一定能找到起源。因此我们也会竭尽所能把封印解开。无知或许多少能提供安全感,但也可能招致错误的选择。」

阿玛利亚现在全明白了。要是当初她知道这趟旅途对她来说意味着什麽,她可能就不会出门了。但那会多麽可惜。她得到了好多收穫,假使她能成功返回图瑞琮,她的地图对族人会有极大的价值。

阿妮盛气凌人地扬起下巴,打量众人,然后把目光落在战士诗人身上。「你们是科门族的吗?」她问。

「我们是烈阳帝国的人,」诗人说,指了指她的同伴和恐龙。「我叫华特莉。科门族是什麽人?」

「佈道者知道的比我更多。」阿妮说。「科门族是我们的先祖,他们离开世界核心去开拓托皮兹耶罗。在门被封印之前,我们经常进行交易,但从那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了。」

象族昆托力礼貌地清清喉咙。「有没有可能科门族去到了地表?这就能解释为何烈阳帝国和你们使用的凋符会如此相似,假设伟门是你们製造的话。」

他这一插话,带出一轮更全面的自我介绍,包括他自己和所有烈阳帝国成员,然后是川流使。阿玛利亚一面努力专注眼前之事,一面思考刚才那段讨论的含义。假如烈阳帝国是这些人的后裔,那麽这个内核世界代表什麽?也许她的族人也曾走过这些田野山丘、骑着蝙蝠在空中翱翔。这就能解释为何这趟寻神之旅会把他们引到此处。

阿妮仰头一看,更多蝙蝠骑士在往这里前来。「你们到来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欧特克兰。阿卡帕卡不久就会抵达,欢迎我们阔别已久的表亲,如果你们真的是表亲的话。」

名叫因提的人鞠躬说:「你们盛情款待,我们必以我族之力回报。我们很乐意进行贸易往来,增进两族之间的连繫。」

华特莉的脸上掠过一丝黑暗,但在她开口之前,阿妮走向维托,他僵硬地站在克莱维诺旁边。

「我们还没互相介绍,」阿妮说。「我为我的疏忽致歉。」

维托冷冷地点头致意,但一语不发。

巴洛梅再次出面打圆场。「我们来自女王湾连队,是谦逊的探险者。」他彬彬有礼地鞠躬。

「他们是吸血鬼。」一名烈阳帝国士兵喊道。

阿妮帕卡立刻变脸。魔法缠上她的指间,绕上她的手臂,在她和维托之间形成一个光盾。欧尔特克人将军团成员团团围住,武器上手,更多的魔法在空气中波盪。

「这里不欢迎大叛神的信徒。」阿妮冷冷地说。「把他们关入大牢。」

「又来?」凯澜哀号一声。阿玛利亚心有同感,但若与豹族对抗属于鲁莽之举,那麽攻击欧尔特克人就形同自杀。

维托一副要反抗的样子,旋即他双眼呆滞,一把抓住克莱维诺的手臂。「一切按祂的旨意进行。」他说。

阿玛利亚身子一缩,本以为阿洛佐兹的粗哑低语会再次回响在她脑海中,但她什麽也没听到。也许这是好事。

蝙蝠骑士的影子落在吸血鬼身上,他们被带入不见天日的驻防地深处,照不到碎壳围绕的奇阳之光。


薇塔

烈阳帝国代表团坐在驻防地的用餐大厅,品嚐当地佳餚。连吃了好几天的口粮,薇塔毫不犹豫地大快朵颐。谁也不知道何时能吃到下一餐;只有傻瓜才会选择克制。

一名欧尔特克人走到华特莉身边。「宰相到了。千月军派我来带你们过去。」

「谢谢,」华特莉回道。她把剩下的食物扔给潘塔札吃,朝门口走去。

因提和卡帕罗提与她併行,其他战士跟在后面。薇塔等昆特把水果塞进其中一个口袋后,伴着他一起出去。

欧尔特克宰相阿卡帕卡在一栋色彩鲜豔、屋顶上饰有太阳徽章的建筑里等候他们。她身穿多层次的祭袍,颜色有蓝、有绿、有金,上头绘有繁複的几何图案。她的脖子上挂着大金盘,头上戴着镶有凋符的高头饰。薇塔无法想像要如何顶着那样的重量到处走动,但说不定那头饰没有比她的头盔与盔甲重。

「欢迎诸位。」宰相阿卡说,她的声音温暖而沙哑,带有岁月的痕迹。 「我从我妹妹阿妮那听说了一些你们的故事,我等不及多听一点。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应该先聊聊你们之中的噬血族。」

「他们不是我们的盟友,」华特莉说。「我们曾与他们交战多年,但后来依夏兰遭非瑞克西亚人入侵——他们来自另一个时空——抵御外敌就成了首要之务。经历这麽多暴力冲突,我希望未来能走上和平之路,若您愿意提供资源协助我国重建,我们也欢迎之至。」

「或者,」因提插话道。「你可以协助我们除掉吸血鬼。」

「因提,我们讨论过了。」华特莉说,亲暱语气中带有恼怒。

「皇帝也和我们讨论过了,」卡帕罗提接话。「入侵战争与教会内讧削弱了图瑞琮的国力。人类对吸血鬼领主的不满更甚以往,莽霸联盟只要有利可图,就会侵扰他们,而西海岸的半兽人与他们向来交恶。现在是出击的最佳时机。」

「我们应该合力照护土地,重建失去的一切,」华特莉说。「而不是死在异乡。」

「我们应该利用现有的优势,而不是等死神找上门。」因提反驳。

同样的辩论,薇塔在战争期间就在托卡特理听多了。是要留在一处,设置封锁线,还是要保持移动,让敌方难以锁定?是要撤退缩减兵力,还是要挺进驱逐敌军?是要维持补给线畅通,承担送死的风险,还是要让补给线崩溃,承担饿死的风险?有些指挥官决策较为谨慎,有些指挥官只垂涎荣誉和权力。她发现,后者总爱浪掷其他战士的生命,自个儿窝在储粮充足的碉堡里。

战时做出牺牲的普通士兵,在战后受的苦也没少。透过暴力掌权的人并没有轻易罢手,而是继续使用暴力来剥削弱势族群,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倍感挫败的她跑去投靠莽霸联盟,如今又回到烈阳帝国,但她很好奇,依夏兰上下,有哪处不会出现同样的问题。

薇塔晃到昆特身边,他和阿布罗在一旁热烈讨论着。阿布罗边说边挥动双手,昆特则一边点头一边做笔记。

「你大概是束缚在斗篷上了。」昆特说。「我是用它把你召唤出来的。」

阿布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虽然有些不便,但我很高兴能化为这麽清楚的人形。有些念世灵只能化作一缕鬼火,有些则因其束缚而变成怪物样貌。」

薇塔心想,也许那些人是死后才露出真正面目。

「也有念世灵束缚在这上面吗?」昆特拿出协助他们打开黄金伟门的奇普问道。

阿布罗用他的鬼手指拨了拨结绳。「希望有。」他说。「这是阿布菈的。」

「你太太吗?」薇塔问。

「对。」阿布罗露出怀念的笑容。「她能让任何东西生长。花朵、果实  ⋯⋯必要的话还能长出荆棘。她很凶悍喔。」

一提到花,薇塔想起了她创作的一首诗,那是在无数场战役之后写的:

我们没办法挽救那些
被军靴践踏成泥的残花
只好在迸开的伤口上
将鲜血滋养的种子播下
希望金黄的死亡之花
能从我们的浅坟中绽放

完全比不上战士诗人的创作,薇塔心想。但华特莉曾告诉她,诗要是真诚的。

昆特用双手和象鼻把奇普摊开,仔细查看。「也许我们能带她回来,就像我帮助你回来一样。」

「假如她成为念世灵的话。」阿布罗说。「她可能只是去世了。」

昆特微微竖起象耳。「我们来找出真相吧?」

薇塔像风中的花瓣再次飘走,她凝望着一片祥和的风景,心中满是悲恸。她也背负着自己生命中的亡魂,另一种形式的念世灵。她瞟了一眼,宰相和她的族人还在深入讨论。他们会结盟吗?这会引发皇帝渴望的战争吗?如果会的话,薇塔要播下什麽样的种子?


马科姆

被真菌感染的市中心居民围着马科姆,一动也不动,甚至没有呼吸。两眼尚存的人盯着他,眼睛全无的人则用空洞的眼窝或惨白的洋菰正对他。

全都死了。他本希望能拯救他们,将生还者带出黑暗深渊,但现在他能做的只有收集情报,并想办法活着回到莽霸联盟,将情报传递出去。

「是你害我们的人变成这样的?」马科姆对那株巨型智蕈暴君问道。

市长的残骸回答。「你们开凿岩块、矿石和闪亮的水晶矿脉,直到你的同类发现了我们的踪迹。我们想多了解你们。」

「你们就不能用问的吗?」

「合体就是探问,就是了解。」

马科姆的羽毛竖起。「就是杀戮吧。」

哈维歪了歪头,展现近乎人类的反应。「我们不会杀戮。我们变化。我们传播。我们之一所及之处,我们全体与之同在。」

太阳湾附近那具尸体的画面闪过马科姆的脑海。这个生物若不是没有死亡概念,就是不明白它这麽做会杀死宿主  ⋯⋯该怎麽准确描述它的行为呢?控制宿主思想?吞噬宿主?把宿主跟自己同化?

「你是从哪里来的?」马科姆问。

「这里。」哈维回答。「我们一直都在这。一边观察,一边生长。我们看到欧尔特克人和他们的众神来到世界核心,却拒我们于门外。我们在这见证科门维纳族兴建城市,见证他们的骸骨滋养土壤。我们与豹族和深邃鬼怪做交易,并从发现我们的血肉之躯里搜罗知识传说。」

马科姆听不懂这些话是什麽意思,但听起来惊为天人。也引人忧惧。不过听到交易这两个字,倒是为他带来至今第一个希望。

「也许我们可以做笔交易,」马科姆说。「你想要什麽特定的东西,我的手下搞不好能弄来给你?」

「黄金?」布里奇问。「宝石?」

那颗悬挂生物闪着绿光的双眼亮了起来。

「我们想要  ⋯⋯太阳。」哈维说。

「太阳。」感染众人复述。

「长久以来,我们都享受不到奇密理的光芒。」哈维继续说。「你们拥有地表上的另一颗太阳,这一颗我们要了。」

太阳不是说要就要的,马科姆心想,但他没说出来,因为他突然意识到智蕈暴君话中的可能含义。如果这生物跑到地表,以它扩散的速度来看,很快就会吞噬整个阳光湾。甚至整个依夏兰。

儘管布里奇老叹着没有黄金没有宝石,但失去财宝绝对不是他们最需要担心的事。马科姆打量周围的真菌森林、洞窟高高的天顶,以及长满萤光霉菌的石笋和钟乳石。他回想他和布里奇来到这里所经过的条条坑道,以及市中心矿井从底部到地表的距离。

他和布里奇怎麽可能活着逃出这里?


阿玛利亚

欧尔特克不像图瑞琮那样拥有监狱,阿玛利亚耳闻,图瑞琮的监狱恶臭潮湿,充满死亡和疾病。巴洛梅从不情不愿的守卫口中套出,他们只有临时拘留室。这里没有牢刑——这概念似乎让守卫感到惊愕。

即便如此,暮影军团的吸血鬼和他们仅存的几名僕役还是被囚禁在空房间里,武器全被没收,只能等待命运的安排。巴洛梅安排让他、阿玛利亚和凯澜关在一间;他来回踱步,阿玛利亚坐在地板上,凯澜则盯着小窗外头,偶尔面带困扰地回头瞄一眼。阿玛利亚的地图没被夺走,于是她用血魔法在地图中补上邻近区域地形,以便探索。

维托的声音从他们隔壁房传来。「我们得救的时刻不远了。圣塔里安的文字指引我前来这里,我们的目的地。我们很快就会得到救赎。」

随后是他人模糊不清的贊同声。巴洛梅沮丧地摇了摇头,双手紧握在身后,继续来回走着。

「所以说,」凯澜悄悄说。「你们是吸血鬼囉?」

巴洛梅停顿下来。「你对吸血鬼了解多少?」他问。

凯澜耸耸肩。「吸血鬼杀害无辜,喝他们的血,不一定按照先杀后喝的顺序就是了。」

「这不是我们教会宣扬的教义。」阿玛利亚义愤填膺。「我们只以罪犯、恶人为食,我们用血之力量来帮助他人。」

「罪犯是由谁决定的呢?」凯澜问,朝这个房间比划。「此时此刻,我们就是罪犯。」

「正义将会得到伸张。」阿玛利亚说,但她的信念却有了动摇。她从未想过图瑞琮监狱里的囚徒可能是无辜的。教会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真的吗?

维托怒吼:「在鲜血的洗礼与阿洛佐兹的圣允下,我们获得了永生的承诺,蝠神就在这里等候我们,就在这些门外。」

巴洛梅叹了口气。「我们有些人并不完全信奉教会主张的道德。」

阿玛利亚知道他指的不只是维托。她听过伊埃多的沃娜和其他异端的风声。但或许巴洛梅口中所指的不是他们?

「你说你是透过魔法传送门来到这里的,」阿玛利亚说,想换个话题。「你为什麽要离开家乡?」

凯澜回头看向窗外。「我在找我的父亲。」他说。

「他发生了什麽事?」巴洛梅问。

「我不知道。」凯澜说。

「找到他以后你要干嘛?」阿玛利亚问。

「看情况。」凯澜沉吟。「说实话,我从来没见过他。」

「那你为什麽想找到他?」巴洛梅好奇问。

凯澜的褐色眼睛闪烁着金色火花。「我想更瞭解自己。瞭解我是什麽人。」

阿玛利亚非常能理解这种心情。

「我认为,」巴洛梅把手放到凯澜的肩上。「无论你有没有找到父亲,等到旅程结束时,你对你自己都会有更深的瞭解。」

「也许是吧,」凯澜笑说。「我已经知道,我受够一直被他人营救和囚禁了。」

巴洛梅用下巴点了点阿玛利亚的方向。「她的魔法随时可以救我们出去,但我们能逃去哪里?我们四周都是敌人,地表又在遥远的上方。」

他说的没错。她可以像之前那样用魔法改写地图。但然后呢?

「看哪,」维托说。「阿洛佐兹的力量!」

窗外斜射进来的光线渐渐暗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缕薄雾。阿玛利亚站起来,向外眺望。整栋建筑被魔法雾气笼罩,浓得她的手伸出窗外就不见五指。这是吸血鬼的能力,在战斗中屡见不鲜,但为什麽是这时候施展?

另一个房间里,闷住的尖叫声消匿于喉咙的咕噜声。苦苦的哀求声迎上了令人作呕的撞击声。当血腥味飘来,阿玛利亚担心,最糟的情况发生了。军团士兵自潜入地底开始就没有吃饱过,而在沙漠和豹族事件后,他们的人类僕从也越来越少了。对于那些已经准备好以神之名犯下暴行的人来说,平常的规范和传统可能约束不了他们。

维托的声音再次打破寂静。「跟我来,阴影之子。现在,我们要夺回我们的力量。」

他的话语中夹杂着木头碎裂的声音。守卫去哪了?被迷雾吞没了吗?阿玛利亚站到凯澜面前,凯澜抗议,挪到她身边。巴洛梅则站到两人和房门之间。

「阿玛利亚,」巴洛梅说。「如果我出了什麽事,你必须回到米拉达女王身边。把一切都告诉她。」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答应我。」

「我发誓。」阿玛利亚说,声音沙哑。

房门被破开,扔到一旁。克莱维诺恶狠狠瞪着巴洛梅,然后退至一边,让维托进来。他胸前的盔甲上抹着一隻绛红的血手印。他双眼烈火熊熊——至于是出于宗教狂热还是飢渴,阿玛利亚不得而知。

「阿洛佐兹要求献祭。」维托说,他温和的语气与他的表情以及嘴角的血迹格格不入。

「他的祭品已经够多了。」巴洛梅反驳。

「外来者的血便足矣,」维托继续说道,目光越过巴洛梅,看向凯澜。「我们要带他去见阿洛佐兹,祂将会赏赐我们无穷的力量,让黑暗再度降临这个庇护之地。」

巴洛梅的目光扫向凯澜,然后落在阿玛利亚身上。他的表情变了,他瞪大眼睛,绷紧下巴。

快逃,他用口型对她说。

图瑞琮远在天边,四周都是欧尔特克战士。但也许在这之后,她和这些陌生人就有了共同的敌人。

阿玛利亚将羽毛笔悬在地图上。只要轻轻一划,她就能让他们获得自由。

巴洛梅扑向维托,双手蜷成利爪,露出獠牙。两人扭打成团,堵住门口,导致克莱维诺和其他士兵无法介入。

阿玛利亚身旁的凯澜从腰带上拔出木头剑柄。金光从中迸发,化作一对闪亮的光剑。

维托用手臂锁住巴洛梅的头,使力一扭,可怕的喀嚓声迴盪在狭小的房间里。他让尸体倒下,低头看着,眼神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

阿玛利亚强忍泣声,稳住颤抖的手。她把羽毛笔降到地图上,在建筑物边缘轻轻一划,擦掉那条线。

她身后的牆瞬间消失。雾气滚滚涌入,吞没了房间里的每一个人。多亏那对光剑,她还看得见凯澜。

「快跑。」阿玛利亚抓住凯澜的手臂说。两人飞奔,他的武器光芒消失,隐没在幽暗中,恐惧有如圣骑士的獒犬,紧跟在他们脚后。